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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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唤- 第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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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里玩耍;读爱不释手的书籍;和内尔一起弹钢琴二重奏;独自一个人待着,享受无人打搅的静谧与安宁。倘若她还会想起“深潭”,倘若“深潭”旁边的李还常常闯入她的脑海,随着时光的流逝,夕阳的金辉和他皮肤的润泽也已经渐渐变得模糊。时间冲淡了记忆,她甚至可以再回到“深潭”,尽情享受那一潭碧水带来的愉悦而无需真正想起李来。

    二 争 端(1)      
  “我觉得我简直是被一只猛虎攻击,妈妈,”晚上一起喝酒的时候,李对茹贝说。
  “有那么糟糕吗?我的玉猫。”
  “就这么糟糕,”李喝的是苏格兰威士忌而不是雪利酒,而且不往酒里掺水。“我承认,我没有多少经验,可我绝对没有乱花钱。亚历山大却说我花的钱没有必要。突然之间,安全问题不重要了。如果这样做,对工人的生命安全不造成危险,也就罢了,可是确实已经构成威胁,真的,妈妈!”
  “他是最主要的股东,”茹贝说。“真该死!”
  “没错儿,”李笑了起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要那样,我可是该死加该死了!污水处理厂急需由我负责开展的工作,现在又被告知没有必要。自从我认识亚历山大,从来没有觉得他是个吝啬的苏格兰人,可现在他就这么吝啬。”
  “因为他在国外听了别人的劝告。那些家伙既贪婪又吝啬,为了一百英镑多赚一个法寻,他们情愿把成本削减一个先令。真他妈的该死!”茹贝说,不由得跳了起来。“我们的利润太大了,李!整个企业的管理费用和我们赚的钱相比,简直是九牛之一毛。没有需要分红利的股民,只有最初四个股东。谁也不曾有过任何抱怨。是啊,看在基督的份儿上,谁会抱怨呢?”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苏格兰威士忌。“好了,下一次董事会,我们将明确表示,不同意他的做法。”
  “他对所有反对意见将不予理睬,”李说。
  “我不想上山去和他们一起吃晚饭。”
  “我也不想,但是为了伊丽莎白,我们必须去。”
  “她告诉我,”茹贝一边把一条蓬松的羽毛围巾围到脖子上,一边说,“你对她非常友好。”
  “谁要是对她不友好,那不成恶人了吗?”他看着妈妈那条羽毛围巾,觉得很好笑。“你从哪儿弄了这么个破玩意儿?”
  “巴黎。麻烦的是,”她说,转身的时候,把围巾往后一甩,“这玩意儿就像只老母鸡,总掉毛。”她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不过,不管怎么说,我自个儿也已经是只老母鸡了。”
  “在我看来,你永远是只漂亮的金丝鸟,妈妈。”
  和亚历山大不同,李对物质的东西看得很淡,出门也总是轻装简从。这次,他只带了一大一小两个箱子。倘若不是觉得也许会在什么地方参加正式活动,特意带了晚礼服的话,行李会更少。不过,一想起这一路碰不到亚历山大,他心里就有点不舒服。
  临行前最后一个早晨,他沿着那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走进丛林。冬日的雾霭笼罩着初升的太阳,柔和的阳光映红了桉树尚未舒展的新叶。春天的脚步已经走到每一个角落,芸香料灌木新苞初绽,乱石东北那一侧,石槲兰①开出淡紫色的花儿。美丽。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美丽,让人难以割舍。
  他双手抱膝,在一块开满紫花的巨石上坐下。
  我无法根除的是对伊丽莎白的爱。这种爱将继续塑造我的人生——浪迹天涯,孤独,自由。然而,我不会自由。如果能,我就要赢得伊丽莎白。为了得到伊丽莎白,得到她的身体、她的思想、她的心、她的灵魂,我将放弃我拥有的一切。
  他像一个老人,慢吞吞地站起身来。他不得不去和心爱的人告别。
  伊丽莎白心烦意乱,安娜又不见了。
  “蜻蜓哪儿去了?”他问道。
  她睁大一双眼睛。“你不知道?”
  “不知道呀,”他轻声说,很温和。
  “她心脏不好,洪琦建议她休息六个月。亚历山大说,当初雇她就没有必要,所以不准我再雇人顶替她。”
  “他这个人怎么这样?”李双拳紧握,喊了起来。
  “我想,年纪大了的缘故,李。也许他自己也觉得年纪大了,再没有可以征服的东西。不过,这种情况会过去的。”
  “我要永远离开这里了,”他突然说。
  她的皮肤总是很白,但是现在好像突然之间变成奇异的、近乎透明的颜色。李出于本能,作出反响,紧紧握住她的一双手。“你好吗?伊丽莎白。”
  “今天早上不太好,”她轻声说。“我替安娜担心。你之所以要走,是因为亚历山大吗?他要你离开?”

    二 争 端(2)      
  “是的。至少在他恢复理智前是这样。”
  “他会恢复理智的。不过我真不敢想他将为此付出多么大的代价。哦,李,你可怜的妈妈!你这一走,她心都会碎。”
  “不,只有亚历山大能让她心碎。你知道,我走了之后,她和亚历山大就容易和好了。”
  “这样做不好!他需要你,李。”
  “可我不需要他。”
  “我明白。”她的目光落在他手上。李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拇指正画着圈儿,深情地抚摩她的手腕。她看起来神魂颠倒。
  李被她专注的目光所吸引,低下头看见自己不经意间做出的这个动作,脸上露出微笑。他拿起她一只手,又拿起另外一只手,轻轻地吻了吻。
  “再见,伊丽莎白,”他说。
  “再见,李。多保重。”
  他走了,连头也没有回。她站在草地上,望着他的背影,不再想安娜。李占据了她整个心灵,就像泪水溢满她的眼睛。
  “你知道吗?”那天晚上吃饭前,亚历山大在客厅里对她说,“随着年龄增长,你成熟了许多,伊丽莎白。”
  “是吗?”她静静地说,警惕起来。
  “是的,毫无疑问。有一次,我指责你的时候,觉得你像只老鼠,可是现在,你已经变成一头不声不响的狮子。”
  “李走了,真让人难过,”她说。
  “我可不难过。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我们俩该分道扬镳了。为了求得安宁,他不惜一切代价。我却极想打一架。”
  “一头好斗的狮子。”
  “你如何形容李呢?”
  她的头向后仰,下巴颏的线条变化着。这个非常优雅的动作让他突然生出一种欲望。她扑闪着长长的睫毛,嘴角上翘,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就像伊甸园里那条金蛇。”
  “那条蛇是金色的吗?”
  “不知道。不过,既然你让我拿动物比喻他,我觉得这个比喻还算贴切。”
  “蛇非常敏捷,他确实具备蛇的品格。你从来没有表露过对他的看法。想想看,你喜欢他吗?”
  “不,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你喜欢过什么人吗?伊丽莎白。”
  “茹贝……孙……康斯坦斯……瑟蒂斯太太。”
  “你的孩子们呢?”
  “我爱我的孩子,亚历山大。毫无疑问。”
  “不包括我。不喜欢,也不爱。”
  “是的,不包括你。不喜欢,也不爱。”
  “你有没有意识到,你嫁给我已经有半辈子了!”
  她低下头,大睁着眼睛,凝视他。“是吗?”她问道。“在我看来,那仿佛是没有尽头的岁月。”
  “你瞧,我刚刚说过,你是一头不声不响的狮子。”亚历山大做了个鬼脸。“没有尽头的岁月把你变成了泼妇,亲爱的。”

    三 灾 难(1)      
  内尔的十五岁生日在她看来是一场灾难。父亲写来一封信,告诉她,他改变了主意。她要等到一八九二年再到悉尼大学学习工程技术。那四个男孩虽然比她大,但是也要在金罗斯待着,等过了一八九一年,按照原计划和她一起去悉尼念书。
  “我认为,你开始上大学的时候,我不是远在天边,而是在金罗斯和悉尼,对于你非常重要,”他在信中说,字写得一如既往工工整整。“我当然知道,推迟一年,你会非常不痛快。但是,你要弄清利害关系,接受我的决定,内尔。我这样做,完全是考虑你的最大利益。”
  内尔举着那封信就像闹事者高举火把,径直去找妈妈。
  “你和他说什么了?”她满脸通红,逼问妈妈。
  “你这是什么意思?”伊丽莎白问,一脸茫然。
  “你给他写信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
  “给谁写信?你爸爸?”
  “哦,看在上帝的份儿上,别装糊涂了,妈妈!”
  “你用这样的口气对我说这样的话,我并不生气,内尔。可是我真的一点儿也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瞧瞧这个!”内尔大声说,在伊丽莎白鼻子底下晃着那封信。“爸爸说,我今年不能去学工程技术了。得等到十六岁!”
  “哦,原来是为这事儿!”伊丽莎白说,松了一口气。
  “你真是个好演员!就好像你对这事儿一无所知。啊,你肯定知道!就是你让他改变了主意。你都对他说了些什么?”
  “我已经对你说过了,内尔,什么也没说。”
  “什么也没说!真可笑!你是我认识的最不诚实的女人,妈妈。事实就是如此。你生活惟一的乐趣就是挑拨我和爸爸的关系。”
  “你错了,”伊丽莎白向后退了一步,木呆呆地说。“我的确希望你晚走一年。所以我现在并不假装听了这个消息不高兴。但是,这件事情绝对不是我干的。不信你可以去问茹贝姨妈。”
  可是,泪水早已夺眶而出,内尔冲出暖房,像个六岁的孩子,号啕大哭。
  和内尔不欢而散之后不到十分钟,伊丽莎白又看见她这个“女儿国”里另外一个成员——玉。
  “丽翠小姐,我能占用几分钟和你谈点事吗?”玉站在暖房门口问道。
  真奇怪!伊丽莎白凝视着她,心里想。玉年轻漂亮,总是生气蓬勃,可是今天看起来就像个九十岁的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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