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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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 第30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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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妙也不是笨人,事后亦有些察觉,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孙道长将他们救出,哪怕是魏王蓄意安排,好歹是这么多年的照拂,与祖翁也差不了多少。思及对方为了恩人之子,便要牺牲他们这些人,仿佛十几年的感情都是一场笑话,他也寒心,心绪复杂之下,便将此事略过不提。回去的时候,也只是和孙道长叙了叙旧,回忆了一下小时候的事情,权作最后一搏。见孙道长还是选择告发秦恪,也就彻底冷了心——若不是秦琬不计较,竭力保住了他们兄妹几个,周、陈两家的后裔,便要在世上绝迹了。
  凭心而论,秦恪对孙道长也是有不小恩德的,且不提这么多年的照拂,光是替他发扬道统,开宗立派,便是一桩。孙道长也是犹豫许久,才决定听从魏王的吩咐,乍然听到丽竟门的人“不经意”提到恩人之子家破人亡,又听见秦恪还问起他。他面上不显,心中却是翻江倒海,只等合适的时机,装作熬不住酷刑,终是吐了真言,矛头直指魏王。
  匡敏随着圣人缓缓漫步,欲言又止,圣人见状,便问:“慎行啊!你有什么话要说?”
  “奴婢……”匡敏吞吞吐吐半日,才道,“奴婢觉得县主今儿,似是有些……”一个连奴婢生死都会在意,情敌都能妥善安排的好人,怎么会说不要就不要亲生的孩子呢?
  他这可不是害秦琬,纯粹是提前在圣人这里过的明路,圣人如今偏向秦琬,什么都能给出好解释,日后想到这一层,也不会对秦琬有反感。
  果然,圣人摇头,叹道:“不这样才不正常呢!险些被夫家杀死,即便是泥人也该火了,一不留神就容易钻了牛角尖,气话一句接着一句的,压根没过脑子,哪怕过了也是一团稀泥。真要说起来,母子哪有隔夜的仇呢?现在孤拐了,略过几年,心一软,便能好转。等藏锋回来了,朕让藏锋好生教导苏沃,再让大义……朕也是心肠坏了,知道恪儿忠厚,阿琬思路正偏激,方好把这件事情定下来。”
  儿子的意思,圣人是清楚的——秦恪想让苏沃改姓秦,充作自己的孙子而非外孙。
  秦恪压根没过自己会登基,只是想着秦琬是他唯一的嫡女,如今又归了宗,与嗣王也差不了多少,破例让苏沃如嗣王之子一般封个国公也不算什么。问题是,圣人不肯啊!女孩子么,多少个姓秦都无所谓,朝廷还不差这点诰封,皇室血统却是万万不能混淆的!
  正因为如此,圣人今儿才会问出这么带诱导性的话来,秦琬当面说了不要,圣人将明旨一下,哪怕日后秦恪和秦琬父女悔青了肠子,也无可悔改了。
  “等以后吧!”圣人缓缓道,“朕今日所言,也有些偏颇,但这孩子伶俐过头,恐品性不好,只得慢慢再看。若他真有本事,不愁没有出人投地的机会。”
  匡敏闻言,不由戚戚。
  天生聪慧的孩子,他也见过不少,别的不说,梁王、齐王、怀献太子,哪个不是天资纵横之辈?但像苏沃这种,明明自己想回父亲身边,却因为母亲在面前,便加了一句“妹妹陪着母亲”的,实在绝无仅有。也不知是天生的趋利避害,推卸责任,还是自私心冷,又或是八面玲珑的天赋?这还是占了年纪小的便宜,若他再长个两三岁,在御前说出了这样的话,一辈子就彻底完了。
  也只能像圣人说的,慢慢教,县主年轻气盛,又遇上这样的事情,一时转不过弯来是正常的,等到年纪略长便不同了。英明如圣人,不也曾经糊涂过么?梁王殿下,多好的人啊!只因当时圣人年纪渐老,梁王英姿勃发,又与穆家势不两立,便疑心对方真要造反,并害死了齐王。哪怕梁王殿下死后,圣人悲痛非常,那又如何?当时就是转不过这道弯来,非得经历一些事,失去一些人,才能彻底明白。
  莫说秦琬,就是沈曼,听见苏沃的说法,一时也难以接受——这位王妃木然地坐了半天,只觉得有些事情,怕真是生来就注定了的。便如她的嫡长子秦琨,当年周红英就比她晚一年多生下秦敬的时候,她要装贤良,装大方,心中的苦谁知道?哪怕是心腹七月,也只知她艰难,不明白她究竟有多苦,偏偏秦琨就是一个劲往她身上凑,连声不迭地喊着娘。再大一点,两三岁的时候,便会说出“琨儿一定争气,让娘多笑笑”的话了。
  至于现在屋中养的几个……到底是母子连心,见着亲娘,哪怕也是不怎么懂事的年纪,却硬是笑都比平日多些。
  沈曼怔怔地想着这些,不由入了神。
  也不知过了许久,七月如一阵风般,急冲冲地进了门,失去了一贯的稳重,面上却是狂喜:“娘子,有消息了!”
  沈曼猛地回过神来,不自觉地站了起来:“圣人怎样决断的?”
  七月不等站稳,便喜滋滋地说:“圣人今儿在朝会上发作了魏王,说魏王乱力怪神,妖言惑众,毫无皇家风范,从玉牒金册上除名,从此闭门读书。跟随魏王走得近的,如安国侯家,平宁县公,还有好些官员,或夺爵,或没了官职,悉数被下了大狱。”
  说是说闭门读书,也不过是幽禁的另一种说法,名头上好听些罢了。这么些人进了大狱,不知要供出多少事情。私事不好闹得太大,公事却是无妨的,圣人这是打着循序渐进的主意呢!
  沈曼面露喜色,却有些疑惑:“平宁县公怎么牵扯了进去?”穆皇后最小的弟弟,哪怕与魏王的关系还算可以,也不至于下狱啊!
  这事,七月也不知道,但她却有另一桩大事,饶是以她的稳重,也恨不得立刻就说出来,让大家都乐一乐:“圣人言苏彧对县主无状,诏令离婚,县主一子一女,儿子归苏家,女儿归咱们府。刑国公当场谢罪,圣人却一再安抚,还给苏家保了桩大媒!”说到这里,眉眼都弯了起来。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三生缘定
  
  沈曼见七月促狭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快说,究竟是什么大媒!”如果是好事,七月岂会这样开心?
  “圣人说,常言虽道,不聋不哑不做家翁,但这次的事情实在……既然苏家没了一个县主冢妇,便尚个公主吧!”七月一想到圣人的决断,就笑得差点没断气,“圣人在朝堂上,亲自为苏彧和大义公主赐了婚,刑国公竟答应了!”
  沈曼疑心自己听错了,见七月的模样,忍不住“唉哟”了一声,再也绷不住稳重的模样,笑得直打跌:“圣人这手可真妙!”
  李惠妃疯狂之下散布的谣言,让满朝重臣家的好女孩儿全都躲在家里不敢见人的同时,也让长安百姓津津乐道,想知道苏家之所以杀县主,究竟想要娶谁。与其让这些人污蔑重臣,损毁女孩儿的名声,给皇家增添无数仇人,还不如往最荒谬的那个理由推——安富伯夫人、大义公主……人们对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总是多几分关注的。
  七月一想到苏家家风彻底坏了,根本没办法抬起头来,便觉乐不可支。
  沈曼心思更深一些,笑过之后,便明白这是圣人对秦琬的照拂。
  苏家在魏王夺嫡一事上牵扯了多少,谁都不知道,处置是一定要处置的。但苏锐在外多年,军神一般的人物,据说身体又有不好的征兆,实在不能做得太急,寒了将士之心。
  将大义公主下降苏彧,看似对双方都是折辱,实则是极好的一招——无论事后查出苏家到底牵扯多少,只要苏沃是“公主之子”,便能免除大半罪责,甚至继续在上流社会待着。
  明眼人都明白,苏家做出这等事,可以留存一脉香烟,甚至复起有望,已经是不世的恩典了。
  大义公主于国有功,她的儿子,那是要给她养老送终的,朝廷定不会轻动,一辈子富贵无虞。再说了,日后秦琬若是想要回长子,苏彧不是还有个庶子在么?这孩子命大,苏家兵荒马乱的,顾不上他,他竟也没病没灾,更没被吓到,生母杨氏还算间接帮了秦琬的,圣人也不介意许杨氏之子一份前程。
  与苏沃相比,这一位才是真真正正被大义公主掐在手心的,只要奉养大义公主得当,爵位指日可待。
  这些事情,大义公主能看明白,苏锐也能看明白,圣人亦对他们说过了。当然了,哪怕不明白也没什么,这是命令,没有置喙余地。
  沈曼只觉得阳光从未有这么明媚过,急急地问:“还有什么?”
  “苏家老四失手打死江家小娘子的事情,圣人已经下了判决。”七月只觉大快人心,“徒刑三千里,去得是哪里还没定下来,十有八九*是北边。”
  至于苏荫的双生妹妹……“婢子听说,昨儿刑国公回来,苏家哭天抢地的,指望公爷做主。公爷就说了一句话,大娘子不是定了崔家么?人无信不立,择个好日子,将她发嫁了。”
  说到这里,七月快意非常:“一心一意将女儿嫁给寒门举子,这下好,身份总算般配了!”
  这话说到了沈曼心坎里,沈曼也觉得一口浊气全都吐了出来,面上也带着笑:“你等着看吧!苏家的难堪日子还在后头呢!”
  沈曼说得半点不错。
  苏荫进刑部大牢的第一天,安平候就打点了狱卒,带着手臂粗的棍棒进去探监,生生将苏荫的腿打折了一条。
  狱卒见状,唬了一跳,连忙上报。刑部的官员将安平候扣了下来,这位年轻的侯爷却半点不介意,梗着脖子觐见圣人,问原因,很简单,当年苏荫犯了口舌,闹得安平候被老侯爷打了个半死,安平候府的名声至今都不好,他打回来,天经地义。圣人要罚便罚,反正安平候府就剩一个爵位,没什么实职,他的名声不好,儿女也瞧不出有什么出息。哪怕没了爵位,还有个世家名头挂着,光棍得很。
  这位才继任没多久的安平候本就是个浑人,虽是博陵崔氏旁支,又是侯府嫡长子,却一点也不讲究。他做世子的时候,迷上了一个卖花女,知晓父母不会同意他没成亲就纳妾,便将对方养在了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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