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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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战-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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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委书记大老乔,听说我有一个漂亮的爱人在文工团,这回也来慰问演出,让我从缴获堆儿里挑样东西送给你。我琢磨,你最喜欢啥呢?我就变成了一个小虫子,钻进铁扇公主的肚子里,探听出来了!哈……”
  刘芳芳快活地跟他一块儿笑了一阵子,然后娇嗔地故意说:
  “去去去!说你好,你就上脸!谁爱你呀,没羞!”她鼓起小嘴,用指头在脸蛋儿上划一下,“没羞!我要叫你当一辈子小光棍儿,等你变成一个长白胡子的小老头儿,我才嫁给你呢!等着吧,小坏人儿,熬熬你的性儿!”
  刘芳芳的漂亮面容,现在变得特别苍白和忧愁。她的神情是悲伤的,她的动作是迟缓的。她收拾好白色印花的蓝布小包,躺下了。
  又过了一会儿,郭中堂回到屋里,看见刘芳芳脸冲墙,下身搭一条雪青色的薄被,和衣躺在炕梢。他爬上炕,伸手去扳刘芳芳的肩头。刘芳芳一甩胳膊,没理他。他三番五次好半天,她始终没理他。还有啥好说的呢!末了,郭中堂叹口气,用非常诚恳的语调说:
  “她那样对待你,我也是心疼。可我当时有啥办法呢?这事儿,都怨我不好。当初,都因为我太喜爱你了,没敢对你实说,说了怕你不跟我。芳芳,都因为我太爱你了,要不是因为爱你,我能得罪汉奸侦缉队的人吗?要不是因为爱你,我能豁出生意老本、豁出我的身家性命,跑到‘鲁白公馆’,把你保释出来吗?芳芳,你别那么狠心不理我好不好?你知道,陪关的鬼子还在通缉我呢!”郭中堂说着,把那个女人带来的布告拿出来,要让刘芳芳看,刘芳芳又一甩胳膊,不看,不理。
  “芳芳,”郭中堂难过地哭了,“你不理我,你知道我心里多难受?你还不如打我一顿呢!你打我吧,你把气都撒到我身上吧,谁叫我太爱你了呢!”黝黑窄脸的青年,哭得真是伤心。
  上当受骗的女人,还是没理他。
  郭中堂扣过身,两只胳膊把身子支起来,贴着刘芳芳的耳朵边,低声细语地说:
  “我都和她说好了,她明天就离开白马村,回娘家去。以后,我身边要是宽裕呢,就给她两个,接济接济,没有呢,也就算了。往后,还不是咱俩一块儿过?咱俩是谁跟谁呀?不是两口子嘛!两口子不互相担待点儿,谁替咱担待?连廖副主任,今儿个下晚,还鼓励了我老半天,叫我好好干,争取火线参加共产党哩!往后,我好好进步,狠狠打鬼子,对你一百一的忠心。要不,来世变牛变马也只长一只耳朵,三条腿儿,火车轧死,枪子儿崩死,不得好死!芳芳,你就饶过我这一回吧,看在咱们患难夫妻的分儿上,看在咱们还没有出生的孩子分儿上,原谅我吧,好人!”
  郭中堂嘴都说得冒了白沫子,嗓子里都起火冒烟儿了,刘芳芳仍旧没理他。她太伤心了,她太屈辱了,她太痛苦了。
  实在被他缠磨不过,刘芳芳便索性下了炕,离开屋。
  她独自一个人走出村来,坐在村西头的小崖头边上,哭了一场又一场。手绢全湿透了,连衣襟也让泪水湿了一大片。
  星星一个一个全出来了。
  月亮升起,又偏西。
  刘芳芳还是一个人坐在崖头边上哭泣。不幸的泪水,屈辱的泪水,伤心的泪水,交混在一起,滴落在崖头底下,滴落在呜咽抽泣的大雁河里。她正陷在极度悲哀的深渊里。她想起了今年春天那次使她终生感到悔恨的陪关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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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战 第九章(1)
陪关。
  在初春漆黑的夜晚,有一个女人,警惕地在黑洞洞的胡同里,顺着墙根儿,轻手轻脚地朝前走着。不一会儿,女人停在一个小街门口。她用窥视的眼睛,在黑夜里前后搜索了好长一阵子,觉得没有人跟踪她,才用事先准备好的半截小钢锯磨成的小刀,轻轻拨动木板街门的门闩儿。门拨开了,她又左右看看,然后敏捷地侧身闪进小院里,闩上门。
  她倚在门口,用力观察小院里的各个角落和门窗。当她判断出这个小院的住户,仍然是原来的人家,没有一丝可疑的地方时,才挨身走到窗下,轻轻地敲着窗。屋里没有人应,她又敲。
  大约有半顿饭的工夫,屋里终于传出一个微弱的老妇人的声音:
  “谁呀?”
  “我,芳芳!”敲窗女人回答。
  “谁?”
  “芳芳……”
  屋里接着传出一声惊喜的感叹:
  “啊……是……芳芳?!”
  “是我。妈,快开门!”
  门开了。
  芳芳一下扑到母亲的怀里,不住声地叫着:
  “妈妈!妈妈!……”
  久别重逢的母女俩,紧紧依偎在一起。母亲的手,亲切爱抚着女儿的短发,热辣辣的泪珠子,滴落在女儿的脸上。
  “妈,哭啥?”
  “不!妈没哭。妈见到你,心里乐得慌,悬在半空的心,总算落了地。”
  妈妈高兴得连抚摸芳芳头发的手也在颤抖。
  她爬上炕,挂上窗帘,拉开灯,坐在炕沿上,一手拉住女儿的手,一手摸着女儿的脸,歪着老脸,左看右瞧:“让妈好好看看你,胖了还是瘦了?山里,苦不苦?”
  芳芳赶忙回答说:
  “不苦不苦!妈,不苦!”
  虽然在白色恐怖包围之中,但是毕竟是到了自己的家,芳芳刚才闯城门口,一路上的紧张情绪,以及紧张之中略微带有的恐惧成分,完全消失了。兴奋涨红了姑娘的脸。
  “妈,根据地就是苦,也是甜!我喜欢。那里抗日,还有那里的人,我都喜欢!……”芳芳说到这里,脸不觉红了一下,又扑到母亲的怀里。
  母亲无限爱怜地摸着女儿丰圆的脊背和柔软的黑发,脸上却现出困惑的神色,说:
  “芳芳,我的孩儿,那,那你咋回来了呢?……根据地在大山里头,离这几百里,路上担惊受怕的,你是想妈了?”
  芳芳直起身子,愣愣怔怔地问道:
  “唉?不是您带信让我回来的吗?”
  母亲更加纳闷儿:
  “我带信儿?”
  “是啊!不是说,您病得厉害,叫我回来看你的吗?”
  “啊……我是病得不轻。”
  “好些了吗?”
  “不见好,心口窝儿老是堵得慌。”芳芳妈说,“可我没给你捎信去呀。”她说着,这才注意到女儿是穿了一身便装来家的:山区常见的青裤蓝褂,蓝褂大襟下边露出寸把宽的花边小袄。这是拄天山地区妇女常见的打扮。
  “妈,反正是个好心人干的。”天真无邪的姑娘,带着叫人喜爱的热情说,“他看您病得不轻,可怜您,就捎个信儿,让我回来看您,就这!”
  “……会是谁呢?”妈妈自语。
  突然间,一阵撕心裂胆的猛烈砸门声,好像一阵霹雳从天而降,把小屋里的母女俩惊吓得紧紧拥抱在一起,心高高地提到嗓子眼儿,仿佛喉头堵塞了一般,连呼吸也感到十分困难。
  小街门外,胡同里,一辆黑色囚车的前后还停放着四五辆摩托车,车上坐着戴钢盔的鬼子兵。十几个荷枪实弹的伪军,堵在胡同口的两边。
  侦缉队队长何兰亭带着几个汉奸特务和日本宪兵,拳擂脚踹,枪托撞击,一齐向小小的街门发起了凶猛的进攻。

秘密战 第九章(2)
小街门给砸开了。
  他们拥进了院里。
  风门给砸开了。
  他们拥进了屋。
  屋里,紧紧搂抱在一起的母女俩,惊恐地浑身哆嗦着。
  黑洞洞的枪口,闪亮亮的刺刀,一齐对准了她们的胸膛。
  何兰亭上前,把刘芳芳从母亲的怀里猛地一把拉开。
  事到临头,刘芳芳反倒没有了刚才那种胆怯、恐慌的情绪。她那苗条的身躯站得溜直,丰满的胸脯挺得高高的,俊美的脸,坚强地扭到一边,瞅也不瞅他们一下。
  “扑通!”
  芳芳妈给侦缉队长跪下了:
  “长官,老爷!她是我闺女,她是好人,她是个守本分的人,她可没犯啥事儿!老爷!……”
  刘芳芳冲着她妈喊道:
  “妈,起来!用不着求他们。咱没犯什么法,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
  说着,刘芳芳用毫无惧色的轻蔑的眼光,扫了何兰亭和屋里持枪端刀的那些人一眼。
  芳芳妈战战兢兢地站起来。
  何兰亭凶狠地瞪了刘芳芳一下,问道:
  “没犯法?哼!那么,你是从哪儿来呀?”
  “婆家。”刘芳芳不屑一顾,用离开根据地时和同志们商量过的说法来回答他。
  芳芳妈慌忙随和女儿说:
  “是,就是呢,闺女是从婆家来,回娘家看妈来了。”
  侦缉队长横脖子瞪眼地嚷道:
  “再多嘴,毙了你,老不死的!”说着做了一个推搡的手势,“去去!再舐嘴咂舌,我一勾火,放倒你这老狗!”然后转向刘芳芳,撇撇嘴,鼻子里“哼”一声,用眼睛轻轻一溜,说:“婆家?婆家在哪儿?”
  “顾家桥。”
  “顾家桥?”何兰亭反问道。突然,他像撒豆似的,一句紧跟一句地问:“顾家桥到陪关有多少路程?有几道封锁线?几条治安沟?多少据点?多少碉堡?你是怎么通过的?”
  刘芳芳从从容容地回答他,从顾家桥到陪关八十里,十三道封锁线,十条治安沟,十个据点,三十个碉堡。她是凭保甲长开的良民身份证通过的。末了,她问:
  “想看吗?”
  “不必了吧?”何兰亭冷冷一笑,“我料定你是有准备的。”
  侦缉队长手里掂弄着枪,在拥挤的小屋子里,这瞧瞧,那瞅瞅,又围着刘芳芳转了一圈,斜睨着眼睛,上下打量着。他突然问:
  “婆家姓什么?”
  “姓张。”
  “你丈夫干什么的?”
  “种地。”
  “你呢?”
  “给财东当佣人。”
  何兰亭从鼻孔里往外“哼”了一下,满眼闪着神秘的光,带着一种胸有成竹的神气说:
  “劈直说,你还会唱歌演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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