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金人(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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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金人(第一部)-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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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声:“不好,快躲!”使劲儿把正在弯腰搂矿的任建刚往东推出两米多远。紧随着一阵哗啦啦——轰的响声,两个人都被顶板和两帮冒落的矿岩埋在了下边。任建刚被张国良往东推了一把靠近跨落区域边沿,埋得比较浅。当东头的工友闻声赶过来时,还能听到他的呻吟和呼救声。前边仍有零星碎石落下的啪啪响声。

  三个人拧开电石灯的水针,往出事地点来回照了两遍,发现任建刚发出声音的地方落下的石头约有半米多厚,越往西越严重,靠近西顺路那边已经被落下的矿岩堵死。

  “赶紧救人,把石块往外搬!”三个人当中年纪较大的支护工罗立军强令自己镇静下来,果断地下达着命令,这种时候,当师傅的就是指挥员。

  刚参加工作不到两个月的新工人丘海波被这眼前的突然变故惊得浑身都在筛糠,两条腿几乎支撑不住他那算不上肥胖的身体,听到罗立军的喊声才稍稍恢复了点儿神志。紧忙跑到东头取来辍子和耙子打算把落下的矿石往东折。

  “人在下面呢,不能使耙子,用手扒!”罗立军眼珠子瞪得血红,恨不得上前封丘海波两个耳擂子。突然想到他是新工人,还不懂得井下采场上救人的方法。这才消了火气,回头又吩咐道:“你快下去,告诉底下采场上冒顶砸着人了,让开电机车的马上开车到外边按事故喇叭报案,并让井口再调二十空车皮下来准备,听上边口令集中力量出三号川。” 

  丘海波应声去了。十分钟后,竖井口和井下各中段的信号控制台同时响起了凄厉的事故警报声,显示屏上六零一四采场的红灯闪烁不停。   

  一坑口这天晚上是张广坤副坑长在值班。他是凌晨一点左右下的井。出事的时候他还在四中段大北沿检查主扇安装的情况。接到报告后开电机车到码头门通过对讲机指令总信号台通知全坑立即停止生产作业,全力抢救事故,并马上向王坑长和矿里报告,然后他便乘罐笼下到六中段赶往出事地点。

  张广坤到了六零一四采场上面,马上对塌落区域重新进行观察。当确认顶板及上下盘围岩已基本稳定,没有继续塌落迹象后,吩咐在场所有人员赶快扒开塌落的矿石,寻找被压在下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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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抢救工作十分艰苦。为了避免给被压在下面的人造成二次伤害,不到万不得以不能使用其他工具,只能用手扒。有两个工人没戴手套,手指头都磨破出了血。但谁也没有叫疼。大家只有一个心声:快!能早一秒钟把被埋的工友扒出来,就多一分抢救成功的希望。

  当王国成和安全科的同志来到现场时,任建刚的大半个身子已经扒了出来。然而,一块半吨多重的大石块却压在他的左腿上。人多了插不上手,只能用四个人合力搬那大石块,非常吃力。任建刚这时已经昏死过去,不再有呻吟的声音,只剩下十分微弱的呼吸,而腿上的血还在往外淌。

  看到这种情形,王国成果断地下了命令:“不行啊,得赶快给他把血止住。快,使撬棍!一根不行,多用几根同时用力。”

  “我们只有两根撬棍,那根长的还被埋在下边了。”丘海波两手一摊,无可奈何地说。

  “咳,你可真是木头脑袋。木头杆子、凿岩钻杆,只要是结实,能当撬棍使的就行。”罗立军快步到东头联络道去取钻杆,嘴里还在不停地埋怨着丘海波脑袋太苯。这要是搁到平时,起码又得拿他当作典型笑料。 

  张广坤让四个力气大的选好位置呈一字形支好了撬棍垫好了石头,其余的人托住任建刚的身体做好准备。他喊了声“一二三,四个人同时缓缓用力。这一着四两博千斤果然好使,大石块压着任建刚腿的地方被嵌起半尺来高的空隙,任建刚被大家顺顺当当地抬了出来。

  张广坤立即脱下自己的工作服先把任建刚受伤那条腿伤口上方缠住,令人找来钳子和十号铁线把腿勒紧,大的出血立即被止住了,他这才让人背着任建刚从采场上下来,由下面的人用电机车护送到竖井,再乘罐笼送上去抢救。

  话分两头,这边六零一四采场上的抢救工作还在紧张地继续。从现场情况分析,张国良生还的可能性已经不大,而且尚无法断定他所在的确切位置。估计离西顺路天井不远。但是,西顺路天井上部已被塌落的大石块堵死,从下边无法上去。唯一还得从采场上边想办法。

  这工夫矿长潘柄言也进到了采场里边查看事故情况,跟大家商讨下一步的抢救方案。由于塌落面积较大,而且多数为大块的坚硬矿石。估计有三、四十吨。不使用大锤和撬棍根本无法移动。考虑被压的人已无生还可能,只是设法找出遗体。最后研究决定使用电耙扒矿,大块用大锤人工砸碎的办法加快速度。安全科长姜万友把事故现场和调查了解到的情况都一一作了记录,绘制了事故草图,吩咐科里留下一名安全员在现场监护,他便和其余管理人员一同从采场上撤了下来,以便倒出作业空间运送和安装电耙。

  潘柄言对姜万友说:“我们先上去,得马上向省局和县市有关部门报告。”回头他又告诉王国成:“你把这儿的事情安排妥当,也抓紧上去,我们还有很多事情得商量商量。”潘柄言自从担任矿长助理到现在成为东城金矿的矿长,四年来还是头一次遇到发生这么严重的伤亡事故。从老矿长古启祥时候起,连续保持了六年多的安全无事故先进单位的荣誉如今在他手中毁掉了,他此刻被一种负疚的心情笼罩着,显得十分地焦虑和痛苦。

  直到下午快要交接班的时候,张国良的遗体终于从塌落的石块底下弄了出来。大伙儿用胶风筒布裹着把他护送到井上,抬到矿医院南墙边临时搭起的灵棚里安放。矿工会上午就派车专程到大安县去接他的亲属,估计此时已在返程的途中。职工们陆续来到灵棚前自动为他守灵和哀悼,很多人还想最后再看他一眼,跟他告个别。然而,昔日那个方头圆脸、浓眉大眼的张国良再也见不到了。此时躺在灵棚内的张国良,头部早已变了形。颅骨被砸塌了,脑组织外溢是头部变得又窄又小。张广坤让人帮打来一盆水,用毛巾沾着水慢慢地给他擦洗,一边不住地失声痛哭。 

  张广坤和张国良,两人好得就象一对亲兄弟。他俩原本都是通江市铁路工人的儿子,从小在一个班上读书,到一个知青点插队,在一块地垄沟里刨食。后来又一同招到东城金矿当工人。照样一张桌子上吃饭,一间宿舍里倒觉,节假日、休班和过年一块儿回通江。后来张

  72。

  国良父亲退了休,举家迁回原籍大安县。家离得远了,平时就难得回去。遇到节假日休班张广坤就把他邀到自己家里过。

  记得去年上秋张国良媳妇领着才两周岁的儿子小建来矿上探亲,临走还一再恳求张广坤说:“大哥,我们家小建他爸往后可就要麻烦你帮多照看一下了。你这个兄弟哪样都好,可就是不会照顾他自己。穿的裤子开线了也不知道找线缝一缝,三十来岁穿条开裆裤。别人看见不说是他懒,管保都得说我这当媳妇的没有用。平时冷了不知道添衣服。饿了不知道弄吃的;慢慢地还不得把个体格弄垮了。我这家里头活多走不开,两个老的跟前没个人照看也不行。”张广坤当时答应得非常爽快。可如今张国良好好地就突然间遭了这样的横祸,撇下她孤儿寡母撒手走了。张广坤真不知道该怎么来面对死者和他的亲人。无论是作为领导还是作为大哥,他都感到自己没有尽到责任,愧对故人。从早上到现在,他除了喝水,再没有进食过任何东西。他仍然不觉得饿,只觉得精疲力尽,浑身骨头都象是散了架,脑袋里是一片空白。直到事故调查组找他询问有关情况,他也依然没有从那丢了魂的迷茫中醒过神来。平时遇事沉着果断的劲头儿此刻不知道都跑什么地方去了。 

  参与事故调查的各方却对这起事故的定性和处理意见产生了分歧。通江市劳动局矿山安全监察科和省黄金局生产处的同志认为:从我们目前的矿山地下开采技术水平来看,类似这次冒顶事故情况较为特殊,采用传统的敲帮问顶预防措施由于上部断裂层的厚度和面积很大,反馈的信息相当微弱,事先还是较难测出的,具体情况应该具体分析,不宜笼统地定为“管理不善”。而县检察院法纪科的葛科长却坚持他有“独立办案权”,要立案侦察,追究有关领导的玩忽职守责任。他并不懂得矿山井下采矿的安全生产技术。但他在安全操作规程里翻到这样一条规定:“井下工作面在作业前必须进行彻底的通风洒水”,经调查了解,证实该班作业前没有进行洒水。有关领导也没有要求他们洒水。他据此认定该班工人违章操作,而有关领导管理不到位,玩忽职守。

  县检察院领导对这次矿山伤亡事故的调查处理则采取了十分慎重的态度。邢检察长在亲自听取了事故调查组各方面的意见后指示法纪科:“《中华人民共和国矿山安全监察条例》是当前调查处理矿山企业重大伤亡事故在程序上应当依照的主要法规。检察机关在事故调查组尚未作出处理结案并将有关应依法追究刑事责任的案情报送检察院之前,不宜单方立案,仍以参与配合调查组的工作为宜。有关涉及安全生产技术法规方面的问题,应该尊重调查组专家们的意见。”

  这起事故王国成还没走,正好赶上了,他主动承担了行政处分,记过一次,因为他还是这个坑口的坑长。。而工友张国良的不幸遇难和任建刚的重伤对王国成来说才是自参加矿山工作以来的一次最沉重的打击。他自己就当过井下采掘工人,和采掘工人有着极深的感情,把每一个井下采掘工人都视为自己的亲兄弟。伙伴的不幸遭灾使他痛不欲生。他也深深地谴责自己没有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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