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驹 作者:冯苓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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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驹 作者:冯苓植-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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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蒙”的蛊惑下,也不乏个别的一时上当受骗者。也难怪!猪冢队长和小鬼子们躲得远
远的,一切好像都是由温都尔王这位“主席”主持操办的。瞧吧!羊群、驼群、牛群都
赶来了。尤其是各草原的好马,也都汇聚到一起了。盛况空前,表现的确是一片热闹景
象。但也必须指出,在这背后更主要的还是各路王爷的勾心斗角。凭什么他当众王之王?
一定要在那达慕盛会上给他点颜色看看!为此,绝大多数在苦难中呻吟的牧民,还是被
王爷们胁迫着逼来的。壮大声势,争强斗富,以博日本人重新垂青。野心勃勃,查干王
爷就是其中最为突出的一例。昏昏然,噩噩然,他们尚不知猪冢队长早已为他们撒下天
罗地网!
    我更不知道对我也同样预示着不祥……
    我仿佛被山下传来的消息冲晕了头,更变得跃跃欲试迫不及待了。那达慕!那达慕!
整日里满脑子里塞满了那达慕!完全置身于那虚幻的童话境界里不可自拔了。我还总在
安慰自己,雪驹已替我报了大恩。而巳我还决定暂时再不告诉别人,以免伤了众好汉的
心。
    好像塔拉巴特尔也暂时顾不了我了……
    暴风雨的前夜需要周密部署,需要细致安排。健儿们也在纷纷磨刀擦枪,准备再次
扬威在草原上。
    只不该我身陷迷幻……
    并未能充分注意,而只是梦想着一举夺得第一。竟把好汉们斗志昂扬的准备,当成
了一次普普通通的出击。
    牧人们常说:看准方向撒缰的骏马,是九十九头牤牛也难拉回头的!
    是这样……
    我如此,塔拉巴特尔和众好汉也如此!
    只不过目的不同罢了!
    但都在期盼着这一天:那达慕盛会能如期举行!
    塔拉巴特尔和众好汉等待着!
    我和雪驹也在等待着!
    这一天终于来了!
    那达慕……

第十三章
  
    歌者说,你生活中最关键的一页眼看就要掀开了!
    我回答,是的!美与丑,真与假,正义与邪恶,光明与黑暗,将在温都尔大草原上
展开最后的一搏!只不该还有一个孩子、一匹白马,在其间梦幻般地徘徊着。
    歌者说,应向他发出警告:孩子!危险!
    我回答,没用!他很可能听不进去。更何况,开始阶段总是相对平静的。就像在一
个美丽的肥皂泡在炸裂前,人们总是想把它吹得更大、更圆、更在阳光下显得五彩斑斓。
    歌者说,你都亲身感受过?
    我回答,是的!但在当时我并不懂得,这是日本人在等待果实灌满了浆才动手,而
好汉们却是等待魔爪伸出才动刀!都在等待着时机成熟,都在等待着最后那一刻!
    歌者说,战战兢兢,令人战战兢兢……
    我回答,不!在一个孩子看来,这仿佛才是他接触的现实:秋高气爽,天空晴朗,
那达慕总算召开了,而且正在热热闹闹地进行。我不但初步尝到了成功的喜悦,而巨竟
又一次见到了温都尔王爷,还获得过短暂的自由。
    歌者说,你忘了丛莽的健儿们?
    我回答,没有。草原的孩子向来是情深义重的,我随时准备和好汉们分享幸福。只
不该我的行动客观上起到了雪上加霜的作用。多年后我才知道,他们盼望索布妲姨妈的
归来已够焦急了,此举绝对关系着最后的成败。而我就在这关头又不辞而别了,可想我
又给塔拉巴特尔加上了多重的忧虑?
    歌者说,那你就从这里说起吧!
    我回答:是时候了……
    雪驹首先不甘于寂寞了。
    咴咴不安地叫着,还经常焦躁不安地踏动着蹄子。还不时用头抵着我,似在反复提
醒我再不能等待了。
    这本身就是一个讯号……
    须知,骏马都是有着极其良好的感觉。尤其是那听觉,常常可顺风闻到几十里外的
气息。而听觉也可通过大地微弱的震颤波,倾听到很遥远很遥远的动静。更何况情况也
确如此,温都尔大草原上不几天便汇聚了上千匹良驹好马。波涛般涌动,早就声闻四方
了。怪不得雪驹,骏马也多争强好胜!
    而我自己也像一只张弓待发的箭!
    雪驹的感觉也就是我的感觉,它那焦躁不安也就是我的焦躁不安!不用它常常用头
抵我,我早已变得心急如焚了!我连做梦也在想着,什么时候才能跨着雪驹像利箭般飞
出!
    但我毕竟是个人,有比马更多的考虑!
    生活给了我更多的是严酷的教训,才十二三岁我就隐隐知道了什么是“时机”。太
早了并不好,日本人正在谋算我的马。太迟了也不行,我会无法和各处好马一争高低。
等待!等待!还必须耐心等等。时机!时机!还必须静候时机。
    好在我还有那么多事情该想、该做……
    比如,在赛马前必须严格控制雪驹的食量,适时调节雪驹的情绪,狠心限制雪驹的
活动。为的是使它体重减轻,肌骨强健,情绪激昂。这一套按牧人的行话来说叫“吊
马”,是从阿爸那里学来的。但更重要的还在于,必须事先想到:万一半道就被日本人
发现了,万一王爷翻脸不认账,万一只要骏马抛弃人……这该怎么办?怎么办?
    我按一个孩子的思考——设想着……
    前面已经说过,暴风骤雨的前夕,丛莽好汉似乎已顾不得一个孩子在想什么干什么。
而我也只顾了自己的好梦成真,竟也只把这一切当做一次平常出走前的例行准备,并行
不悖,我还巴不得没人来理呢!只有单巴这小子,显然是在众好汉里扮演不了重要角色。
大家伙儿似都嫌他多嘴多舌,仿佛他这才又想起“监护”我的任务。
    只有在我的面前,他才算得是个人物!
    “伙计!”显得很悲哀,“这叫什么事?对一个‘老战士’也保起密来了!”
    “谁让你满嘴跑舌头!”我说。
    “多嘴?”他竟不否认,“这还好说!就不该还认为我幼稚,瞎嚷嚷着起哄!”
    “那就闭上嘴!”我开始不耐烦了。
    “闭上?”他不干了,“能闭得上吗?没大事还可以,遇上重大事情你能不‘民主
民主’吗?比如说这那达慕盛会……”
    “怎么了?”我急问。
    “我小时候,”他却东拉西扯开了,“跟着毡匠爷爷转了两次。热闹得没治了,女
人们穿的可招人了。可我不爱看,我就爱喝油油!什么是油油你知道吗?就是热乎乎的
羊杂碎!那个好喝,啧啧……”
    “闭嘴!”我大喊了。
    “怎么?”他大为惊讶,“伙计!这个也保密吗?”
    “去你的油油,说那达慕!”我还在叫。
    “说就说!”他的脾气倒挺好,只是劲头儿不大,“那达慕值得这么嚷嚷吗?没什
么大不了的,明儿个要开了呗!”
    “谁说的?”我马上呼吸急促了。
    “谁说的?”他竟没有看出来,竟骄傲地回答,“我呗!刚刚从山下传来的消息,
这个还能对我保了密?”
    “啊……”我顿时心驰神往了。
    “怎么?”他却瞧着我说,“看那傻样!也想去喝碗油油?”
    “你再说油油小心点!”我想喝了。
    “今儿个这是怎么了?”他不解。
    “明儿个……”我痴痴自语了。
    “傻了?”他竟问。
    我没有回答。
    或许是……
    傻了!我是傻了!就连我自己也不清楚,就这样傻傻呵呵、痴痴呆呆、迷迷怔怔、
恍恍惚惚,是怎么熬到第二天的。恶煞的原始丛莽似不再存在了,眼前总闪现着幻影。
幻影,还是幻影!
    似睡非睡,似醒非醒……
    我总仿佛又望见了那条洁白的哈达,但上面却再不见了湿漉漉的泪痕。闪烁着祥和
的银光,显得更加舒展轻盈。飘飘忽忽飞舞在蓝天云上,似正在向我频频招着手。
    有谁向我大喊:跟上去!跟上去!
    是阿爸?蓦地我便似看到了他!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但只是伤口淌着血,好像已
不能再发出呼唤了。
    是珊丹?恍然我又仿佛见到了她,被紧紧绑着,即将被骆驼载着卖向荒凉的远方。
但泪已流尽了,嗓子哭哑了,也似不可能再发出这样的呼喊。
    是乃登喇嘛?眨眼间我又好像瞧见了他。更加瘦小枯干了,还一直在阴冷潮湿的石
洞里咳嗽着。但他仿佛只顾得怪声怪调地吟诵:秃葫芦瓢,秃葫芦瓢……也似乎根本顾
不上管这种闲事。
    但那喊声还在回荡:跟上去!跟上去!
    是谁?是谁?是谁总在呼唤我迎着洁白的哈达跟上去?
    声若洪钟,情真意切……
    等我揉眼再向前望去,天哪!原来是他!只见得一个巨无霸似的身影,陡然间便闪
现在了我的眼前。高大魁梧,半截铁塔一般。但他那双铜铃一样的眼睛,却显得孩子似
的纯真。是他!是他!就是他!牧人的骄傲,草原上威风八面的摔跤手布音吉勒格!
    是他在喊!是他在叫……
    我还看见了,在他身旁依偎着那王爷赐给他的妻子。啊娜可爱,双眼洋溢着幸福。
    还有他们身后崭新的蒙古包。
    门外静静吃草的羊群。
    毡包里的奶酪。
    酥油、炒米。
    还有奶茶……
    洁白的哈达还在蓝天飘荡着,似更频频地在向我招手了。
    我猛地跃了起来!
    再不犹疑了!
    猛抓住它!
    在飘……
    似一直眼巴巴地飘到了黎明。又快过去将近半个世纪了,但据我反复回忆,那一夜
我似乎的的确确没有睡。大睁着眼睛,任一幕幕幻影在面前流过。如果是梦,绝不可能
产生这样的奇迹:随着黎明的到来,四周的幻影渐渐消失了,我竟奇迹般地一直跨在雪
驹的马背上。
    是刚刚飞落?还是整整一夜?
    吉祥的哈达?雪驹?
    我搞不清这变幻。
    只觉得惊讶。
    目瞪口呆……
    但从雪驹方面看,我肯定是刚刚飘落在马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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