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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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谋-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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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黑的夜,万籁俱寂。

赛利姆仍不敢动弹。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再不见巡逻队回来,他才爬出刺丛,站起身来打量他掉下来的那面陡壁。那陡壁也不过十来英尺高,但尽是峭岩,无下脚的地方。赛利姆踮起脚尖,尽力往上够,但怎么也够不上顶部。他只好沿着陡壁面移动,寻找突出部位,以便攀回到上面的树林中。

但他没能找到突出部位。不久,陡壁突然折向另一面,将赛利姆带离了那片树林——还有那条上坡的道路。等他终于在陡壁上找到一个缺口爬上去后,他发现自己走的方向已经不对了。他止住脚步。四面一片黑暗,无法辨路。他离开那条熟悉的道路太远了。他迷路了。如果想再瞎找一打路,情况会更糟。

这时,唯一明智的办法就是原地不动,尽量离那条秘道近些,这样,到黎明时他还能有机会找到回去的路。当然,这意味着要在寒冷和恐怖的等待中度过漫漫长夜。但他别无选择,只有强迫自己接受这个现实。

那支意大利巡逻队放弃了搜寻赛利姆的意图,回边境站去了。一路上,三个巡逻兵都在推断赛利姆可能偷越边境的路线。在这片地区,边境两侧的卫兵对各条道路的了解丝毫不逊于那些土生土长的走私者。他们对本地走私者并无恶感,把抓捕他们也只作为一种游戏。一旦抓住走私者,也只不过罚一大笔钱了事。因为他们走私的东西一般都是香烟酒类。走私麻醉品和从北非私运非法入境的大都是外地走私集团,他们使用带密舱的车辆或船只,能在远离海岸线的地方进行转运。

这几个意大利巡逻兵估计赛利姆是一个本地走私者。回到边防站后,其中一人走到50码外的法国边防站,脸上带着挑战意味的笑,将这个情况通报给法国边防士兵。于是一名法国士兵拿起电话,将赛利姆可能进入法国的大概地区通知了巡逻指挥中心的长官。

与此同时,赛利姆已坐在地上,作好过夜的准备了。手腕上的夜光表显示的时间是差20分钟到半夜12点。他将双腿紧抱在胸前,抵御着寒冷,迷迷糊糊打起盹来。

猛然他打了个寒噤,惊醒过来。见周围并无动静,恐惧感才慢慢消失。虽然四面仍是一片漆黑,他却觉得自己已睡了很久。他看年博,才刚刚半夜12点。

他又冷又饿,苦不堪言。躲避巡逻队时的紧张心情刚刚得以放松,钻刺丛时磕碰擦伤的疼痛又开始向他袭来。他试图以睡眠来忘却痛苦,但总有那么一丝恐惧游移不去,使他难以入睡。

罗马。午夜时分。亨特从詹姆斯。弗古逊的寓所出来。詹姆斯是一名有把年纪的新闻记者,专为伦敦的一家日报撰写罗马风情文章。他干这外已有20余年,这一点从皆知。但他有时还干一件鲜为人知的事——向mi6汇报罗马的情报。mi6现在已易名为di6,但其实质并未改变,它仍是:英国海外情报部。

弗古逊最近又被额外派了一件杂活:向伦敦提供对英国非法移民情报部有用的情报。由于这个原因,弗古逊对全意大利的外国人团体了如指掌。而且,由于工作需要,他在意大利的黑社会中还有不计其数的关系。亨特给弗古逊留下了几张赛利姆的照片,说妥让弗古逊拿去给某些黑社会的人辨认。

如果有人认识这个小伙子——或者,甚至知道他背后的人,就立即通知亨特。要是亨特已离开罗马,弗古逊就通过伦敦的克拉尔和警长转告他。

从弗古逊的寓所出来,走过两条街,亨特碰到一辆出租车。他让出租车把他送回依克什尔索旅馆。进了旅馆,他去留言台询问有没有他的信或留言条。乌里仍没有回话,看来这个“摩萨德”特工还没有回到罗马。迪哥·班底利那儿也没有消息,这就是说还没有找到赛利姆,也没有什么新的线索。克拉尔也没有消息,这说明在伦敦和国际刑警方面也没什么进展。亨特今天一整天联系过的人,一个也没有消息传来。

倒是查乌兹从华盛顿来过一个长途电话。他留下话要亨特给他回电话。对于查乌兹这么快就知道他到了罗马,亨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国务院派人监视谍报人员,然后又派人监视那些监视谍报人员的人员。在部门内部,每人每年都要写一个冗长的报告来评估同事的工作成效。

亨特看看表,估计了一下时差。华盛顿现在是下午六点。查乌兹可能仍在办公室。查乌兹在军队中之所以提升较快,经常晚下班也是原因之一。查乌兹现在也还是军人,只不过是暂时借到国务院反恐怖工作组而已。亨特不认为查乌兹是对他的意图感到担心,还不会有那么快。查乌兹只是喜欢掌握手下人的行动。他的手下人遍布全球:亨特在欧洲,有的在南美,有的在远东、中东,还有非洲。

亨特将留言条一折,揣进兜里。他早准备好了理由来解释他的行动:在实践中检验欧洲安全部门之间的合作情况,但他不想去欺骗查乌兹。查乌兹的父母是墨西哥果农,他本人入伍时只是一个二等兵。在象美军这种谄上欺下成风的部队中能得到提升,足以说明他的能力。他可不是一个好欺骗的人,最多也只能是瞒他一时。

赛利姆的照片已发出去一整天了,但他仍没被抓获,也没被发现。亨特情绪低落,上楼进入他的房间,开始清点自离开伦敦以来的花费账目。

每一笔花费都必须有理由;查乌兹对这种事总是一丝不苟的,因为他还得向自己的上级报账。亨特放弃了原来准备好的理由:检查欧洲各警察部门与安全机构之间的合作效率,虽然从目前来看,这也是事实。但如果近期出不了什么特别结困,就会引起查乌兹的怀疑。

亨特停止清理账目,仔细考虑查乌兹给他打电话的意图。他清楚,这件事可不能弄糟,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而成败与否就要看结果如何了。

没有发现赛利姆的原因可能是他有了极佳的藏身之地。如果是这样,那他迟早会出洞,会被抓住。

但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已离开了欧洲。如是这样,亨特的一切心机就算白费了。

最后,亨特决定再等一天。如果到时赛利姆这条线索仍无进展,他就回国务院去照常上班。

赛利姆在密林中穿过通往圣保罗田庄的隘口时,浓浓的晨雾仍覆盖着法国边境这面的坡。他避开被朝阳的热力通散了雾霭的地方,惶急地奔走。数分钟前,他发现身后有两名手执武器的巡逻兵。赛利姆估计,一定是自己在闪进一团浓雾之前,在转弯处被他们瞟见了。

他设法在团团浓雾的掩护下摆脱了他们,但也知道,他们还在身后某处继续搜寻他。这事出乎赛利姆的预料,看上去就象是他们一直在等候着他似的。

赛利姆尽量利用雾气作掩护,转入小路干道。再往下,雾已经完全消散了。赛利姆能清楚地看见圣保罗田庄那被炸坏的房屋。他还看见另有两名巡逻兵正匆匆地,显然是有目的地从路上朝他这个方向赶来。

跟那两个在后面追踪赛利姆的巡逻兵一样,这两个巡逻兵也是将自动步枪握在手中,而不是象正常巡逻时那样挂在肩上。赛利姆离开小路,钻入对面的密林之中。等钻到密林深处,巡逻兵不可能再看见他时,又开始尽快地往山下溜去。

一只手闪电般地从一株粗矮的橡树后伸出,细长有力的手指抓住了赛利姆的手臂。赛利姆挣扎了一下,几乎张口尖叫起来,但他立即看清了这是谁。随着一声宽慰的呜咽,他张臂搂住了贝尔·加拉。

“跟我来……”贝尔·加拉小声说。他脸色困乏,但声音有力,行动敏捷。他领着赛利姆穿过树林向下走去,赛利姆一言不发地跟着他的救星,尽量地靠行紧些。

走到那个带突出的混凝土半圆形挡墙的掩体跟前,贝尔·加拉停住了脚,回身朝小路方向看去。透过稠密的簇叶,他和赛利姆都能看到从下而上的那两个巡逻兵模糊的身影。他们与从下而上的另外两个巡逻兵碰面后,正聚在一起说话。能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但听不清说什么。这几个巡逻兵已断定赛利姆就在道路附近,他们肯定会仔细搜索这片树林。

贝尔·加拉跳进掩体中,蹲伏下身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手枪,从观察孔中伸出去,向路上隐约闪动的身影开了两枪。

仍然蹲伏在掩体上面的赛利姆吃惊地瞧着下面的贝尔·加拉。与此同时,4枝自动步枪连珠似地开火了,四面山坡激起一阵巨大的回声。子弹象水雹一样撕碎簇叶,向手枪子弹射出的方向横泻过来。几发子弹打在观察掩体的突出屏障上,敲掉了几块水泥渣。其中一颗子弹从赛利姆的胁下打了进去。他爬倒在地,仍然瞪眼瞧着坑穴中的贝尔·加拉,脸部扭曲着,尽是痛苦和迷惘。

贝尔·加拉用小手枪仔细瞄准,将第三发子弹打进了赛利姆的左眼。

沿小路散开来的四名巡逻兵以为这是向他们开的又一枪,于是再往林中一阵狂射作为回敬。贝尔·加拉绻伏在掩体中,子弹擦过半圆屏障,嗖嗖地从头顶掠过。射击持续了约十秒钟,慢慢稀疏下来。最后一枪在山谷的回声停止后,四周又归于寂静。巡逻队在等着看是否还有人向他们射击,或是否已击中了开枪人。

贝尔·加拉抹去手枪上的指纹,将它放到赛利姆的手中,把他的手指弯过来握住枪把。然后,他爬出坑来,匍伏在地,悄悄爬出50码远,钻到一大蓬刺柏丛中一动不动地躲藏起来。

10分钟后,那四名巡逻兵进入了树林,散开队形细细向前搜索。贝尔·加拉屏气听着他们的皮靴踩折灌木的响声和他们发现赛利姆时的说话声。

不出贝尔·加拉所料,他们停止了搜索。他们只发现一个人越境——而这个人现在就躺在这里,手里还拿着枪。他们只得认为开枪人就是赛利姆,而他们在回击中将他击毙了。虽然经专家验尸后会有不同的结论,但那是以后的事啦。半小时后,那四名巡逻兵抬着赛利姆的尸体,下山回边防总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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