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山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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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山之殇-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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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起身便走,头也不回。

  一刹那间,吕文焕心中又是难过,又是不甘,又是惭愧,不由泪流满面,嘶声叫道:“英华,此实非吾之所愿,只是……”

  话未说完,周洛已径自出门去了。

  周洛离开后,文焕神思恍惚,哪里还有睡意,这时忽然黑杨前来报曰:“北门城下有一黑衣之人,因着夜色看不清面目,却指名要见相公,并射上箭书一封。

  文焕打开一看,只见里面写道:吾乃大元参知政事阿里海牙,今夜单骑独来,愿君出城一叙。

  吕文焕大惊,忙穿戴整齐,便匆匆出城而来。

  只见那黑衣人骑在马上,早已等候多时。其时虽是夜黑风高,文焕却认出对方正是蒙元参知政事,色目人阿里海牙,便作了一揖道:“阿里参政深夜及此,有何见教?”

  阿里海牙道:“前日唐永坚之言,吕知府考虑的如何?”

  文焕小声道:“在下困守此城数年,浴血奋战,自问并未亏负朝廷,今日之势,虽是迫不得已,却也实非在下之过。”

  阿里海牙道:“吕大人赤胆忠心,我们都佩服的很。”

  文焕声音放得更低,道:“那日唐永坚所言,在下觉得甚为有理,只是……只是……”

  阿里海牙道:“吕大人不必顾虑,有话但说无妨。”

  吕文焕定一定神,道:“两军对垒,各为其主,生生死死原也在所难免。吾等既对敌数年,难免各有所耗,若是贵军中有人……有人忌恨,非欲置下官于死地,却是如之奈何?”

  阿里海牙见他支支吾吾,心中却是已明其意,便笑道:“大人说的可是刘整?”

  文焕低头不语,显然已是默认。

  阿里海牙道:“本朝统军者乃是阿术元帅,并非刘整,大人不必顾忌。阿术元帅一向对大人也是敬佩有加,绝不会妄自加害。”

  文焕心中虽喜,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却反而叹口气道:“其实吕某如是说,也并非全然为了自己,乃是为一城百姓,他们随本府征战多年,实是吃了不少苦楚。”

  阿里海牙笑道:“这个您自可安心,大军入城之日,绝不杀百姓一人。”

  他虽如此说,文焕却不禁想起樊城之事,心头犹是惴惴。

  阿里海牙见他面色忐忑,便从箭袋中取出支箭来,道:“吕知府若然不信,我们便以此为誓。”说罢忽将那箭折为两段。

  文焕见状,倒也放下了心,便道:“参政大人如此推心置腹,下官又怎敢不识时务。现下请参政暂且回营,可告之唐永坚,到时依约前来便是。”

  阿里海牙大喜,当下两人计较已定,各自回去。 txt小说上传分享

沦陷(六)
见过阿里海牙后,吕文焕便着手准备投降事宜,只等唐永坚依约前来。

  范天顺知道文焕心意难改,竟上城楼悬梁自尽,以死殉国,留书曰“生为宋臣,死为宋鬼”。

  周洛与王仙闻讯上城,跪在范天顺尸身旁,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响头,哭道:“范大人,日前是小将们错怪你了,汝在天有灵,定要佑我大宋江山。”

  这日黄昏,唐永坚果带劝降书至城下,随行还有元朝济南万户张宏。吕文焕当即开城放人,并递上降表。

  第二日清晨,知襄阳府兼京西安抚副使吕文焕最后一次身着大宋朝服,正式率众投降,此时为度宗咸淳九年二月二十七,距咸淳三年末刘整率军首次进犯已近六载。

  入城之时,刘整极是怏怏,他与吕氏怨毒极深,本欲将襄阳一城屠之后快,无奈阿术最终以招抚为主策。

  吕文焕见刘整面色凶横,自不敢与其目光相接,只好嗫嚅道:“将军别来无恙。”

  刘整并不回答,忽然“啐”了一口,怒道:“吕六,算你命大。”说罢拂袖而去。

  张弘范也走至近前,问道:“吕知府,汝城中可有一位武艺很是了得的周将军?”

  文焕心头一惊,随即故作镇定道:“似乎有此一人,却不是什么将军,只是个斥候小校,已于日前战死了。”

  张弘范摇摇头,连道可惜,却也不再多问。

  周洛同王仙等乔装隐姓,在城中藏匿了十数日。此时元廷有旨下,命吕文焕进大都面君,临行前,文焕暗中备好车马,趁元人有所懈怠,便命屈显将众人送出城去。

  当时出城的除周洛、荇儿与王仙外,另有几名军士及家眷,众人带着细软行李,一共乘了两辆大车。

  时值旧历三月中旬,阳历也不过就是二月间,襄汉间天气寒冷,一阵狂风过后,竟飘起雪来。

  待一行人来到西郊的万山山道,周洛感慨万千,对屈显道:“屈大哥,当年我们去京师求援,往来的便是此地吧。”

  屈显道:“就是此地,我还记得当时都监相公将两名元人打下山坡,真是痛快,未曾想其中一个便是那出名的张弘范。”

  周洛忆起往事,胸中豪情顿生,笑道:“当时何等快哉,只恨没杀了这个奸贼,不想三载一过,今朝却是这般模样。”说着说着,不禁眼角泛泪,悲从中来。

  屈显心中难过,默默无言的又送了一程,忽然勒住马匹,下地跪于道旁道:“小人今遭只能送诸位于此处了,今后恐怕无缘再追随都监大人杀敌。”

  周洛惊道:“屈大哥,你不同我们走么?”

  屈显支吾道:“小人浑家本是吕大人府中女眷,现下……现下又大了肚子。”

  周洛道:“家中添丁,原是喜事。屈大哥,人各有志,我绝不勉强,今日便在这里别过,你日后多多保重。”

  屈显喉头哽咽,伏在地上大哭起来,半晌方道了声:“大人也要保重。”待抬起头时,却见漫天大雪之中,周洛一行去的已远,只剩马蹄声还在山道中回荡。

重返京华(一)
咸淳九年的五月间,周洛一行到了临安,当时天气渐暖,骄阳熏风之下,桃花盛开,柳絮飞舞,仿佛远方那场刚刚结束的大战与这里毫无关联。 

  周洛打听之后,方知这几年间物是人非,江万里离朝外任,刘辰翁丁忧还乡,相识的只有陈文龙还在朝中。

  在一家客栈暂时落脚后,诸人原本准备上书朝廷,详奏一切备细,周洛却因有了上回的教训,知道务须防着贾太师、范殿帅之流,便没有贸然所动。

  这日清晨,周洛出门散步,不知不觉间走到西湖北岸的葛岭,望着那满堤烟柳和太师府高墙内的亭台楼阁,心中感慨万千。

  三年前,他正是在这里苦苦的哀求贾似道发兵,却没有得到任何结果。

  正蹉跎间,不远处忽然有阵阵笛声传来,曲调似是本朝李易安的《一剪梅》,韵律幽远婉转,哀怨绵绵,周洛不觉听的痴了,待一曲袅袅终了时,却看见岸边烟波亭里有位青衫女子,正缓缓垂下抓着竹笛的玉手。  

  女子身旁有个穿着绛色绸衫的小丫头,正欢声叫道:“姑娘的笛艺又有长进了,找遍咱这整个京师,也定然没有强过姑娘的。”

  周洛忽然觉得这名女子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便在此时,青衫女子回过身来,只见她面容白皙,俏目流转,清丽之中又带着几分妩媚,端的是明艳绝伦。

  那女子一回眸间,也瞧见了周洛,却忽然惊叫一声,大声说道:“周相公,是周相公么?”

  周洛定睛看时,不禁又惊又喜,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自己这三年来时常忆起的何宁儿。相比往昔,此时她气色好了许多,眉目间也全然没了些风尘之色。那身旁的丫头是她的贴身侍女秋儿,当年还为了宁儿暗暗追查过周洛行踪。 

  当下周洛走上前去,作了一揖道:“三年不见,姑娘一向可好。”

  宁儿颤声道:“好,好,周相公你瘦多了。”

  秋儿忽然笑道:“姑娘,你不是时常盼着周相公回来么,今日终于给你盼到了。”

  宁儿羞红了脸,道:“你这丫头,又来多嘴。”

  秋儿扮了个鬼脸道:“既然姑娘望穿秋水的人来了,我自不方便在这碍眼,姑娘,你们慢慢叙旧,我自去前面看看莲花,一会儿再回来找你。”说罢蹦跳着出亭去了。

  周洛听秋儿这般说,也是面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

  两人一时相顾无言,半晌,宁儿道:“周相公,此时你为何会来临安,襄阳情势如何?我……我那兄长可有消息?”

  原来当时襄阳陷落虽已传到朝廷,临安的市坊间却还没有得到什么消息。

  周洛想起旧事,眼圈不由红了,当下噙着泪,将襄樊大战的始末一一道来。

  他话未尽时,宁儿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周洛取出锦囊,递给宁儿,黯然道:“这便是张二哥临终时托我交付与姑娘的。”

  宁儿打开锦囊,倒出黑白两枚珠戒,睹物思人,想到自己自幼蒙难,沦落风尘,又与唯一的兄长分离,后来好容易盼到消息,不料三载之间,战火无情,从此却是永难相见,思及此处,不由越想越悲,放声大哭起来。

  周洛见她这般悲切,自己也是泪水潸然,柔声道:“妹子,张二哥为国捐躯,骨肉虽亡,忠魂不灭,我与他情同手足,从今日起,你便也是我的妹子。”

  宁儿抬起头来,泪眼中忽然有些羞怯,喃喃道:“周相公,我……我。”

  周洛道:“我这便给你赎身,再不要做那般勾当,以后我们便是一家之人,荇儿也自会好生照料些你。”

  宁儿犹疑道:“荇儿……却是何人?”

  周洛红了面颊,低声道:“荇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也就是你的嫂子。”

  刹那间,宁儿的身子颤了一颤,面色也变得异常苍白。只见她用玉指拭了拭泪痕,咬牙道:“多蒙相公废心了,其实这许多年来,奴家自是有些积蓄,去岁中已然赎身,改做良人。”

  周洛大喜道:“如此最好,待我奏过朝廷,安顿下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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