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离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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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离骚- 第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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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戏子水袖一挥,唱到“白云来往青山在,对酒开怀”,洛平跟在后面悠悠哼着:“二十年多少风流怪,花落花开……”
  一旁有个女侍给他斟酒,洛平伸手去接,一杯饮尽,手里便多了一颗念珠。
  半块白绢团在里面,洛平展开看了,收好,又往里面重新填了半块,递给那名女侍。
  芝妃在信中说,襄妃并未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只有一次去见国师,许是思念家乡,那日哭得厉害,是被侍卫扶回来的。国师不忍,恳请皇上让他多留几日,也好劝着远嫁的襄妃。
  洛平回的是,留意襄妃和国师都跟什么人接触,特别是与王提督、赵总兵、吕都统和李侍郎有关的人。
  台上唱道:“望云霄拜将台……”
  洛平接道:“袖星斗安邦策,破烟月迷魂寨。”
  当年那个处心积虑害死他的人,这一世,他定要找出来。那一出殿前欢,那一出迷魂寨,他再不会身陷其中。
  与此同时,国师拜访方晋。
  第二盏茶饮罢,国师试探着问:“方大人今日似乎心情欠佳,是否是因为那洛丞相的缘故?听闻今早你二人在殿前……”
  方晋叹道:“那个洛慕权,当真小家子气,我跟他本是各司其职,他偏要与我争,也不知要争什么!”
  “这几日我留在京城劝慰襄妃,平日无所事事,在市井里听了些闲言碎语,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国师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
  “那洛丞相行事诡谲,似乎与贺家武将牵扯颇深,方太尉还要多加留意啊。”
  “真有这事?”
  ……
  一席话下来,国师言语不多,却把太尉和丞相之间的嫌隙一点点挑了出来,说得方晋大动肝火,他才适时告辞。
  待他走后,方晋笑了起来。
  “慕权啊,我总算知道你要玩什么了。只等你把蛇引出洞,我们再来个将相和吧。”
  洛平在南梦园厮混到傍晚,满身的酒味粉香往回走,嘴里犹自哼哼着:“穿花径,穿花径,十二阑干凭……”
  半道上迷迷糊糊地被一个人提回了家。
  那人见他一副软泥样,怒道:“穿花径?你一整天不见人影,跑去哪里穿花径了!”
  洛平睁开一双明润的眼瞅他,凑上去喃喃:“信不信,好一片海棠花径……”
  周棠一愣,哭笑不得,环着他的腰拖他进屋:“海棠花径?你胆子倒不小。”
  这一夜洛小安跑到爹爹门口,刚望了一眼就又跑回去了。他已经明白了,只有坏人哥哥不在的时候,他才能要爹爹抱着睡。
  周棠亲了亲洛平汗湿的后背:“小夫子,我们去洗洗。”
  “唔……”洛平显然不想动,他快要给折腾散了。
  周棠无奈,干脆抱他起来沐浴。这些事他倒是做惯了,这些日子里洛平过得放荡,完全是当官当过瘾的模样,整天玩乐犯懒不肯动,他只好亲自伺候着。
  不过他觉得相当满足,小夫子对他任性,这没什么不好。所有事情都不需要小夫子担心,他只要待在他身边就可以了。
  洗去那一身乱七八糟的味道,周棠从后面抱着洛平准备入睡。鼻尖忽然飘入一股幽幽的香气,很熟悉的味道,以前不觉得,今天让他格外在意。
  四下嗅了嗅,发现洛平的床帏悬着一只香囊,味道与今日襄妃袖里的味道很像,周棠定下心神琢磨半晌,总算回过味来。
  数年前在勾凉,洛平的娘亲给了洛平一只保平安的香囊,洛平与他说过,那香囊出自西昭国师之手,香气独特。但他似乎不大喜欢,一直不愿意佩戴。
  是了,大概这香味有西昭王族的特征,他是为了避嫌吧。小夫子也真是太多心了,他怎么会疑他呢,怎么会……
  不知怎么的,周棠胸口蓦地一痛。
  他听见脑海里反问的声音:你真的不会疑他吗?如果你不知道那些事呢?
  若不是洛平那天夜里跟他说过自己的身世和香囊的来历,恐怕他还会怀疑他是否跟襄挽公主有什么来往。
  越是让自己掏心掏肺去对待的人,越是无法忍受他的背叛。
  他记得洛平当时的战战兢兢——他在怕他,从那时起就在怕他的怀疑。
  想到这里,周棠忽然有些无措。
  “小夫子……”他紧紧拥着洛平,勒得他几乎有点喘不过气。洛平难受地动了动,他才稍微放松手劲:“你别怕我,别怕。我会对你好的,一辈子都对你好。”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这出戏说的是,那人毒害皇嗣,篡位谋反。
 
  ☆、第六十七章 且入戏(上)

  一颗赭色的念珠在桌上滚动着;渐渐停下,洛平仔细看完绢纸上的字迹,唇角微弯;眼里却是一片冰冷。
  吕如江。
  这个名字让他觉得十分讽刺。
  贺予之提及此人的时候他还觉得无关紧要,毕竟这个人是周棠入京后,他和方晋共同举荐提拔的人,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都没想过吕如江会做出那种事情。
  然而往往就是这样,越觉得不可能的事,就越接近事实。
  当时仅仅是个卫队长的吕如江,背离贺家的原因是不想受宁王的指使,同流合污成墙头草。在周棠大军压境之时;他死守东宫门户,振远将军战死,昭容公主的一曲落凰舞罢,眼见是要挡不住了,他也不肯认输。
  方晋说过,吕如江是他清扫皇宫时遇见的最有骨气的人,他把剑尖戳在他后心上步步相逼,也没能逼得他离开东宫半步。
  后来,那一把大火烧了东宫数个院落,吕如江在非离宫前被俘虏,方晋惜才,没舍得杀他,事后把昏迷不醒的他交给了洛平。
  洛平当时软禁了一批人,这批人都是不肯归顺周棠的忠臣勇将,其中包括他自己的良师益友李元丰。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处置他们,有的斩首了,有的罢官了,有的流放了,但更多的是被他劝降了。
  吕如江,是被劝降的人之一。
  洛平其实没有对他做什么,他只是告诉他,他的忠诚换来了周衡的逃出升天,而从那一天起,他应该效忠的君王是周棠。
  他把这番话一遍又一遍地对他说,在他神智不清的时候,在他万念俱灰的时候,在他重新渴望活下去的时候,说到他彻底相信,自己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最终周棠得到了一名冷硬能干的禁军都统,方晋暗中试探过他的忠心,之后对洛平的本事佩服得五体投地,他说:“操纵人心,我再练十年也比不上洛慕权。”周棠心满意足地嘲笑他:“十年?你再活一辈子都比不过他。”
  就是这样一个死忠之人,做出通敌卖国的事?
  若不是芝妃写得确凿,方晋又调查过西昭国师近来的动向,洛平还真的不愿相信。
  这么说来,当年与襄妃私通的人是吕如江?就是他构陷了一场“篡位谋反、毒害皇嗣”的迷局,让那个竭尽心力辅佐皇帝的洛丞相,被自己操纵过的人心反将了一军?
  回想着前世的枉死,洛平笑得凄然。
  当年他被囚禁前,已查出那人与贺家有过牵扯,还以为是贺家被灭门后余党的报复,如今贺家未被赶尽杀绝,他从头查起,这才把人揪出来。
  那时候他若能早些知晓真相……
  洛平摇了摇头,罢了,那时候他说的任何话,周棠都不会听的。
  归根究底,他并不是死在奸人的陷害里。
  方晋打着“和解”的幌子往丞相府递了份拜帖,投其所好,邀请洛平去南梦园听戏。洛平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之后听说西昭国师也跟着去了。
  戏园子里照常热热闹闹,洛平的意思是就在大堂听戏是最有趣味的,方晋费了半天劲才说服他进了雅间。
  洛平夹枪带棒道:“方大人这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非得进雅间?”
  方晋神色不豫,国师赶忙充当和事佬:“洛丞相多虑了,方太尉不过是图个清静。”
  “好吧,清静。”洛平语气不屑,招手唤来小厮斟酒。
  “洛大人,雅间也有雅间的好处。”方晋拉过小厮说了几句,小厮点头应了,不一会儿上来一个抱琴的乐女。
  方晋:“叫什么名字?”
  乐女:“翠花。”
  洛平被酒水噎了一下,好在忍得及时。
  方晋会享受,逢场作戏也不愿委屈了自己。这女子才不是什么随便叫来的“翠花”,她是方晋府上最受宠的歌姬,洛平是见过的,叫阮儿还是暖儿来着,总之不叫翠花。
  趁着戏还没开演,翠花弹琴唱了两句,声音婉转动听,洛平总算没再跟方晋吵架。
  国师似乎一直有话要跟洛平说,可每每被琴声打断。方晋看在眼里,却不点破,更不帮忙。直到一曲唱罢,国师才逮到机会说话。
  “洛大人,我见你的身形肤色,与我们西昭人颇为相似,眉眼亦有些熟悉之感,冒昧问一下,你家乡何处?”
  来了。洛平心里一凛,面上不动声色:“国师好眼光,洛某家乡确实在大承西境,听家父说过,似乎祖上第八代与西昭女子通过婚,国师所说的什么熟悉感,大概来自洛某的祖宗八辈吧。”
  国师自然知道他在忽悠自己,正要再问,冷不防被掀起的门帘打断了。
  门口进来一个他的侍从,附耳说了几句,国师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拱手告辞:“抱歉,今日不能陪两位看戏了,襄妃娘娘有事找我,皇上召我入宫探望。”
  方晋起身相送:“既如此,在下也不便强留,国师慢走。”
  洛平一副懒散样子举杯作别,国师回头瞥了他一眼,匆匆离去。
  国师走后,方晋轻吁一口气道:“慕权,这下可以好好听戏了。”
  洛平道:“台下刚开始唱呢,是许公子的《寒梅记》。”
  方晋摇头:“我今日要听的可不是这个。”
  洛平挑眉看他:“哦?那方大人想听什么?”
  “想听你说一出戏,那出你与我说过的、死而复生的戏。”
  “哦,那出戏……”洛平犹豫片刻,一杯酒饮尽,敛眉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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