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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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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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挫折、身心交瘁的情况下脱离革命的结局。在共产主义运动中加深了自己的“多余人意识”,并进行了残酷的自我破坏之后,太宰治逃离了革命。这彻底决定了他只能以灭亡者的身份与社会发生联系的生活道路。不是共产主义运动,而是共产主义运动的挫折感、背叛感一直折磨着患有洁癖的太宰治,使他背上了沉重的“罪恶意识”,使其文学变成了与罪恶意识搏斗的记录。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永远的少年”太宰治及其文学的心理轨迹(译者序)(3)
“如果是叛徒,就要像叛徒一样地行动。……我等待着被杀戮的日子。”(《虚构之春》)太宰治在确认了自己的“多余人意识”、“叛徒意识”之后,只能把叛徒的烙印打在自己的脸上,以自我破坏来追求自己作为“叛徒”的价值。“丢了性命来彻底地过所谓的不道德生活,也许这倒要受到后世人们的称赞。牺牲者。道德过渡时期的牺牲者。”(《斜阳》)因此,太宰治自觉地也是无可奈何地选择了一条自我毁灭的道路。不仅彻底毁灭自己,并以此去扩大恶,从内部来使旧的秩序彻底崩溃,为新的时代,为他人尽自己作为破灭者的努力,求得一种“负的平方根”,进而最终得到一种自我价值的肯定,这便是太宰治的“无赖”哲学。而最大的自我毁灭就是死亡——于是,太宰治和一个酒吧女招待一起跳海自杀,结果那个女人死了,而他却活了下来,这无疑更是加深了他的罪恶意识。
  共产主义运动的挫折使他对一切思想的有效性产生了怀疑,也不再相信任何改革现实的实践活动,因而他又重新回到了因参加共产主义运动而一度中断的文学创作。他以遗书的形式发表了总题为《晚年》的一系列小说。他在文学中以观念的形式避免强烈的自我破坏来解决现实的苦恼,达到了一种较为直接的自我肯定,使自己的行为得以正当化。然而,每当他的自我在文学中得到主张时,其批评意识又会即刻复活,对这种自我主张本身发起攻击,从而形成更深的自我否定。这种自我主张与自我否定交替进行,循环往复,使他暂时在文学中得以统一的自我变得愈加分裂,而这给他的创作手法也带来了极大的影响,比如在《叶》、《丑角之花》、《虚构之春》、《狂言之神》等小说中,分裂的自我在绝望的自我否定与自嘲式的自我肯定中轮番登场,而无数的主人公都不啻作者的分身。
  于是,在实际生活中,背负着“罪恶意识”而又渴求自我绝对完美的太宰治只能以彻底的自我牺牲和自我破坏来谋求与他人与社会的联系,并试图在这种联系中确认自己的价值,其具体方法就是他所谓的“丑角精神”。在与外界的敌对关系中经历了无数次败北的“多余人”和“叛徒”最后只能屈从于外界的现实生活,罩上“丑角”的面壳来掩盖自己的真实面目,用小时候起就惯用的“逗笑”、“装摸做样”等手法来伪装自己,取悦于他人,使自己彻底地非自己化,与他人同一化,从而发展成一种“丑角精神”。但他极度的自尊心和荣誉感又不允许他完全屈从于外界社会,因此,他又开始了向人们的攻击和报复。因而,“丑角精神”就是这样一种复杂的心理机制的产物。
  太宰治扮演丑角乃是为了向他人求爱,同时又保护脆弱的自我。但太宰治的文学却力图使自己的这种“丑角精神”上升为一种绝对的利他精神,以此来反衬社会和他人的冷漠,夸耀自己的纯粹。事实上我们不难发现,他的这种“丑角精神”虽然总是力图上升为一种利他主义精神,但却一直未能达到一种真正的利他主义,其直接的目的较之服务于他人,更注重保护自我。由于这种“丑角精神”是在绝对固守自我的内心世界,割断与现实联系的前提下发挥的,因而“求爱”只是一个外壳,核心乃是掩藏真实的自我。即使他用虚假的自我赢得了与他人的联系,但这种联系也是建立在真实的自我之外的,因此必定是脆弱的、缺乏现实性的表面联系,从而注定了太宰治的“丑角精神”必然以失败告终。但是,根本否认人与人之间相互理解之可能性的太宰治是能够预料并且不怕这种失败的,因为虽然败在了别人手里,却战胜了自己。正是在一次次惨重的失败中,太宰治向人们、更向自己证实了自我通向至善至美境地的途径。因而,太宰治的“丑角”越演越烈,并在《人间失格》中大谈“丑角精神”的发挥和破灭。正是借助文学与现实的相辅相成,太宰治得到了一种心理上的自我满足、人格上的自我升华和非同寻常的自我优越感,使至善至美的理想之光在汗流浃背的服务中冉冉升起。

“永远的少年”太宰治及其文学的心理轨迹(译者序)(4)
“只有具备自我优越感的人才可能扮演丑角。”(《乞丐学生》)不难看出,太宰治的“丑角精神”既是获取自我优越感的途径,同时也是因扮演丑角、屈从于他人和社会而受伤的自尊心对外界现实和他人的报复。“以自虐为武器试图进行报复,这是太宰治的伦理。” 于是,为了获得更大的自我肯定,他就只能加倍地扮演丑角。他的这种自我肯定有时甚至是建立在一种希望现实的恶、人类的恶暂时不变的基础之上的,因为只有现实和他人的恶不变,甚至越烈,他的高尚和纯粹才越发夺目,才越能在与现实和他人的反衬中追求并凸现自己的完美。因而他是靠摈弃了对现实社会之完美的追求来保持住了对自我之完美的追求。从这种意义上说,他是一个自我中心主义者,但他又要用自我的完美反过来教育世人,给人类以爱的榜样,所以,从这种意义上说,他又是一个善良的人,一个带有悲剧色彩的英雄人物。以至于他不惜用死亡来证实并完成自己的纯粹,然后再用自己的纯粹来拯救世界。换言之,是企图先拒绝现实以追求自我的绝对完美,然后再用绝对完美的自我来引导人们追求现实世界的绝对完美。至此,太宰治的想法明显地向《圣经》接近了。
  怎样使自己的“丑角精神”和自我破坏获得真正的价值和永恒的意义呢?太宰治以文学为媒介表白自己的衷肠,证实自己的纯粹,但又不免感到这种文学上的自我肯定有他自己厌恶的傲慢与矫饰之嫌,所以,他在文学上的自我肯定是相对的,显得躲躲闪闪,时刻有被自己和他人批评的可能性。因此,太宰治迫切需要找到文学以外的一种东西来求得绝对的自我肯定,以统一分裂的自我。“‘你要像爱自己一样爱你的邻人。’这是我最初的宗旨,也是我最后的宗旨。”(《随想〈回信——致贵司山治〉昭和21年3月》)于是,太宰治以《圣经》为依据,将自己的“丑角精神”上升为一种爱邻人的宗教精神,从而使自己的自我破坏因为神的出现而获得了绝对的道德意义。正如同为无赖派代表作家的坂口安吾所言:“在不良少年中也算是特别的胆小鬼和好哭鬼。依靠臂力不能取胜,依靠道理也不能取胜。于是,只好搬出一个证据的权威来进行自我主张。芥川和太宰都把基督搬出来作证。这是胆小鬼和好哭鬼的不良少年的手腕。” 太宰治一接触到《圣经》,不需要教会和牧师,便马上变成了《圣经》的热心读者。一面扮演丑角,一面又怀疑丑角意义的太宰治通过接近《圣经》,使“丑角精神”获得了一种形而上的意义,一种有力的理论依据,从而有可能从自我保护手段上升为崇高的宗教精神。因而,他死死攀住基督这棵树,来使自己摆脱自我怀疑的泥潭,向基督的完美境界阔步前进,以成为一个绝对的善者。作为一个追求完美的人,太宰治对那种纯粹高尚的、无报酬的行为和毫无利己之心的生活,还有这种生活的完美实践者基督的美感到深深的钦慕和向往。但太宰治作为一个罪人、叛徒,只能把自己投影于犹大身上,主动走向神这个绝对者的审判台,使自我破坏和“丑角精神”在神的面前演变成一种自我赎罪,并使自我赎罪彻底化为通向自我完善的途径,以获取与基督相同的意义。他“不相信神的爱,只相信神的惩罚”(《人间失格》)。这是他对神的独特信仰方式,从而使他区别于一般的基督教徒。我们知道,基督教因保罗的出现而由律法式的宗教变成了信仰的宗教。神把他的儿子耶稣派到人间,将人类从罪孽中拯救出来。无罪的基督身着仆人的褴褛衣衫在十字架上受刑而死,以他一个人的死赎清了全人类的罪过。因而基督之死证明神不仅是惩罚之神,更是恩宠之神。只有这样才打开了前往天国的道路。但太宰治对于神不是乞求宽恕,而仅仅是乞求一种惩罚。太宰治没有看到,更准确地说,是故意抹杀了死于十字架上为全人类赎罪的耶稣的光辉,而只是以绝对理想追求者的身份崇拜着基督的完美。他把“人间失格”的形象与基督耶稣的形象联系起来,不断地乞求神的惩罚,以便使自己在神的惩罚中不断升华,最终由一个“人间失格者”过渡到耶稣式的英雄。越接近基督,也就意味着自我破坏愈加惨烈,越是丧失为人的资格,从而在这种带有自虐色彩的行为中汲取到文学的源泉,体验到一种超越了凡人向神的完美过渡的快感。正如法国作家纪德所言:“我因鞭笞自己而感到喜悦,喜悦自己的无处逃避——其中有莫大的骄傲,在身处罪恶时。” 于是,太宰治借助神的惩罚而获得了鞭笞自己的喜悦。但鞭笞自己的极限无疑是自杀——尽管太宰治深谙这一点,但却依旧勇敢地向自虐寻求文学的据点。他的很多作品都可以称之为请求神惩罚的结果。如果失去了神的惩罚而相信神的恩宠,太宰治将作为一个常人成为教徒,从而可以得到心灵的解放而免受自我意识分裂的痛苦,但与此同时,也将失去太宰文学的本质。因为对神的信仰意味着单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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