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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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隐-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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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好挖了个坑草草埋葬。那地方她还记得,指给我看,就在离此地不到半里的田边竹林里。”

  段玉觿的脑海中立即浮现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朱薪既是本地人,遇事自会回故乡求援,落叶终究归根。可是太子呢?”

  “老宫女说,她四处找了找,没有婴儿。想来是给狼叼走了。”

  段玉觿不觉垂下肩膀。

  “事情还没完。我运用两湖总督的势力,转了个方向,再彻查这些年来非本地人所生、而为本地人所收养的义子女。”

  两人皆看向沈燕飞。

  “我的母亲只有养育我、爱我的养母,没有其他人。”沈燕飞淡淡答道。

  “也许你的生母有不得已的苦衷。”段玉觿讷讷地说。

  “更或许,你的生母已经死了。”上官寄夜补充道。“老宫女还说,朱薪忠心耿耿,皇上很赏识他,曾赐予他相当於免死金牌的翔羽蝴蝶佩。可是她当时翻了个遍,朱薪的尸首上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更别说玉佩了!”

  “逃亡需要大量的金钱,朱薪可能在路上就把玉佩变卖了。”段玉觿耸耸肩。

  上官寄夜摇摇头,“更有可能的是,朱薪自知命已不保,把玉佩留给太子,做为将来父子相认的凭据。”

  两人再度同时望向沈燕飞,只见沈燕飞态度从容,一派悠然,好像事不关己。

  “你的蝴蝶佩呢?”段玉觿问道,语气里充满期待。

  “在我腰上。你要就拿去吧!”

  段玉觿翻转玉佩,看了好一会儿,“不错,作工精细,质地纯净剔透,的确是上好的玉佩,但仍然无法确定是否就是那块翔羽蝴蝶佩。”

  “即使这块玉佩就是免死金牌,也不能证明我和朱薪有任何关联。乱世人命如草,贵重的珠宝来来去去,谁也不知道这玉佩的上一任主人和下一任主人是谁。”沈燕飞漠然说道。

  “然而,我有必须让你到京师一趟的理由。”上官寄夜悠閒地品茗。“你生来就有疯病,幸亏遇上我,帮你用各种草药调养,方无大碍。”

  沈燕飞不禁皱了皱眉头。师父自从收养他以来,软硬兼施地灌了他不少草药,美其名为调养,事实上根本在拿他试验药草的功效;没灌成胃溃疡算他走运,师父怎麽还有脸居功?

  “你知不知道另一个有疯病的人是谁?”上官寄夜扫了两人一眼。

  沈燕飞摇头,段玉觿也摇头。

  “就是住在皇宫里,深居简出的那个人;也是给把锈剑交给你的人。”上官寄夜放下茶杯,望向段玉觿,目光灼灼。

  段玉觿的脸色顿时惨白如纸。那感觉就像对最亲近的人撒了个谎,谎言却被拆穿一样。

  沈燕飞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上官寄夜这始作俑者,却像没事人似的,伸伸懒腰,“我到外面走走,打完架再叫我进来。”

  小屋里的气氛沉窒得能压死人。

  段玉觿宁愿像那县官,剥光了给困绑起来示众,也不愿意面对现在的沈燕飞。

  “你骗我?”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像刀锋一般刺进段玉觿的心。他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狼隐27

  “我不得不。”

  “你不是总督面前的红人。”

  “我是皇上面前的红人。皇上要我假扮总督密使,在各地大张旗鼓地查案,扰乱总督耳目。政治比你所能想像的更为复杂,更为肮脏。”

  “我不明白,我死也不要明白。我只要问你,你还是不是我的小捕快?”

  “我是。我一直是。”

  “那麽,和我一起留在这里,不要管外面是谁的天、谁的地。我绝不和那昏君面前的佞臣一起下跪。”

  “即使他可能是你的父亲?”

  “我没有父亲。如果有也只有师父一人。

  养母抚育我,师父教养我,义妹是我的手足。

  离开这里,我就没有根;繁华的京城里找不到我的根。”

  段玉觿绝望了,他抱著头趴在桌面上,语气痛苦,“你口口声声说你给了我你的生命,为什麽我总觉得是你拿走了我的生命?”

  接受就是给予,拿走就是付出,道理再浅显不过。

  段玉觿以悲伤的语气缕述他的来历。

  他出身京城的贵族世家,世袭侯爵,他是第十三任的靖宁侯世子,从小和师兄一起读书习武,因此没有染上官宦子弟常有的纨絝习气。

  他的恩师就是盛名历三十年不坠的第一名捕屈平骧,耳濡目染下,段玉觿也以捕快为志业,虽然一个堂堂的未来侯爵当捕快简直笑掉人家的大牙,然而他的想法很简单:做自己喜欢的工作,为什麽要怕人笑?

  而且至少比当军人体面。

  所以不久之後,他就出了名,号为地网,和早他数年成名的师兄一起合称“天罗地网”。

  又过没多久,那些笑他的人就都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已经成为皇上最器重的心腹之一,讲得白一点,就是“耳目”。

  “苏家私吞铸金,是事实;一夜之间灭门,也是事实,但是假铸金没有送到国库里,而是流入了民间。”

  沈燕飞沉默不语。假铸金若是送到国库里,即使损失重大,还可清查,在民间流通就查无可查,那却会破坏经济秩序,民不聊生。

  “因此,皇上要我散布假铸金已送入国库的谣言,安定民心,人心不乱,民生不凋,才能逐一收回假铸金。”

  “我想像得到。真正重要的事,你绝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布给多嘴多舌的山贼们听。你唯一的目的就是要他们散播足以使人安心的消息。”

  “牟世杰是条好汉,我尊敬他,还有那一票侠义的弟兄。”

  “你却欺骗他们,和欺骗我一样。”

  段玉觿两眼盈泪,乾渴、颤抖地说,“我不得不。”

  “那麽,苏氏灭门凶手,想必你已经查到了吧?”

  “我不必查。那就是我。”

  人生有多少无奈?多少委屈?

  谁的无奈比谁多些?

  谁的委屈又比谁少些?

  段玉觿开始真正地害怕了。

  被沈燕飞侵犯的那个晚上,他害怕了;被上官寄夜诱惑而後绑在床上任那头色猪调戏,他害怕了,然而那些害怕,却远远比不上现在,他必须单独面对沈燕飞的恐惧。

  他甚至比较愿意面对上官寄夜。

  “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回京师?”段玉觿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能。”沈燕飞乾脆地拒绝了。“你走吧!不要再打扰我和家人的生活。”

  “他们已经死了!”

  “他们还活著,在这里,在我心底。”沈燕飞指指自己的胸口。

  “你把自己也葬在这里了。”段玉觿无力地摇头。

  “我曾经有爬出坟墓的机会,那就是你。现在你把我又葬回去了,而且葬得更深。”

  “我可以再把你挖出来。”段玉觿不死心地攀著沈燕飞的手臂。

  “你该走了。”沈燕飞轻轻挣脱他的手,催促道,“任务告一段落,你心里最重视的人一定急於想知道你办事的成果。”

  段玉觿怔怔地看著沈燕飞,脸上开始有雾气凝结。

  清晨的空气一向比较冷。

  “你、不、要、我、了?”段玉觿一字一顿,凄恻哀悔。

  “我永远在这里,等你。”这是他最後的底限。

  小捕快随时可以回京师,也随时可以回到这个破落的小县城,但不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一颗心,不能分成两半。

  若小捕快选择效忠皇帝,就不能拥有他的爱情,反之亦然。

  忠诚是独占的,爱情更是独占的;如果不能全面占有,就只有全盘放弃。

  “这不公平。皇上是第一个欣赏我、重用我的人,待我有如慈父,我的亲生父亲还没有他那麽关照我。你不能逼我叛离皇上!”段玉觿大声抗议。

  “我不要你叛离他。我只要你完全属於我。”沈燕飞静静地说,“既然你收下了我的生命,这要求便不能算过份。”

  段玉觿重重跌回椅子上,眼底闪烁著灿亮的泪光。

  事已至此,他们之间再也没有转寰的馀地。

  沈燕飞也明白了,他落寞地转身,出了後门。

  段玉觿伏在桌面上,想狠狠地大哭一场。要是没有意外打断的话,他一定已经泪流满面了。

  “喀、喀!”

  上官寄夜先进了门,才把手放在门板上轻敲。“我可以进来了吗?”

  段玉觿气极恨极,反而产生出想笑的冲动。

  笑自己的卑劣。

  笑沈燕飞的占有欲。

  笑上官寄夜的漫不经心。

  “你不该问我。我不是这里的主人,所以我不知道。这里已经不是我的地方了。”段玉觿冷冰冰地回道,手指攒在掌心里,不自觉地紧握、发抖。

  “有件事我非问你不可。那把锈剑可否借我一用?”

  段玉觿很快便回绝了。“你见过它、把玩过它,应该看到剑身上的字。任何人只要拥有它,做任何事都能不被治罪,包括杀人││不论死者有罪或无辜。”

  剑脊上鑴刻著四个小字,铁勾银划,像流星低空飞掠过水面,激出美丽的涟漪和死亡的预感。

  那四个字是:如朕亲临。

  “我不是要借走它。”上官寄夜莞尔一笑。“我的意思是,你必须拿著它号令外面的军队。这三府六县都是总督辖下的地方军队,我抽调他们,总督便不能在这个时候举事。接著你再以御剑号令,把他们交给忠心耿耿的北应天府督察,就等於拔了老虎的爪牙,总督便不成气候了!”

  闻言,段玉觿勉强提起精神,“做完这件事,我就可以回来处理私事了吗?”

  “你是说我那傻徒儿?”

  “其他还能有什麽?”

  “等你折腾了这一圈,他的头发都白了!”上官寄夜努努嘴。

  “几个月而已。”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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