《香纱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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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纱乱-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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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红尘里打滚的女子,戏才刚刚开幕。

  门“吱啦”一声响,月眉从镜子里看到何仙姑走进来,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左瞧右看,尔后满意一笑。

  何仙姑挽着月眉的手一出现在众人面前,便赢得满堂喝彩声。众人的眼珠子滴溜溜地直往她身上转,每个眼神里都有着不同的惊喜与艳羡。月眉三分羞怯七分大方,迎着众人或赞赏或挑剔的眼光,随着何仙姑走过一张张酒桌,最后来到陈伯坤的面前。

  “拜见陈老爷!”月眉深深作揖。她抬起头,看到那张肥胖的脸上已是春花绽放。然后又看到他朝身边的人一努嘴,便有人把一个漆着金的盒子递到自己面前,上面绑了根红色的丝带。她伸手接过,解开红丝带,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串珍珠链子,粒粒大如龙眼。

  “哗!”众人发出叹声,直说“陈老爷出手够大方!”“月眉好福气!”之语。

  “多谢陈老爷!”月眉又作揖。然后端起一杯酒,送到陈伯坤面前。陈伯坤乐呵呵地接过,一饮而尽。掌声四起。稍后,月眉敬众人三杯酒,接着便在大家的调笑声及议论声中由何仙姑带回了房。

  “呼!”刚进房间,何仙姑便大吐一口气:戏终于演完了。月眉的表现让她很满意。“真没辜负我对你的苦心。”何仙姑看着月眉那张水灵而俏丽的脸蛋,轻轻一笑。

  “都是仙姑教导得好!”月眉淡淡地说。其实她刚才心里一直很害怕,毕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只是她知道自己必须得撑住,天塌下来也得撑住。这也成了她后来人生的信念,以至于任何时候都倒不了台。

  “真是块好料子!”何仙姑酸酸地说。何仙姑也搞不清自己此刻心里的滋味,看到月眉有着当年自己的影子,是欣慰,还是自己红花不再而她正当娇艳的嫉妒?或是想到将来她也许也落个如同自己这般悲凉下场的同情?都有吧。女人对女人,不是酸滋味,难不成还有甜滋味?她撇撇嘴,手绢一挥,不再思量。








  “好好歇着,等陈老爷过来。”

  “仙姑,我,我害怕……”

  “别怕,记住我教你的那些……”她看到月眉眼里闪现的恐慌,劝道,“月眉,女人啊,总有这么一天,无论是好人家的,还是烟花巷的。这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你要仔细思量,以后的日子是好是坏,就看自己的了,谁也帮不了你。仙姑能做的就这些了。无论你今后是恨我也好骂我也好,我能做的就这些了……”仙姑摸着月眉领口上的那朵梅花,毫无表情,又似喃喃自语。沉默了一会儿,她把手往上移,捏着月眉颈脖后光滑的皮肉,勉强笑笑,然后转身出去了。

  芳姑点了烛火,燃了檀香,房里慢慢亮起昏黄而好看的光晕,升起袅袅馨香。似梦非梦,月眉的心倒一下子不那么揪了,九年里耳闻目睹的欢艳片断在脑中慢慢回旋。仙姑说得对,这第一个男人,一定要做得好看。虽然他老了点,没有自己幻想中的那么年轻高大英俊,毕竟也是男人啊。至于那些排场,她没去多想,那只不过是仙姑的一个“安排” ,当了红牌,还愁没这些吗?当然,这并不是说她自己愿意或者喜欢做红牌阿姑,没得选择,就如被卖入青楼,当红牌阿姑,亦是她身不由己……

  忽然炸开一个响雷,然后倾盆大雨“刷刷”而下。月眉见芳姑已不在屋里,便去关窗。只见夜空漆黑无比,只是偶尔划过的闪电把密集的雨线瞬间照亮,而那大雨滂沱得要把天下崩似的。她还未来得及把窗户关上,便听到身后的门“啪”的一声被用力撞开了,她如受到惊吓的小鹿般猛一回头,目光撞及被灌得醉醺醺的陈伯坤。尽管远远已闻到了他满身恶臭的酒气,她还是定了定神,调整好笑容,准备恭迎上去。只是那早已迷醉的矮胖男人,眯着色色的双眼盯着眼前花容月貌的小女子才三秒便失了身份,一声“心肝宝贝”便扑了上去,然后不顾她的挣扎往床上一压,手忙脚乱地撕扯起衣衫来。她所接受的所有礼仪、所有教导、所有技巧,都成了废纸一堆,对第一个男人的憧憬、对第一次性爱的幻想,全都幻灭于伴着巨雷的那一阵疼痛的叫喊声里……

  天蒙蒙亮,月眉从昏睡中醒来。下体隐隐作痛,手脚酸痛而沉重。肥猪般的陈伯坤仍趴在她身上呼呼大睡,酒气与体味的混合物浓重而恶臭,充斥着房间。

  “男女之事这般痛苦难堪,怪不得仙姑每日里骂爹咒娘的,还满身的这病那病。那我这一辈子,又该怎样才熬到头?”月眉抬眼望着窗外渐渐发白的光线,两行清泪悄然滑下。

  身边的男人突然翻向一边,嘴里嘟囔了一句。月眉没听清他说什么,但赶紧趁着空当抽手拭去泪珠,轻轻地问:“陈爷,醒了?”

  等了两分钟,陈伯坤终于睁开了眼睛,伸手捏月眉的脸蛋,“醒啦!心肝,昨夜弄疼你了吧。”然后又笑着闭上了眼,过了半炷香的工夫才说了句:“叫仙姑给我来壶上等的龙井。”

  月眉一听,这才放心地穿上衣裳,下了床。

  半眯着眼看着月眉走出门去的纤细身影,陈伯坤头略一歪,看到身旁的床单沾上了红色的血迹,满意一笑,哼起了小曲—

  “妹妹你爱哥哥,哥哥我爱妹妹,一把揽住妹妹腰,亲都亲不够……”

  何仙姑简直一宿没睡,担心月眉不懂侍候,担心陈伯坤不够满意,又担心陈伯坤过于满意。听到月眉那声地动山摇的厉叫,她像被招了魂似的,一下子头大了,脑空了,一颗心被吊在半空中,不知该飘上去还是落下来。陈伯坤,这个她十多年来的床上惯客,最终被她拱手相让,送到了另一个女人的床上。她不知道会不会客走床凉,万一这个男人喜新厌旧爱上月眉,那么她将失去一座大靠山,而自己的计划说不准就会全盘皆输—谁知道月眉得到陈伯坤的庇护后会不会过河拆桥,取而代之?把一个过气的老妓女打落水是司空见惯的事,妓界并不乏此般谈资。何仙姑等了一夜,从天黑等到天亮,等的就是陈伯坤的态度—看他起床的时间。陈伯坤虽好色,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在“那事”上一直都不太强壮,只能一星期行一次房事,若连续两次的话便要依靠药力,但心脏病让他对药物望而却步。据何仙姑所知,他只服过一次药,那是他刚看上自己的那年。年岁渐高且心脏日益衰竭的他,如果为了贪恋温柔乡铤而走险的话,那就是他对月眉果真有心而不光是买她何仙姑这个人情了。听到月眉一早来敲门,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这么早就起来了?有没有好生侍候着?”何仙姑打着呵欠问。只见月眉脸泛红晕,发丝整齐,衣衫得体。

  “都照着仙姑的吩咐去做了。陈爷说要喝龙井。”月眉小心回话,她不知道自己昨晚的表现能不能让陈爷及何仙姑满意。只是昨晚上,那能叫表现吗,自己完全处于被动,就像上了钩的鱼儿,被清蒸还是红烧,自己完全做不了主。这么一想,她不免觉得有些委屈,犹如考前按条条框框认真复习了,却不料试题却不在复习范围之内,不知这冤屈该向辅导老师还是出题老师申诉。

  “哼!这老鬼,快活时刻竟然还记得龙井,也算不枉我一片记挂了。”何仙姑泡的龙井独具香郁,陈伯坤一直只爱她的“这一手”而舍弃了许多好茶好水,听月眉这么一说,她便明白了陈伯坤并没有一味沉浸于新的温柔乡里,还记着她这个老情人,不禁暗暗开心。她不动声色地吩咐月眉:“你也累了一夜,在我房里歇息吧,陈爷那边我去打点。”然后亲自到厨房吩咐下人烧水泡茶去了。

  “吱—”何仙姑轻轻推门,见陈伯坤仍光着膀子躺在床上,便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身后紧跟端着茶具的芳姑。芳姑照她的示意,把茶具放在桌子上便出去了。

  “死鬼,还赖着不起!”何仙姑心里暗骂,走到床边刚把掉落在地的一角被子捡起,不料猛地被陈伯坤用手臂抱住。“原来在装睡!”何仙姑大叫一声,顺势倒在他怀中,“我还在纳闷呢,陈爷一直没有赖床的习惯,怎么能抱住干巴巴的被子睡得这么香呢……”

  “不就等着你来嘛!”他睁着惺忪的双眼,一脸得意的笑。

  “瞧,还是这满嘴的酒气,月眉这丫头怎么侍候的!”何仙姑用手绢在面前挥了挥,然后看着床上凌乱的衣服、枕头和被子,皱起了眉头,“看这阵势,你们进行了九九八十一回合啊……”她随口而出,口气有点冲。

  “这丫头还真不错……”陈伯坤咂起了嘴,似沉浸其中。他看到何仙姑一手一件地抓起衣服扔到自己身上,急转弯似地补充一句:“仙姑的眼光一向都错不了的啦!”








  何仙姑看着他那张嬉笑着的胖脸,忽然觉得自己何必跟一个小丫头过不去,脸色慢慢柔和了,“陈爷,看您说的,月眉这丫头还不是托您的福啊,以后她真成了红牌,也是从陈爷身边出来的啊,一定要她好好报答您!”

  “她就不用了,还是仙姑你报答我吧。”他边穿衣服边色迷迷地看着何仙姑,“我喜欢老姜,辣中还带点酸—够劲!哈哈!”

  “呸!要吃酸味的姜啊,上四川吃去,这可是广州城!”何仙姑笑着啐道,随即话题一转,“酸的先别想了,还是先来壶香的吧—您最中意的那口,龙井,下下酒气。”

  “好好!还是仙姑明白我啊!”

  仙姑妩媚一笑。陈伯坤刚从床上下来,她就看到了那摊血迹,在雪白的床单上特别刺眼。

  “无论月眉的表现如何,她已经完成任务了。”何仙姑想,然后转身侍候陈伯坤喝茶。

  第二天下午,刘大阔的跟班阿德到“春梦” 捎信给何仙姑—刘爷晚上要来坐月眉的台。

  “回去转告你们家老爷,月眉得到刘爷的垂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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