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不知何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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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不知何处去-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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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嫁当天,穿着鲜红色嫁衣的她跪在母亲的榻前,听着母亲字句艰难的嘱咐,她突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母亲说,一定不要进那个地方;母亲说,姒儿呀,你要幸福;母亲说,我只能为你做这么一点了。
  是啊,刚刚还在房内对着镜子照看,怜儿说自己这一刻最美了,她就突然想让他看到。
  最后,母亲的话终于是没说完,倒在了榻前,而再三犹疑的她终于等到了十台如她一身般鲜红的宫轿。
  府外,热闹非凡,府内,清冷无息。
  心里有一丝不确定,最后变成了肯定,便是决然了。
  咬咬了牙,她在母亲榻前磕了三个响头,由着怜儿的搀扶出了府,最后看一眼生活了十五年的曲府,和父亲说着生疏客套的道别,她转身入了帘内。
  这一入,便再也,回不来了。
  一入侯门,深似海。
  更何况,是入这深宫呢。

  二四章

  痛,痛从内而外浸染了四肢,冰冷而麻木。
  柔荀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绯夫人坐在床前落泪,绯允坐在桌边叹气。
  “爹,娘。”她轻轻开口,使这焦躁的气氛稍稍平复些。
  “荀儿,荀儿,你醒了……”绯夫人擦了眼泪,伸出手来扶想要起身的柔荀。
  心里突然一凉,紧接着,便如一桶冷水迎头而泼,头脑一阵晕沉,睁着的双眼看到的便是一片空白,全身无力地瘫软在了床上,再也提不起一点点的力气,她呆滞地蠕动着嘴唇,想要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让人听清。
  “我的……手……”
  “荀儿,荀儿,你不要难过,你的手没了,娘来照顾你,荀儿!”绯夫人好不容易停止的眼泪又急得涌了出来。
  “真的……为什么……”柔荀喃喃地自语,动了动眼珠,看向同是一脸焦急懊悔的绯允,一双眼里终是流淌下了清澈的泪水,浸落在枕边,“爹,为什么,我是您……女儿……”
  “荀儿,你少说几句。”绯夫人哭着说。
  “闭嘴,你还有脸说!”绯允气得一拍桌子,对着绯夫人吼道,“你看看你养出来的女儿,都是你平常宠坏了她!”说着,他又站起来指着柔荀道,“我让你不要去,把你关在家中,你偏偏要串通下人逃出去,坏了我的大事!”
  “杏儿……?”
  “乱棍打死!”
  “大事……”柔荀轻轻笑出声来,眼眶里的泪水却是不停地涌出,不一会儿,两侧脸颊便被完全浸湿了,泛着淡淡的水光,梨黄色的枕上被染成了深谙的灰黄,氤氲而潮湿。
  “您永远只有您的大事,我是您女儿,您知道您女儿在那里,您还是没有收回命令,您差点把您女儿杀了您知不知道,不,您已经杀了……”似是突然想起什么,柔荀艰难地侧过脑袋看着绯允,“玦姬怎么了,你们把玦姬怎么样了?”
  “你还提他!要不是为了见他,你会这么不听话跑出去?我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了!”绯允指着柔荀的手直发着颤,脸气得青紫。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样气氛的语气,一看就是没有抓到,柔荀转开眼珠不愿意看绯允,眼中的泪水还在不断涌出:“爹,您斗不过他的,收手吧。”
  “孽障!我养了你十八年,是白养了吗?看见男人就魂都丢了,胳膊肘都往外拐,下贱!”绯允已经开始口不择言了,收回指着柔荀的手一拳砸在桌上,木屑随之坠落。
  “荀儿你闭嘴啊!”绯夫人尖叫着吼道,又流着眼泪看着绯允,哀求道,“老爷,您别气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不要再骂了……”
  “从今天起,你别想踏出绯府一步!”绯允怒哼一声,转身离开。
  室内安静下来,只余绯夫人低低的啜泣声。
  柔荀闭上了眼,冷笑:“是啊,我下贱,但是娘,我绯柔荀,一辈子也不会像你这样——如此卑微。”
  “闭嘴!”一巴掌扇过来,绯夫人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泪水滴落在泛红的手心,她愣着,然后捂住脸跑了出去。
  睁开湿润冰凉的眼,又眨了眨,可以看见自己的眼睫被黏成了几块,被泪水浸润的脸侧有些咸涩的疼痛,想要动一动自己的左手,却是毫无知觉,就好像,这一条手臂,已经不再属于她。
  什么,都不再属于她。
  门侧,一袂大红闪过,鲜如一触即发的火焰,娇如蓦然怒放的春花。
  那一双眼,如水晶一般在阳光下泛着鎏金剔透的光泽,天真下透着隐隐涌动的暗潮。
  浣青街上,如往日般热热闹闹的,行人来来往往,街边小摊一个接一个,铺子开着门,小厮在门口招揽着生意。
  一个身影穿梭在其中,白色粗布衣长到大腿之上,腰间束了淡青色的带子,同料的裤子裤脚处紧扎,下面一双碧色锦绣鞋,头发全部挽起来用一支普通细锥型木簪子斜斜卡住,发下一双眸子黑若漆点,左眸下的一点灰青色印记如同一滴欲坠不坠的眼泪,淡水色唇角轻抿。
  果然还是布衣穿着舒服,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几个小布袋,颜生弯了弯眼角。
  散金楼。
  三个亮金金的大字在她眼里看起来格外的耀眼好看。
  你说奇不奇 怪{炫;书;网},堂堂右相府中,颜徊和颜婴两个大男人不喜 欢'炫。书。网'喝酒,倒是她一天不喝就难受得紧,找管家偷偷卷了银子跑出来,竟是为了去喝酒。
  转念又一想,她堂堂大小姐,出去喝个酒至于这么小心翼翼吗,跟做贼似的。
  想到这里,她直起了身板,大步跨进酒楼。
  “客官,请问您要点什么?是要平座还是雅座?”眼前之人虽是一身男不男女不女的怪异装扮,但既然进来了,便都是客人,小二扬着笑脸将颜生引到了位置上。
  “雅座。”
  “姑娘真是幸运,这雅座今个儿刚好留了一桌,还是有人因事退订的。”瞧瞧这脑袋灵光的,“客官”马上就改口成“姑娘”了。
  颜生眯起眼看了他一眼,才道:“你们楼里头有些什么酒?”
  “五十年的花雕,四十年的状元红,四十年的桂花酿,三十年的……”小二还在滔滔不绝,颜生已经闲闲打断他。
  “年代久远点儿的有吗?”
  “姑娘,你确定?”
  “不然呢?”颜生笑眯眯地看着他。
  “好!”店小二深吸一口气,大义凌然地看着她道,“两百二十年的花雕,一百八十年的状元红,一百九十年的桂花酿,七十年的女儿红,九十年的……”
  “一百九十年的桂花酿。”
  “好嘞,这就给姑娘上!”店小二高兴地转身跑开。
  颜生再次转眼打量这酒楼,不错呀,说实话,一百九十年的桂花陈酿,她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把握喝得下肚。
  “哎呀,白遥小妹妹。”一袭翠色晃如眼帘,携着一抹淡淡的清香。
  真是嚣张霸道的颜色啊。
  “好巧呀,钟辰小姐姐。”颜生笑眯眯地看着令钟辰。
  “哎呀,你看出来了?”令钟辰却是一点也不惊讶,一双桃花眼晶莹透亮,雪扇展开,点点青梅似还带着幽芳,果真是活色生香。
  “好巧呀,妹妹我上次不小心碰到姐姐你的手了,你知道,我精通医理嘛。”颜生轻眨了眨眼,笑靥如花。
  “哎呀,姐姐我怎么就忘了呢……”
  “好巧呀,这梅花描得真好,妹妹我特别喜 欢'炫。书。网'梅花。”特别喜 欢'炫。书。网'梅花的药用价值。
  “哎呀,妹妹不知道了吧,”令钟辰将折扇翻转一圈,眸子瞧着扇上的梅花,薄薄的唇弯起来,双颊染上一抹霞色,眉心一点朱砂痣愈发鲜艳撩人,“这梅花,是哥哥亲自帮我画上的,这天底下,还有谁能画得这般好?”
  心里突然涌现出一种很奇 怪{炫;书;网}的感觉,颜生也说不上来,只掩饰地笑笑,向一旁看去。
  “姑娘,你的一百九十年桂花陈酿来了!”这店小二来得正好,将左手中抱着的两坛子酒放在桌上,右手将托着的酒具摆放在桌上,笑着说了声“客官慢用”便离去了。
  颜生揭开了酒坛上的一层包裹着红泥的红绸布,给自己斟了一盅,又偏头看向令钟辰:“你要不要来一杯?”
  令钟辰看着她狡黠地笑了笑:“我喝不得酒,我若喝了,你必定后悔。”
  “我绝不后悔。”
  “当真?”
  “千真万确。”
  “好。”令钟辰一收折扇,接了颜生递过来的斟满了的酒盅,浅浅抿下一口,笑道,“果真是香啊。”
  “那是自然,我最爱喝的便是桂花酿了,触感温软,香味馥郁,满口留香,三日不散,后劲十足啊。”颜生一口便喝去了酒盅的一半。
  一百九十年的果然就是不一样,那桂花的芬芳和酒香浓郁得让人沦陷。
  “你与万俟汀玥是什么关系?”说这话时,另外半杯酒已经下了肚,颜生抓了酒坛又给自己斟上慢慢一杯。
  “恩,怎么说呢,朋友吧,其实,汀玥哥一点也不像个皇帝,这么美这么温和的皇帝,难找啊……”那边,令钟辰也已经喝了半杯。
  “还真被我说中了啊。”颜生笑笑,一口气喝完了整杯酒。
  “说中什么?其实啊,曲姐姐也很温柔,她是我见过的最最温柔,最最漂亮的皇后。”
  “你见过几个皇后啊?”颜生干脆抓了酒坛的边缘直接喝。
  “三个。”又喝了些酒,令钟辰伸出手,笔直笔直地伸出三根手指头,脸上已经爬上了红晕。
  “哪三个?”
  “赫连哥的皇后宫月重,即墨宿寻的皇后印听悦,汀玥哥的皇后曲姒。”
  “啥?赫连瑜他是皇帝?”
  “笨蛋,你才知道啊?”
  “呵……我还真是笨蛋了。”猛灌一口酒,颜生笑笑,眼神已经有些恍惚,又去接了另外一坛的盖儿,只觉得这酒真是不错,真是够纯够浓。
  “那你又是为何来这酒楼?不是说喝不得酒吗?”颜生一边添着唇一边问道,淡水色的唇和脸一起染成胭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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