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死的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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濒死的地球-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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钨兰·铎尔用力拉下加速杆,空气在车尾哀鸣尖啸。紧跟着的就是垂死神明的漆黑触手,竭力想打下这只伤了它的飞蚊。

“快!快!”钨兰·铎尔哀求飞车。

“高一点,”一旁的姑娘喃喃说,“高一点——快一点——”

钨兰·铎尔翘起车头,跃过迎面扑向飞车的山坡,触手紧随车后——一个直插天宇的巨怪,一道扎根在远方安普理达弗城的黑虹。

洛戈尔·多美东弗死了。那条巨臂突地变成一篷烟,悠悠沉往海面。

钨兰·铎尔让飞船全速前进,直到把小岛甩在地平线以外。他减慢速度,叹了一声,松了口气。

伊莱突然扑到他肩上放声大哭。

“别哭,姑娘,别哭。”钨兰·铎尔劝慰着她,“我们安全了,永远不会再跟那个鬼地方有什么瓜葛了。”

她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问道儿:“我们现在去哪儿?”

钨兰·铎尔的目光带着疑问扫视过飞车,盘算了一番。“车里没有能带给坎代弗的魔法。不过,我会有个好故事讲给他听,他会满意的……他肯定想要这车。可是,我得考虑一下,我想……”她小声说:“我们难道不能往东飞,一直飞一直飞,直飞到太阳升起的地方,也许能在那里找到一片安静的草坪,还长着果树……”

钨兰·铎尔向南方望去,想起凯茵城宁静的夜晚和酒红色的白昼,想起他已经当成家的宽敞宫殿,想起坐在上面俯望桑瑞尔海湾的睡椅,还想起那里古老的橄榄树,节日里的滑稽表演。

他说话了:“伊莱,你会喜欢凯茵的。”

第六章斯费尔的古亚尔

斯费尔的古亚尔生来与众不同,一早就证实他正是让自己父亲大人烦心的根源。他的外表没什么特别,脑子里却有一片渴望得到营养的空旷地。他像是一出生就被施了法术,让某个专门捉弄世人的魔灵把他变成了个磨人精,所有周围发生的每一件事,不管有多么鸡毛蒜皮,他都当作奇迹一样大惊小怪。刚刚经历过一个四季轮回,他就会冒出下面这种问题了:“为什么四方形比三角形多一条边?”

“太阳黑了以后我们要怎么看东西?”

“花能长在海底吗?”

“晚上下雨时,星星会不会溅得嘶嘶滋滋响?”

他的父亲不耐烦地这样回答说:“有规定,四方形和三角形要守规矩。”

“我们得摸黑走。”

“我从没弄清过这事,只有馆长才知道。”

“绝对不会,因为星星在雨的上面,比最高的云彩还高,在永远不会凝结成云的稀薄空气里飘游。”

古亚尔长成少年时,脑子里的这片空旷没有变得苍白无力,反倒悸动着更强烈的渴望。于是,他又问了:“为什么人被杀就会死?”

“美消失后去了哪里?”

“人在地球上已经生活了多久?”

“天空之外是什么?”

面对这些问题,他的父亲忍着没说刻薄话,这么回答:“死亡是生命的延续;人的生命力就像气泡里的空气。泡泡一戳破,生命力就往外跑啊跑地散掉,就像渐渐褪色的梦。”

“美是爱用以欺骗眼睛的光泽。因此可以说,当心没有了爱意的时候,眼睛就找不到也看不见美。”

“有人说人在地球上出现就像蛆从尸体里生出,有人认为最初的人类需要一个住处,这才用法术创造了地球。这个问题太复杂,只有馆长才能给出精确答案。”

“是无尽的荒漠。”

古亚尔时而独自沉思,时而向人发问,提出各种推论然后——说明,直到某天他发现自己成了人前背后的笑料。当地风传,古亚尔的母亲生他的时候,有只格赖妖偷了他的一部分脑子,所以他现在不遗余力地想把缺失的部分找回来。

古亚尔从此离群索居,孤身一人在斯费尔苍山翠岭间徜徉。但他总是喜欢刨根问底,总是让周围的人绞尽脑汁。最后,他的父亲大人烦得不肯再听他提问,所有该知道的人们都知道了,没用的、鸡零狗碎的东西全都可以扔到一边,一个正常人只要知道剩下的那些就足够了。

这时候古亚尔刚刚成年,这位年轻人虽然瘦但很结实,有双又大又亮的眼睛,特别喜欢一流的风雅衣裳。但他仍旧是个大麻烦,这种麻烦时不时就要在他的嘴角上暴露出来。

听到父亲恼火的声明以后,古亚尔说:“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以后再也不问了。”

“好吧,”他父亲同意了,“就准你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你经常对我提起馆长;他是谁,我能在哪里找到他,从而减轻自己求知的痛苦?”

有一阵子,父亲细细观察着儿子,以为他发了疯。然后,他语调平静地回答:“馆长看护着人类博物馆,一座位于坍墙之地的古时候的传奇场馆。坍墙之地在费阿奎拉群山之后,阿斯科莱斯北部。不知道馆长或博物馆是不是还在,但如果照传说讲的,馆长什么事都知道,那么他肯定懂得长生不死的巫法。”

古亚尔说:“我要去找馆长和人类博物馆,可能我也会同样什么事都懂。”

当父亲的很有耐心地跟他讲:“我会给你那匹雪白的良马,把膨胀蛋给你带去居住,还给你可以在夜里照亮道路的火光匕首。另外,我给你一路平安的祝福,只要你不离开大道游荡,危险就不会靠近你。”

古亚尔压下涌到嘴边的上百个新问题,比如父亲从哪里学来这番施法本事,只是接受了赐予的礼物:马、魔法住处、刀柄会发光的匕首,还有保护他的祝福,使他不受阿斯科莱斯昏暗道路上危害旅行者的恶劣环境骚扰。

他给马备上鞍,磨利匕首,最后看了一眼斯费尔的老家,就此策马北上,心里的空旷因为求知的甜蜜压力而悸动不已。

古亚尔搭上一条老驳船渡过斯考姆河。上船后就离开了大路,祝福失去了效力。船主看上了他的一身富人行头,想拿棍子敲昏他。古亚尔挡开了这一击,一脚把他踢进黑乎乎的河里,让他淹死了。

沿斯考姆河北岸走时,古亚尔看到了前面的玻菲隆断崖,望见过凯茵城黑沉沉的杨树林和雪白的石柱,桑瑞尔海湾的隐约波光。

信步走过城里破落的街巷时,他朝没精打采的当地人提出一大堆洪水般的问题,害得其中一个拐弯抹角地打趣他,推荐他去问一个职业占卜师。

这个职业占卜师有个小篷子摊位,招牌上写着“奥莫克罗佩拉斯蒂尼密教”。他是个瘦瘦的男人,棕色皮肤,眼眶发红,有一把花白胡子。

“报酬怎么算?”古亚尔小心地问。

“我回答三个问题,”占卜师告诉他,“二十特斯,我会用清楚明白的话阐述解答;十特斯,我就用隐语讲,偶尔有点含糊;五特斯,我就说个寓言,你得按自己想的解释;只给一特斯,我就用听不懂的语言嘀嘀咕咕。”“首先我得问问,你的学识有多广博?”

“我了解一切,”占卜师答,“血红的秘密和漆黑的秘密,广阔摩索兰大地失落的法术,鱼的生活和鸟的语言,我无所不知。”

“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东西?”

“靠的是纯粹的感应,”占卜师解释,“我退入店铺中,把自己关进一个没有一丝光亮的地方,如此隐世避俗之后,我便能探求这世上的奥秘。”

“既然你懂得所有宝贵的知识,”古亚尔大着胆子问,“为什么你还过得那么穷苦,全身上下长不够一盎斯的油水,穿着这样可怜的破布衣衫?”

占卜师愤怒地站起来。“走开,走开!我已经在你身上浪费了五十特斯的智慧,你这口袋里连一个铜子儿都没有的家伙。要是你想得到不用付账的启示,”他咯咯笑起来,“去找馆长吧。”说完,他把自己关进了铺子里。

古亚尔找了住处过夜,天一亮就继续北上。旧城区大片大片的荒地从他左边掠过,脚下的大道一直伸进广袤的森林。

白天大部分时候,古亚尔都在朝北骑行,一路留神当心,不曾离开大道。到了晚上,他就用魔法隔膜把自己和坐骑围起来。膨胀蛋的特殊隔膜不怕撞,不怕抓,不受魔法影响,也不会被压坏,既隔音又保暖。尽管夜里有吃人的怪物,待在膨胀蛋里却可以安然休息。太阳这颗巨大的黯淡光球在他身后落下;白昼惨惨淡淡,晚上更是难熬,终于,费阿奎斯的峭崖像一道画痕一样出现在北方的地平线上。

林木渐小渐稀,出现了此地特有的树种“导巴铎”。这种树冠圆叶茂,树枝下垂多瘤结,发亮的黄铜色枝条上结着一团团漆黑的叶球。从一棵这种巨树旁边,古亚尔走进了一个草皮搭屋的村子。一群粗俗的村民冒出来,满脸好奇地围住了他。古亚尔想问的问题也不比村民们少,但双方谁都没说话,直到村里的头人大步走出来。头人身形魁梧,戴顶蓬松的兽毛帽,穿件棕褐色的皮毛大衣,长了一脸七桠八碴的大胡子,简直看不出哪些毛毛该归哪一片。他浑身一股油脂臭,古亚尔觉得颇为不快,但为了礼貌,古亚尔没流露出反感的表情来。

“你要到哪儿去?”头人问。

“我想翻过山去人类博物馆,”古亚尔说,“不知该走哪条路?”

头人指向群山的黑影上的一个凹口,“那是奥莫纳山口,最短最好的路,但是没有大路从那儿经过。

没人来也没人去,因为一过山口就进了陌生的土地。

没有来往,当然就不需要在那儿修路。”

听了这消息,古亚尔可高兴不起来。

“那么,怎么知道奥莫纳山口就是去博物馆的路?”

头人耸耸肩,“老一辈是这么传的。”

古亚尔听到一声低哑的抽鼻子的声音,转头望去,看到一个篱笆围起的猪圈。里面乱七八糟的污秽和褥草上站着好多八九英尺高的大块头男人。他们一丝不挂,一头黄发蓬乱肮脏,蓝眼睛潮乎乎的,面色苍白,满脸愚钝。就在古亚尔打量他们时,其中一个慢吞吞地走到水槽边,呼噜作响地大口吞下了里面的灰浆。

古亚尔问:“这些是什么东西啊?”

头人被古亚尔的天真逗乐了,冲他眨了眨眼,“自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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