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日落:老佛爷与光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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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日落:老佛爷与光绪-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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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柩的皇族成员……整个队列浩浩荡荡犹如一条身躯巨大的长龙,它在前往北京的崎岖道路上蜿蜒起伏着。
  行道何迟迟,行道何穆穆!一个君主的统治时代结束了,另一个君主的统治即将开始。
  这是咸丰皇帝最后的仪仗队。黄色的棺椁预示着一个皇帝的隐退以及新帝的登基。灵车缓缓前行,来到了京城附近。卑微的村夫野老、农妇村姑在很远的地方就发现了这条许多人组成的长龙,纷纷趋步前来观望。黄色乃是帝王的标志,他们见此立刻下跪叩拜,向这位结束了统治的威严无比的君主叩头;有的在远处即认出了那是帝王的灵柩,于是就六神无主地跑开了,惶恐不安地躲藏起来。对他们来说,皇帝之位仅次于无所不能的菩萨,甚至有人认为比菩萨的地位还要尊贵一些。作为凡夫俗子,既不可以直接看向神仙的面孔,也不能向菩萨现身的方向张望。
  从生命本身来说,一个君主驾崩和一个普通百姓死去是完全一样的,无非都是留下一个令人惊恐不安的躯壳。死亡总是无声地告诉人们,生命是何其短暂,它总是结束得匆匆忙忙,开始得又是如此的偶然。以至于人类的知识始终无法跨越生死阴阳两界,穿透这两堵不可逾越的墙——前世与今生、今生与来世之间的两堵墙。人们只知道今生现世的生活,即使在现世生活中,人们也只能在冥冥之中摸索前行,打发着有限的生命。
  所以,虽然咸丰的送葬仪仗队极尽豪华奢侈,其壮观自然是野老村妪难以与之伦比;虽然葬礼的抬棺人数大相径庭,野老村妪通常只有两个或者四个抬棺人,而皇帝有一百个,但是野老村妪和皇帝的最终结局是一致的:他们无一例外地要走进坟墓,这亘古以来就是如此。
  经过四天四夜的长途跋涉,殡葬队列就要走进北京城了。整个京城陷入了深深的哀悼之中,茶楼酒肆、商铺客栈无不闭门谢客,大街小巷空荡荡寂静无人。而那位慈禧皇妃即将与慈安共同执政,她们已经取道另一条路提前赶往紫禁城,她们必须在那敞开的城门口迎接先皇的灵柩,咸丰皇帝将再次经过这座巍峨的城门。
  肃顺和怡亲王骑着马随行在送葬的大队人马里,虽然送葬的场面非常庄严肃穆,但是他们却一心一意地盘算着物色一个侍卫军头领来“陪同”慈禧。他们不时对视着,自得之情溢于言表。他们禁不住在心里偷笑,神色古怪地骑着马前往京城。
  

十三、冲出死亡阴影(1)
荣禄被派去统领守护避暑山庄的一个小卫队。朝廷大队人马已经返回京城,留给这里的只有无边的寂寞和无尽的孤独。荣禄是慈禧最忠心耿耿的仆人,李莲英曾悄悄向他透露了肃顺的密谋,这使忧心忡忡的荣禄更加惴惴不安。他不是为他自己感到担惊受怕,而是出于对慈禧和同治的担心。当然,主要还是为了慈禧。他被委派担任留守统领,这件事似乎也是别有用心的。按照常理安排,他的任务应该是护送皇上的灵柩,或者保卫慈安和慈禧。他满怀疑虑,安排他这样的任务一定是出于特殊的考虑。当皇后和皇妃的队列离开热河的时候,他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疑。
  肃顺和怡亲王站在一个凉亭的台阶上,遥望慈安和现在已是太后的慈禧匆匆离开热河山庄。一位精挑细选的侍卫头领负责护送慈禧一行,临行他心领神会地朝向肃顺和怡亲王看了一下,好像在等待一个信号。恐怕除了荣禄和李莲英之外,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细节。这仅仅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手势:肃顺挥动了一下右手。也许是出于第六感,荣禄领悟出这种手势的意思是将一个人除掉。这位侍卫军头领点点头,重复了这个手势。就在这一瞬间赤裸裸地暴露出诸多细节,其中一个细节导致这个侍卫军头领走向万劫不复的毁灭——他的右手拇指上佩戴着一枚式样奇特的戒指。
  慈禧心里十分清楚,肃顺和怡亲王仍然没有意识到他们自己已经是一败涂地了。她也注意到了这个样式奇特的戒指,尽管在平时,作为高贵傲慢的皇妃,她是从来不屑于去留意一个侍卫军头领的。也许,此时此刻她正满怀希望看到荣禄来担任她这个队列的侍卫军头领。她的明眸中没有他的身影,她虽然对这一意外感到怅然若失,但是她难启朱唇请求他来保卫她,以免给对手制造借口,说她竟然钟情于一个小小的禁卫军头领。虽然她心怀疑虑,猜测大概由于其他什么原因,荣禄被滞留在后面了,但是她表面上没有流露出一点儿失意和失望,她默默无语;她无意中注意到这个“保卫”她的头领,她下意识地看到他右手拇指上的戒指。
  这是一个不能再细微的细节,但恰如我们将要看到的,这是一个非常有意义的细节。发现这个细节与中国皇位的巩固有着密切的关系;这一细节也挽救了中国历史上最非同凡响的一个摄政者。
  慈安、慈禧一行别离了避暑山庄,行色匆匆向京城出发,他们必须在紫禁城门前迎接咸丰皇帝的灵柩。梅姑娘骑马陪伴着慈禧,但慈禧却秋波暗送,注视着抛在了后面避暑山庄的大门。在那伤心之地,荣禄如同往常一样,身着皇家卫队的制服,笔直、高昂地挺立着,但双眼却是蕴意无穷地望着那渐行渐远的队列。
  轿子、马队、搬运露营装备的人群,他们沿着崎岖的道路向京城方向前进,路上需要在野外露宿两夜。侍卫军头领一路上念想着他将要执行的任务,心中不禁有些忐忑不安。但是一想到完成任务后,他将获得巨额的财富和无上的权力,他便兴奋不已。他坚信肃顺和怡亲王身为达官贵人,亲口许诺他升官发财那是决不会食言的。至于,他们想在事成之后要了他的命,这是他万万料想不到的。他策马走在卫队的最前头,不时地回头看向两位娘娘的轿子,心里盘算着如何实施他卑鄙罪恶的刺杀方案。
  这事在他看来简直就是易如反掌。皇妃和太子肯定在一个帐篷里沉沉而眠。先派站岗放哨的卫兵去干一件鸡毛蒜皮般的小事。当他回来时,发现皇妃和太子都已经香销玉殒,他肯定不敢声张。然后就诬陷他曾经擅自离岗,这事不费吹灰之力,想到这卫军头领心花怒放地笑了。他遥望前方,催促整个队列加速前行,他心里有一个理想的宿营地点。他急不可待地想早些赶到这个宿营地,准备尽快去接受已经许诺给他的财富和爵位。
  到了!这是一个山谷,周围是一群小山丘。他们顷刻之间就搭起了帐篷。皇后独自享用一个宽敞的蒙古包,慈禧和同治在另外一个大帐篷里,离其他帐篷稍微有点远。慈禧对此并没有什么猜疑,因为她倒希望清净一些。一个宫女忠心服侍着太子,也住在慈禧的帐篷里。

十三、冲出死亡阴影(2)
于是,这个卫军头领急不可待地搭起了自己的帐篷,打着如意算盘,等待着夕阳西下、天完全黑暗下来。
  与此同时,在热河,一个忠诚的步军统领经过千思万想后,擅自脱离了自己的岗位,在情爱与责任之间苦恼地徘徊了一阵后,他放弃了责任。慈禧出发后,当天日落时分,荣禄擅离职守,飞身骑上他的蒙古小马,别离了热河,沿着慈禧经过的路径风驰电掣般飞驰而去。这匹小马快如疾风,不知疲劳,荣禄弯腰伏在马背上,不断将鼓励的话语灌输进它的耳朵。夜幕渐渐笼罩了整个大地,星星渐渐洒满了天空,再过一会儿,月亮也将冉冉升起,因此,路上不会有太多危险。荣禄倒丝毫不在乎任何危险,但是他担心自己如果遇到麻烦,他就不能及时赶到他心爱的人的身边。他信得过他的坐骑,他弯腰贴在这生灵的颈上轻声细语地鼓励着它,使它在黑暗中狂奔。
  在宿营地,慈禧、同治和那贴身宫女已经安然入睡,整个帐篷在静谧中沉睡了。帐篷中间燃着一支蜡烛,宫女和太子都睡得很香甜,似乎慈禧也睡着了,但是她的鼻子和眼睑还在抽动。万籁俱寂,一切都凝滞了。帐篷的四壁在山风的吹拂下轻轻抖动,帐篷里只有一支孤零零的蜡烛,滴着烛泪,无声无息地驱除着无边无垠的黑暗。
  毫无迹象,悄无声息,一切都正常。但是慈禧悚然而醒,好像有人触动了她一下,好像有一只冰凉的手在抚摸着她那冰清玉洁的面颊,她倏然坐起,偷眼看了一下皇儿同治。宫女还在熟睡,对一切毫无觉察。但是同治,也许是继承了他母亲的敏锐的洞察力,在睡梦中轻轻地动了一下肢体,并且发出细微的鼾声。
  是什么惊醒了慈禧?
  她无从知晓。她的眼睛突然转向帐篷中心的蜡烛。火苗向一边倒了下来,好像是被一支看不见的手压弯了;或者,好像有一阵风不知从什么地方飘了过来,吹向蜡烛。她又转向同治,看到他睁开了双眼,眼神里充满了那种深邃而无法回答的疑问。这是一种无言的疑问,恰如一般孩童刚脱离梦境时表现出来的疑问一样。同治再也没有动静,只有一双疑惑的眼睛与母亲的眼睛相遇了。慈禧默默地将同治揽在怀抱,又回过头去看蜡烛,火苗依然十分倾斜。她注意到火焰向一边倾斜,此刻她愕然失色,眼睛扫向烛焰背离的那个方向。帐篷壁微微向内凸出,出现了一条狭长的缝隙,像一只大猫眯着的眼睛。缝隙的边缘随风飘动起伏,缝隙旁边出现一只手,好像有一个隐身人在黑暗中依靠在慈禧的帐篷外。慈禧喘息不止,但只是无声的喘息。这位女中英杰并没有胆怯,虽然她知道,就在她入睡的那会儿,有人用一把刀子划出了这个狭缝,但是她仍然十分镇静。她一挥手扇灭了蜡烛。忽然,那裂缝真真切切地变成了一只眼睛。慈禧借助于宿营的篝火,看到这只眼睛,她已猜测到外面发生的一切。
  她屏息凝神,右手滑到熟睡的宫女的面颊上,轻柔地抚摸着,宫女还在沉睡不醒;同治在他母亲怀里微微发抖,但是默然无语。真的,没有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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