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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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 第18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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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胡名,娶胡女,自觉无颜面对亲人,只敢派人远远看着他们,七年前却得知南宫一族满门被灭的消息。若非五年前魏王呈上祥瑞,玉某,玉某……”说到此处,他死死咬牙,声音从齿缝中迸出,竟跪了下来,三拜九叩,斩钉截铁,“还望县主做主,为玉某报这血海深仇!”
  秦琬骤然听闻此事,非但没有惊喜,反倒有些不信:“我未曾听过上党郡南宫氏,料想不是世家大族,如何保得住祥瑞?魏王何等身份,哪里用得着屠你们全族?”只怕是露个口风,他们家就得将祥瑞乖乖献上,用得着做得如此绝么?
  她虽敬玉迟本事,亦起了收服之心,此等情状下却不敢随意下保证,更不会听玉迟说什么就信什么。再说了,此事听起来真有些匪夷所思,秦琬恐玉迟被人误导,连真正的仇人是谁都分不清,若是倾尽全力,不惜性命,自以为报了全家大仇,到了地底下才知寻错了仇人,岂不悲哀?
  玉迟见秦琬没否认“做主”一事,暗道自己赌对了,便道:“事情原由,还得请教常兄弟。”
  常青听得“常兄弟”三字,简直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不自然地看了玉迟一眼,神色复杂得很,又望向秦琬,咬了咬牙,有些尴尬地说:“魏王有一支秘密的暗卫,名唤血影,我便是血影的头领。”
  玉迟虽知常青身份地位不同一般,听见常青自爆身份,竟是魏王的暗卫统领,亦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
  魏王啊魏王,要怪就怪你做人太绝,不给旁人留活路。
  若是你忍得住不对南宫家动手,南宫家撑不住齐家的攻势,迟早要将祥瑞献给上党郡守。南宫家灭门之事被遮掩得严严实实,只说发了火灾,轻描淡写地提过,没闹出半分动静,上党郡守岂能不是你的人?如此一来,神玉祥瑞归你,南宫家也投靠了你,我岂能不在暗处帮你?还有常青,你救了他的命,给他安排了全新的身份,甚至给他赐了妻子,却处处安排细作,监视于他?若非你行事龌龊,又怎会让自己的暗卫统领都离了心?
  秦琬打量了一会儿常青,不紧不慢地说:“常统领,魏王既让你做暗卫统领,可见他对你有大恩,又信得过你。看在你对一陌生妇人都施以援手,不顾自个身份特殊的份上,我不计较这回。出了这扇门,我只当什么都不知道,背主之人多半无甚好结果,你明白么?”
  常青见惯了魏王的虚情假意,听秦琬干脆利落地点明关键,非但没有退缩,反将自己对玉迟所说的理由再对秦琬说了一遍。
  秦琬听见魏王如何对待苏吟,动作微微一滞,玉迟见状便明白,这份投名状,对了。
  他敢对秦琬表明身份,不为别的,只为常青带来的讯息。
  满长安都知道魏王妃苏吟与世无争,又处于全然由魏王掌控的内宅之中,魏王尚对她不放心,真让魏王做了九五至尊,他岂能容得下自己的长兄?
  代王得过且过,凡事往好处想,只盼新帝兄弟情深,从来不肯争上一争,县主却是果决的性子。若她生为男儿,只怕此时已随侍圣人左右,在太极殿学习政事了,又岂会困在苏家这方小天地中?
  不,不该这样说,县主之所以嫁过来,难不成真是认命?得了吧!玉迟从来不认命,坚信路都是人一步步走出来的,他也清楚,秦琬与他一样,脑海中就没有“认命”二字。
  秦琬的食指不紧不慢地敲击桌面,一边思考一边说:“按你所说,魏王的性子可谓刻薄阴鸷到极点,这样的人很能忍,却也需发泄的渠道。王府的媵妾是不错的玩物,偶尔压不住脾气,也需惩戒几个运道不好的下人,偏生这么多年,长安都没传出魏王府的下人有何死伤或发卖……”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了下来,望向常青,很自然地问,“魏王这般性子,即便王妃不管事,下人也不敢擅专,不知那些失宠的姬妾是怎么安置的?”
  常青不知秦琬问这是什么意思,却因秦琬先头的锐利,不敢小觑了她,回忆一番便道:“王府北边开辟了个小院子,失宠的姬妾被挪到那儿。”再多的,他便不知道了,谁会有事没事去关注魏王的姬妾,尤其是失宠的姬妾呢?
  秦琬却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我听说魏王府的姬妾出身都有些低,这些女人不甘心失宠,必要闹腾一番,魏王府又不若别的王府大,难道就没些制约的手段?”
  旁的皇子初封都是亲王,唯有魏王,由于生母只是个婕妤,没有位列三夫人、四妃、九嫔的缘故,初封只是郡王。即便他晋了亲王,圣人也没有让他扩建府邸的意思,故魏王府的面积比旁的王府都要小上许多,地段也不怎么好。从前还不要紧,现如今魏王炙手可热,为了开些花会诗会不丢面子,只得咬牙将园子扩建一番,多修几个景致不同的,剩下的地方嘛,自然就更小了。
  听秦琬这么一说,常青也想起来了,满不在乎地说:“这容易,修筑几面高墙,里头围间屋子,将她们往屋子里一塞即可。”
  玉迟神色凝重,秦琬却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眼中却蕴含无尽冷意:“也就是说,将她们当做牲畜一般圈养起来?”
  常青本不觉得,被秦琬这么一形容,仔细想想还真有点像,又不知秦琬究竟在气什么,迟疑地点了点头。
  “唉,看这样子,为了让六王叔不将我也圈起来,我可得好好努力了。”秦琬轻叹一声,似有些无奈,不知怎地,却让常青遍体生寒。
  他虽打定主意背叛魏王,到底曾对之付出过全部的忠心,本想争辩一二,再想想,却发现自己真不敢夸海口——虽说皇子王孙与低贱侍妾身份之差如同云泥,怎能一概而论,可换个角度思考,前者多半是魏王的生死仇敌,后者好歹还侍奉过魏王,十有八九都是被他宠过一段时间的。魏王府又不缺钱,即便她们没了宠爱,好吃好喝养着就是了,长安这么多高门大户,哪家没有几个色衰爱弛的姨娘呢?即便是宫里,无宠无子的妃嫔多了去,还不是好好在各自的宫中待着,哪有真进了冷宫的?魏王能将失宠的姬妾圈起来,他日夺得帝位,焉能不对兄弟下手?
  想到这里,饶是以常青的胆气,仍旧打了个寒颤。圈禁真是好手段啊,既得了仁慈名声,又可以磋磨敌人的骄傲。对这些高高在上的皇族来说,将他们困在一方高墙之内,甚至一间屋子里,不见天日,不得外出,没半个说话的人,成日只能等着奴仆送来的寒酸饭食,还不如死了呢!
  
  第二百零二章 消灾弭祸
  
  玉迟对秦琬的气度和手段极为佩服。
  常青这等性子的人,即便存了背叛之心,对旧主仍有几分眷恋甚至期望,秦琬必是看出来了这一点,才会先给常青一个“改正”的机会,见常青不后悔,便对之付诸信任,询问一些无关紧要的王府秘辛。
  从柔弱无依的姬妾切入,既可缓解常青的紧张和焦虑,也能挑动他心中藏得十分隐秘的,对女子的不屑和怜惜。先是一口一个“魏王”,公事公办,不带半点感情,偏生在最后的时候幽幽来一句“六王叔”,瞬间拉近距离,说得却是听上去半点都不可怕,细想却让人毛骨悚然的“圈禁”……可以说,常青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乃至心绪起伏,全在秦琬的掌控之中。
  一番问答下来,常青对魏王的背叛之心只会更加坚定,就连理由,秦琬都帮他又找了一个。
  与冷酷、阴鸷、自私、刻薄的魏王相比,大度宽容又处于劣势的秦琬简直能称得上圣贤了,选择这么一位新主子,绝对算得上“弃暗投明”,不是么?
  秦琬的手段已足够让人敬畏,她的胸襟却让人敬服——正如她所说,背主之人多半讨不了好,你背叛了第一个主子,第二个主子便不可能对你付诸完全的信任,因为他会觉得,你也可能背叛他。这也是当年废太子倒行逆施,仍旧有许多家族追随,险些造成倾国之祸的原因。实在是他们已经旗帜鲜明地站在了废太子一边,即便圣人宽容,他们也不能乐颠颠地重返仕途,除非不要名声,与其如此,还不如殊死一搏。但玉迟瞧秦琬的样子,竟真打算用常青,还没半点鄙夷和勉强,这等气度,千万个人里头也难寻一个。
  他对秦琬赞叹不已,秦琬何尝不惊叹于他的肚量?亲手覆灭全家的仇人就在眼前,哪怕只是一把刀,那也是一把沾满了至亲鲜血的刀。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为寻罪魁祸首复仇,玉迟明知常青所作所为,依旧将之引荐给秦琬,还称呼常青为“常兄弟”?她甚至有些庆幸自己的表现入了玉迟的眼,若是没入,魏王势力巩固之日,便是玉迟离开长安之时。
  秦琬可没忘记,玉迟自发妻死后,迟迟没有续弦,身边也无姬妾侍婢侍奉,连个子嗣也没留下。往好里想是为了复仇,不愿牵连他人,往差里想,那可就让人胆战心惊了。
  胡人可不歧视商人,大商贾买个贵族身份,步入上流阶层的比比皆是。玉迟知礼,不会贬妻为妾,可如今他既无妻妾又无子嗣,谁能拦着他政治联姻?胡人可没汉人那么在意原配续弦的差距,再说了,玉迟虽人到中年,却有权有势,有才有貌,膝下荒凉,无论谁嫁给他都能立刻当家,再生个一儿半女,与原配发妻也不差什么。
  真要让玉迟回了西域,那才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有这么一位对新帝满怀敌意,在西域又左右逢源,势力极大的主儿在,花钱买个身份,举着这块遮羞布,娶个大贵族之女,边境还不知要起什么风浪,战火重燃都不是不可能。
  这一点,秦琬还真没猜错,无论是在乐平公主所知的“历史”,还是莫鸾、邓凝所记得的前世,回纥入侵都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这个吞并了西突厥,与***厥、柔然等部族联合,让西域诸国俯首称臣的部族一度打到了陇右,逼近长安,搅得长安城内人心惶惶,统领大军的回纥左贤王药罗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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