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中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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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中故事-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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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强烈的病症折磨着我让我夜夜失眠,现在数数也解决不了问题,我就开始数羊,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几千几万只羊过去了,白茫茫一片,还不能使我入睡,我就几种方法综合应用,从跑操到数数到数羊。老天爷,如果我这样一直睡不着觉下去会出现什么状况呀,我好怕,当生存加入了可怕,当睡觉成为了问题谁也没有理由说我没有病了。

  少康对我说实际上天中有非典,政府不敢往上级报,每当发现疑似病人时,在往驻市运输的途中就被注入安乐死针剂,然后说死于它病。可病人为什么愿意注入安乐死针呢?就对他说是控制病情的药物。这样下去天中就保持了非典的零记录,其实这样做也是为了广大天中人民好,禁止了传染源,但也可能注入针剂者并非都是真正的非典。这些话都是谁说的?这都是小道消息,你没有看那些疑似病倒都不敢进医院。

  人们是在那一件事发生之后才开始传这种小道消息的,那一天,一个看不明白其精神是否正常的人跑到天中大街上,四面八方来的群众就汇成了浩浩荡荡的队伍,队伍里就以那个人为圆心画一个圆,别人都与他保持着距离,保持着美感前进。他的前面有一部分人,他的后面还有一大部分人,他的两边还有人,这时他有点害怕起来,有点恐惧起来。他开始说自己不是非典,自己不可能是非典,自己只是犯了点小错误不会被传染上非典。可是所有人都开始说他是非典,并有许多人证实过他是非典,至少有百分之九十的人认为他已得了非典,就连开始说他不是非典的医生也开始认为他是非典了,于是他只得演下去。这场面很像《英雄》里的一个画面,不同的是他身边没有人纷纷倒下,但他已经开始*裳了,他走着脱着,脱的每一件衣裳都像狼籍的尸体一样令人害怕。警务人员来了一群,又唤来消防车,消防车收集了他的衣裳,并给他走过的地面全部消毒,他走着,后跟着消防车与人群。我想我的病都快把我逼疯了,此时他一定是被逼疯了,当然在拍电影时演员不会为这逼疯,周围很多人就像看电影似的,即使他们不像我这样有些同情,他们多点理解也好吧,消防车像摄影机一样跟着他,他只穿着背心短裤,有时还瞎喊两声,凡是他走过的街道,两边都开始关门出来看热闹。

  五月三十一日,旧历癸未年五月初一,星期六,晴,我的头痛基本消失了,感谢上帝,感谢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只是要几天就开始高考了,没事,不怕,有病之后让我更知道珍惜现在的日子。

  为了庆祝,我买了鸡头回来放在酒精炉上煮着吃,我等待多年的高考没想到会遇着这个不顺。不过,终归是过去了,在接下来的几天内我一定要振作起来,全力以赴迎战高考,待我离开这个小城回到我们村庄时,我会高呼一声:“我们取经回来了。”

  只是,我是不是在自作多情呀,她说过给我相片的,为什么还没给我,她说过给我吗?她难道给我说:“啊,我给你一张照片啊,好吧?”

  人尽是瞎想,一旦病好后就有精神瞎想起来,为什么不让我瞎想呢?到高考之后我尽情地瞎想,不就是再过几天吗?

  如果我将来考上大学的话,如果我将来功成名就的话,我一定很感谢教过我的所有老师,或许他们有的已经把我忘了,他们是:吴青山、焦国正、薛国强、胡德全、焦士华、胥焕青、吴华宇、吴文俊、邓联青、朱爱香、李胜利、徐新敬、纪丽、张天立、王永红、柴文英、邓虹、邓文青、杨小社、朱德美、李纯艳、张淑格、张霞、刘伟生、黄保军、夏靖、赵天恩、滕四一、王领、黄国伟、赖联合、姚国强、王治东、邓精卫、江德立、申光耀、夏娟、苗平、王金科、王洪飞、冀新建、王新豫、魏建新、赵华奎、闫克亮、王春喜、牛洪欣等。也有的只教我几天,我根本不知道名字。

  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村庄里有很多人很少到过十千米以外的地方,有的人终其一生就没走出过这个小圈子,就知道本村、前村、后村,守着田间地头播种的目的为了吃饭,吃饭的目的是为了播种。我感到一生在这个几千米以内的地方度过是多么单调,是多么可悲,所以我要走出去。

  当年模糊的目的现在才逐渐清晰,我们全村多少代人梦寐以求的幸福就是走出去,考上大学后分配到一个很好的工作岗位上班,对,特别是当官,就会令方圆几个村的人知道、羡慕,这就是影响我多年的农村最朴实的梦想,现在想来,每天在一个单位里按部就班地上班、下班,人生就这样过去,和村子里的那些农民在本质上就没有区别,所以我只是渴望行走。

  我今天迅速浏览了全部教科书,中午睡觉时又发现那个魔,就是因为害怕失眠我才想多睡觉。以往这个魔出现时我都没病,这说明我的病全好了,我当时并没对保儿说,这个魔出现时还伴随着一个心理因素:一直想破坏一下最完美的,一直想玷污一下最纯洁的。这是否就是人的恶念?佛说,人人都有佛性;其实魔也可以说,人人都有魔性。善与恶都是人们自己定的,原始的东西,本身就超乎于善恶之外。

  今天到这个居民区一个卖菜的老农,他推着旧三轮车。有一位老妇人上前挑选菜,她首先把青菜外面黄叶子剥去,又开始剥里面的青叶子。

  卖菜的老汉说:“俺农村人种个菜不容易,你就别再剥了。”

  “这外面的老叶子不能要,你不要拣,谁还来买菜呀。”她分辨道。

  最后剥得只剩下个白芯,她问:“这多少钱一斤?”

  “两毛五,我卖的是最低价。”

  老妇人马上翻脸:“你咋要恁贵,昨晚上人家还卖的是两毛。”

  “有两毛你去买两毛的去,我不卖了。”老汉急道。

  “你咋这样儿说话,你看你横的。”

  “俺不是费劲到城里来卖了吗?如果您要是到俺菜园子里,随便你挑,俺也不要钱。”

  “你这人说话咋这么难听,我啥时候白吃你的了是不是,你要是再说你就不能走。”

  我没有上去,如果少康在的话,我一定怂恿着少康去把那老妇人撵跑,你说你老得容颜褪尽了,你脾气反而大了,倒学会欺负人了。

  后来她还是买了老汉的菜,我不知道是两毛一斤还是两毛五一斤,那个老妇人把剥掉的青叶子拿个袋装起来带走,老汉就问:“你剥掉了,你还要它干啥?”

  老妇人说:“这老叶子又不能卖,我拿回家喂鸡子。”

  看来,我的那位房主与她的这位邻居相比逊色多了,我的那位房主只是常跟她的儿子争吵,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但每个儿子都是母亲培育出来的,房主对待他人的态度还不如对待她的儿子呢。

  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到五、六十岁是否都变得这样刻薄?是什么磨去了她们的性灵?而当年无恶不作的小子最后反成为智慧的老头,这是什么的结果?是岁月,是社会。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把这些责任推给社会、推给时代,一定是有些人没有改变的,他(她)们的性格有些内向,他(她)们喜欢拥有独立的空间,是呀,孤独,当然社会影响很大,尤其对女性的压抑,比如说*,不被人承认是真实的感动与奉献,而被一直认为是肮脏或避讳的,而一旦她们成婚之后,又必须与之联系在一起,这在观念上存在着冲突,需经调整,需经抹煞。谁来帮她们承受这份心灵的转变?在病中我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我的心理越来越脆弱。更何况在社会中一任岁月风蚀几十年,我总以为女人是最可爱的,似乎她们本身就是弱者,社会总是对女性不公。

  我们班有四十多个女孩儿,二十来位男生,初分到六班时,有老同学开玩笑说:“你现在有福了,据说你们班按男女比例每人可分到正房、姨太太,并且涮锅的、扫地的保姆丫头啥都齐全。”我说那没办法,可能是王老师脾气好,没分到这班的女孩儿也竞相跳入这班,到班里一看才知道并不如想象的那样美好,女孩儿占了大量的位置,只留下贴着讲桌的第一排和靠着后墙的最后一排以及倒数第二排,每次排位都是这样,三年级毕业了,我也没认识多少女生。

  今天我们班里照“全家福”,在照“全家福”之前我觉得有点头疼,就害怕再严重起来,立即到外面医院里拿药。谁知原计划明天照的“全家福”改成了今天,我没照上。

  那位医生诊断为头痛是失眠造成的,我想告诉他这又不是简单的失眠,我在压力最紧的时候的时候还有空闲思索人类存在的大事,但医生说不定又要给我开镇静剂了。以少康的话说我有点像罗素,1、对知识的追求,2、对爱情的渴望,3、对人类苦难不可遏制的同情。但我又不能对医生滔滔不绝地说这些,这样我自己也会给自己加上第4点:有一定程度的白痴。

  医生给我开了几包安定片,我趁中午到南海寺拜一下,在南海寺我逢门就双手合十,就这样一直拜到大殿。

  从南海寺回来后,我找一张纸画上坐标,把学业、理想、感情、*、知识、金钱、能力、朋友、幻想、社交、压力、心理、应酬、考试等等等等所有的因素统统按规则量化成一个数,画一个函数图像,我要自己给自己找出病源、病势以及可治疗的方法,这时少康过来找我,首先就问:“你上哪去啦,我见操场上你们班在照集体照,我就在操场口等你,等你们班学生走完也没见你?”

  “俺班照集体照了?啥时候照的?也不喊我。”

  “谁知道你?”

  “我今天有病,就去看病去了。”

  “咋了,又这样儿,你吃饭了吧?”

  “吃过了,一直就没好过,说是好了,实际上是在这一天里由于某种原因函数下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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