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店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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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店街- 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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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秉忠一拍桌子:“你还不知道这样会坏事吗?”

    段孚之讶异道:“稳金、租金都商量得差不多了,这能坏什么事?”

    秉忠长叹一声:“你把昨天你们商议的过程先告诉我。”

    段孚之给姨太太打个手势,等客厅里闲杂人等皆告退,方道:“稳租七万六千元,租期满时,吕家把稳租交还给我,才能收回盐灶;定租约时,我先付稳租款四万元,剩下的在一个月内付清。这是商量好的。不过,在每月租金数额上,吕家坚持日租三千元,分文不少,我觉得既然日租金这么高,月租的总数量可以略微少一些,他们怎么也不同意,到天黑的时候也没定下来。说今天下午再商议。我不正等着他们的信儿嘛!”

    秉忠脸色铁青,哼了一声,道:“当初之所以让你来接手这件事,想的就是你的现钱多一些,若给杜老板或者是余老板他们,等凑够了钱,说不定这些盐灶早落到旁人手里了。我再三提醒,让你抓紧时间不要拖延,你呀!还是太过贪利算计,坏了大事!”

    段孚之自认做事老练万无一失,他吃准了同兴盛已陷入绝境,满以为只要向己点个头便能做成了这笔生意。一夜细想,甚是自得,在家里悠悠闲闲等着吕家的人上门,听秉忠语气严峻非(霸气书库…提供下载…87book)常,他素知这个孟家二把手的为人,心中也生了些慌乱,道:“罗兄,这也不过时多等个半天的功夫,要不我现在马上叫人去吕家,就说我们答应按照他们的条件立约承租。”

    秉忠叹道:“为时已晚了。”

    正说着,杜老板走了进来,依旧是面容慈祥平和的样子,可往日常放在脸上的笑容,此刻却已经没有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段孚之从椅子上站起。

    杜老板盯着他看了两眼,跟秉忠打了个招呼,然后坐了下来,段孚之性情急躁,见他不声不响,早急的搓起手来。

    杜老板抬起头,看着段孚之:“你现在急也没有用了,那句话是怎么说的?煮熟的鸭子跑了,唉,应在兄弟你身上了。”

    “谁!是谁!”段孚之怒道,手在紫檀茶几上用力一拍,只捶得上面的茶碗噼啪一声溅出茶来。

    杜老板看了一眼秉忠,一张胖脸上带有一丝无可奈何,也带有一丝佩服:“问罗掌柜就知道了。”

    “孟老板?”段孚之第一个念头就想到善存,转头瞪着秉忠,“他不是说不掺和这件事吗?”

    秉忠摇头道:“段老哥呀,你的精明都跑到哪里去了。老爷要算计这一百六十口盐灶,还犯得着花时间逗你玩吗?”

    “那是谁?是……”段孚之吼道,他急怒攻心,一时无暇细思,但他人毕竟也算精明,忽然之间明了,一双眼睛蓦然失神,软坐在椅子上,只喘着粗气。

    杜老板看着秉忠,缓缓地道:“静渊这个孩子,如果不能为孟老板所用,只怕将来……。”他的话却没有再说下去。

    秉忠默默不语,争斗了半生奔忙了半生的他,在一瞬间,觉察到心中一丝老意。

第一卷 洪流 第四十五章 小别(1)

    【此章有船,慎入】

    在盐场闯荡几十年的老字辈盐商,这一次,全栽在一个年轻后生手里,段孚之郁闷难当,脸色阴沉。杜老板一张圆圆的胖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微笑,温言道:“我们这些老人,一辈子见过多少勾心斗角的事情。平日你嗓子里咽着,嘴里嚼着,筷子夹着,眼睛盯着,脑子想着,累还是不累!兄弟,趁这个时候,休息休息,年轻人总有他们的时运,不过这个人的时运,总敌不过这天下的时运。我们走过的这些路,他们现在正高高兴兴走着,就让他们先高兴一会儿。”

    秉忠听了,心中亦有感触,轻轻叹了口气。

    杜老板道:“可惜秉忠兄的钱庄,这一下,吕家的烂账可是堆你手里了,吕家的钱,也要全部抽走了。”

    秉忠微微苦笑,沉吟片刻,道:“井灶不景气,北方又急需我们清河的盐,如今销盐所到的各地农村年景还好,盐运倒是可能转旺,他们拿到这么多盐灶,当会大赚一笔。而他们一接到手,盐价就要涨风,我们或许也能跟着这阵风赚点钱,我呢,损失也不会过大。”

    段孚之哼了一声,愤愤地道:“我们给自己铺好了床,他连鞋都没脱就爬上去睡了,捡了这么大便宜,你倒想得开!你们孟家这个姑爷,有没有一丝半点把孟老板和你放在眼里?”

    秉忠淡然一笑,起身向段孚之和杜老板拱手一礼,默然而去。

    ………………………………………………………………………………

    静渊回来的时候,楠竹正给林夫人捶着背,林夫人捧着个手炉子,用垫子垫着,垫子上织着蓝色细纹,丝丝缠绕。林夫人见静渊眉梢眼角微露喜色,笑道:“可是心里一块大石头放下了?”

    静渊笑道:“忙了这么些时日,终可以休息一阵子了。”

    静渊说了和欧阳松收购吕家盐灶的事。林夫人听了,不由得点头:“连孟善存要当商会会长,也是从省里拉了人来帮忙,看来这道理倒是不错:钱要和权斗,两方都会遍体鳞伤,谁也没有好下场。自古以来商场上要得意,无不是权钱联合。”

    静渊道:“欧阳松也投了不少钱。”

    林夫人道:“你能和他联手,可见你聪明识时务,眼睛准,不枉你爹培养一场。”

    静渊一笑,却忍不住寻着七七,林夫人知他此时恨不得两肋生翼,原本再想说一句话,见他今日高兴,也不愿扫他的兴,便忍住不说。笑道:“至衡刚收了冬菜回来,现在屋里歇着呢。”

    静渊几乎沿着走廊是一路小跑,近半个多月周详计划,费尽心思,看稳了时机、找准了碛口,仅用半日时间,便抢走了罗秉忠和铁公鸡段孚之计划周详的生意,想起那火烛通明、签字立约的场景,感到那快刀斩乱麻、将欲取之物装入囊中的欢欣,心中畅快,只想赶紧回到妻子身边。

    七七坐在窗边的桌旁,背靠着窗子,走廊上的光线昏暗,屋里点上了灯,她的影子纤秀柔美,像一簇温暖的灯花。经过的时候他忙放慢了脚步、调匀了呼吸,让步履变得从容。

    她正绣着花,见他进来,放下手中的针线,抬起头一笑:“你回来了?”她的耳坠子在细腻的脖颈上投下摇摇晃晃的小小阴影,站起身来,替他接过脱下的大衣,她的笑容虽然温柔,那顺从的意味却颇为勉强。自从立冬那天吕家酒宴之后,她就慢慢有了些变化,从前一直洋溢在她脸上的那种单纯快乐的神色,正在一点一点的消退。

    七七脚步轻盈走到衣架旁,帮他把大衣挂上,手轻轻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静渊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满腔想对她的说的话在突然间消于无形。

    七七的针线盒放在那窗边的桌上,在那张小小的方桌上,还放着她从娘家带来的紫色琉璃花瓶。空空的花瓶,是因为冬天来了,百花都已凋零,即便是那有着顽强生命力的鸭拓草。

    她似乎对他说了几句话,他竟然一句也没有听进去,耳中像有什么在蜂鸣,不对不对,他在心里说,这样不对。他此刻才意识到这个婚姻诡异的地方,他原以为自己可以拿捏适度,结果每到关键时刻,总会出现僵局。这么多天来,他第一次这么早回家,他知道她在期望他说些什么,自从立冬那天她不舒服,她就一直希望他能说点什么。可他却欠了她一笔债,一笔或许只能用沉默来偿还的债。

    他愣了会儿神,仿佛从梦中回过神来,慢慢坐在一张暖椅上,“又绣什么呢?”随口问了句。

    她便笑着把绣的花样递给他,他看了,是捧着金元宝的胖娃娃,他心中便是一刺,她却浑然不觉:“我四嫂快生了,今儿托三妹过来让我给她做枕套,这几天要腌冬菜,我白天都没有功夫,紧赶慢赶,也只有这个时候做一做。”

    他哦了一声,把眼神飞快挪开。茶壶坐在屋角一个小炉子上,七七走去给静渊倒了杯茶,边说道:“芷兰的婚礼要在成都办,要我去成都帮帮她,我问了母亲,她也同意了。”

    她用手绢托着茶杯轻轻走了过来,递给他,眼神有些犹豫,想了想,说道:“过了年,我想去成都上学,我没敢跟母亲说,想请你到时候帮我求求情。”

    “上学?”他的心一拧,握着茶杯,茶水的热度迅速上来,烫得他皱了皱眉,她见了,忙伸手想帮他端着,他空余的一只手把她一挡,“上什么学?”

    她轻轻退后两步,两只手有些紧张地合在一起:“前几年那个教会学校现在开设了女生部,设了文理两科,我想我还年轻,也不能老这样在家里。”

    “什么这样在家里,你在家里怎么样了?谁亏待你了吗?”他的语气冷淡了起来。

    她听着苗头不好,先定了定神:“我在家里很好……”

    “既然很好,那就在家里呆着,哪里也别去。”他打断了她,把茶杯往桌上轻轻一放,目光深沉、脸色平静。

    七七一双眼睛如两泓清泉,没有波澜、似映着点点星光,她鼓起了勇气,吸了口气,道:“我想趁现在家里没有太多事料理,再去学点文化,我还年轻,你是受过西式教育的,你应该会理解我。”

    他看着她的眼睛:“我理解你,但是不行。”

    “为什么不行?”她脱口而出。

    “你已经结了婚了。”

    “可芷兰也会去,她结了婚渡完蜜月就会去,这还是她丈夫家里提议的。”

    “你和她不一样。”他的声音保持着一贯的从容,冷静果断,不纠结于一丝半点的细节,“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她一噎,眼睛骤然睁大,浮起的千丝万缕的情绪,又在一瞬间被她强自压抑了下去。她当然知道自己跟芷兰她们不一样,只因为她姓孟,而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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