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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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谈- 第9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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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他看见大门紧闭,就一边敲门,一边心想:“我的老天爷呀,我永远赞美你:你虽然给
了我一条穷命,可是你却赏给了我一个规矩贤慧的老婆。你看,我一出去,她就锁上了门,
免得闲人闯进来给她找麻烦。”

    佩罗妮拉听见一阵敲门的声响,就知道是丈夫回来了,就对她的情人说道:

    “哎哟,我的姜尼罗呀,我没命啦!真要命,我那个该死的丈夫回来了!他从来不在这
个时候回来的,不知道今天是什么道理。说不定你进来的时候,叫他看见了。不过,无论如
何,看在天主面上,你且躲到那个大酒桶里去,让我去看看他今天这么早赶回来有什么事
情。”

    姜尼罗慌忙藏身到酒桶中去,佩罗妮拉走去开门,让丈夫进来,和他一见面就没好气地
说:

    “你今天为什么这么早就赶回来呀?我看你把工具也带了回来,大概今天不想干活了
吧?照这样下去,我们怎么过活呢?我们靠什么吃饭呢?你难道想把我的那件袍子和几件旧
衣裳都拿去当了不成?我日夜纺纱,纺得五个手指皮包骨头,也不过只赚到几文灯油钱!我
的好丈夫,亲丈夫,街坊四邻的女人见我这么辛苦,都奇怪极了,人家都在笑话我呢。你这
时候正该在外面干活,谁知道你却摔着两只空手回家来了。”说着,她就放声大哭,一边哭
一边继续说下去:

    “老天爷呀,我真是个苦命的女人呀,我出世的时辰真不吉利呀,真是晦气,嫁到这家
人家来:有身分的年青小伙子不嫁,偏瞎了眼嫁给这样一个男人,丝毫不把他自己的老婆放
在心上!哪家女人不是有两个情夫三个姘头的,吃喝玩乐,把丈夫哄得团团转,叫他们拿月
亮信做太阳。有我活该受苦受罪!我只因为心地好,不愿意耍这些花巧,就活该倒楣,我怎
么这样笨,不学学别的女人那样去偷个把汉子呢。我的丈夫呀,你要知道,要是我存心不规
矩,难道还怕找不到人?看中我的漂亮小伙子多的是,他们一个个都巴结我,愿意给我钱,
送我衣服,首饰,只要我肯要,哪一样没有?只是我昧不过自己的良心——我不是那种贱种
养的——想不到你应该干活的时候不去干活,倒溜回家来了。”

    她丈夫说:“我的好妻子,看在天主面上,快别生气。请你放心,我一向知道你是个怎
么样的女人。今天我更证实了。我的确是打算出去找活儿干的,可是你我都忘了今天是圣加
利文节,外面找不着活儿干,所以我就早些回来了。不过我却想出了一个办法。可以供我们
吃上一个多月。你瞧我带来的这个人,他愿意出五块钱买我的酒桶呢,我想那只酒桶放在家
里也是碍事。”

    佩罗妮拉说:“那就更叫我生气了。亏你是个男子汉,天天在外面跑的,熟悉市面,居
然把一个酒桶只卖五块钱,而我这么个不出门不懂事的女人,看见这酒桶放在家里碍事,却
把它卖给了一个老实人,卖了七块钱。你回来的时候,他刚刚跳到桶里去,看看它是不是有
毛病。”

    丈夫听了这话,喜出望外,就对那个跟他一块儿来买桶的人说:

    “老兄,对不起你啦。你只出我五块!你听我老婆说,她已把它先卖给了别人,卖了七
块。”

    “没有关系,”那人说着就走了。这时佩罗妮拉又对她丈夫说:

    “既然你回来了,你自己来和他谈判吧。”

    姜尼罗躲在桶里,侧着耳朵听着,只怕发生了什么祸殃,他必须见机行事。等他听清楚
了佩罗妮拉的话,连忙一骨碌爬出桶来,装做不知道她丈夫回来了,只顾大声喊道:

    “大嫂,你在哪里?”

    那丈夫马上走上前去,说:“我在这里,你究竟怎么样?”

    姜尼罗问道:“你是哪一位?我要和那位大嫂谈谈这只桶的生意经。”

    他说:“你尽管跟我谈好了。我就是她的丈夫。”

    姜尼罗说:“酒桶没有毛病。不过我觉得那里面的酒渣你一直没有倒掉,在桶壁上结了
一层又硬又干的壳,我用指甲刮也刮不掉。除非你把它刮干净,否则我就不买了。”

    佩罗妮拉插进来说:“好好一笔交易,不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弄吹了。我丈夫会替你
刮干净的。”

    她丈夫连忙说:“当然,我一定刮。”

    说着,他就放下手里的工具,脱下外衣,拿了一盏灯和一把刮刀,跳进桶去刮。佩罗妮
拉故意装得要看看他如何刮法,便把自己的头、一条胳膊和一边肩膀都塞进桶里去。桶口原
不十分大,正好给她堵住,只听得她不断地指挥他道:

    “这里刮一刮,那里也刮一刮。瞧,那里还有一点没刮干净!”

    再说姜尼罗,那天早上因为她丈夫赶了回来,玩得没有尽兴,现在看到这女人在指点她
丈夫刮桶,心想,大可趁此机会补偿一下;所以趁她把桶口塞得紧紧的时候就扑到她身上
去,那情景真好比草原上春情勃发的公马,向一匹安息的母马进攻。等他满足了青春的欲
念,那丈夫正好刮完了桶,于是他下了马,佩罗妮拉把头缩回来,让她丈夫走出桶来。她对
姜尼罗说:

    “先生,你拿着这盏灯进去照照看有没有刮干净。”

    姜尼罗朝桶里望了一眼,表示满意,当即给了她丈夫七块钱,叫人把酒桶搬回家去。



    …
    

上一页  故事第三            

    林那多教士正和他教子的母亲寻欢,她丈夫突然回来,她便推说教士此来是为孩子祛邪
治病,把丈夫骗过。

    菲洛特拉托讲到安息的母马,措辞并不隐晦,那几位小姐又是绝顶的聪明,听了哪有不
笑的道理,只是她们装做为了别的事情而发笑罢了。国王见他故事讲完了,就吩咐爱莉莎接
下去讲一个,爱莉莎立即遵命讲道:

    可爱的小姐们,爱米莉亚所讲的那个驱邪赶鬼的故事,使我也想起了一个类似的故事。
虽然我这个故事不及她那个动听,可是我一时想不起别的故事可讲,只好拿这一个来应命。

    从前锡耶纳地方,有个青年名叫林那多,出身高贵,仪表堂堂,他爱上了邻近一位有钱
人家的漂亮太太,心想,只要能找个机会和她搭讪,又不落痕迹,就不难如愿以偿,可是想
来想去都想不出一条计策来。后来见那位太太怀了孕,他就想借此机会去和她攀个亲家。他
先和那丈夫交上了朋友,又找一个适当的机会,表示愿意做他孩子的教父,那丈夫不知是
计,竟答应了他。

    既然做了亲家,从此他就名正言顺去看那位安涅莎太太,而且大起胆子,把自己的心意
向她和盘托出——其实不用他说,她也早就从他的眼色看出来了。虽说那位太太听了他的自
白,并不显得有什么不乐意,可是他还是达不到目的。

    过了不久,林那多不知怎么当上了修道士;不管他究竟满意不满意这项营生,却是一直
干了下去。他当上了修道士以后,也曾一度抛却凡心俗念,把那位太太忘怀了;可是他虽然
身披袈裟,没有多久,这些凡心俗念又油然而生了。从此他又衣饰华丽,完全是一副翩翩公
子的气派,又动手编写歌曲,写十四行诗,写歌谣,成天忙着唱歌之类的事情。

    我为什么要尽为这位林那多修道士絮叨呢?天下的修道士不都是一路的货色吗?世风日
下,出家人竟也同流合污,真是无耻之尤。他们吃得肥头胖耳,红光满面,衣服穿得花里胡
梢,一切的用具也都是那么华丽,可一点也不晓得害臊。他们走起路来大摇大摆,不象柔顺
的鸽子,而象是竖冠突肚的火鸡。他们的地窖子里堆满了一罐罐的膏丹药物、各种糖果、大
樽小瓶的蒸馏香精和香油,还有马姆锡和塞浦路斯等地出产的名酒,简直不是修道士的地
窑,而是成了药剂师或香料商的店辅。更糟的是,人家看见他们肥头胖耳,他们并不引为羞
耻。他们还道人家不懂得粗茶淡饭,清心寡欲,经常斋戒,只会使人清瘦而健康,纵使生
病,也不会患痛风症,因为一个正派修道士的清心寡欲的生活,正是治痛风症的良药。他们
还自欺欺人,满以为人家不知道一个修道士如果彻夜祈祷,严守戒律,自然只会落得苍白憔
悴,哪里会脑满肠肥?要知道,圣多明尼古和圣方济各非但都没有华丽的衣裳,而且连一件
长袍都没有,他们穿的都是不染色的粗羊毛衣,只是为了蔽体御寒,而不是为了炫耀。但愿
天主留意这些事情,叫那些供给他们丰衣足食的单纯的老百姓,不要再上他们的当了!

    现在再说林那多修道士重新起了俗念凡心,三日两头地去看那位太太。他越来越胆大,
因此越发缠得她紧,要和她行欢。那位太太经不起他再三恳求,又觉得他比以前长得更漂亮
了,有一天再也抵不住他的苦求和挑逗,只得象一般女人在被逼得无可奈何、半推半就时那
样地说道:

    “什么!林那多神父,你们修道士也做这种事情吗?”

    他回答道:“太太,我只要把这件法衣一脱掉——这当然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我就
成了一个普通的男人,而不是什么修道士了。”

    那位太太装出一本正经的面孔,说道:

    “天啊,那还了得!你是我孩子的教父,我怎么能跟你做出这种事来呢?这事情万万做
不得。我还常常听到人家说,这是一种很大的罪过,否则的话,我就答应你也无所谓。”

    林那多说:“如果你顾忌这一点,那你真是个傻瓜;我并不是说,这不算罪恶,不过,
一个人无论犯下了多大的罪,只要能够忏悔,就会得到天主的宽赦。我倒要问问你看:我不
过替你的孩子洗礼命名,生这个孩子的却是你丈夫。那么,谁和这孩子最亲呢?”

    “当然是我的丈夫。”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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