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红鸾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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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红鸾劫- 第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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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遡洄从之,道阻且长。遡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遡洄从之,道阻且跻。遡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遡洄从之,道阻且右。遡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胤禵和芯儿已经落座了,小不点儿正摇头晃脑地念着,胤禵在怡然自得地听着。
  我呆在当场。还没忘吗?隔世般的宿缘。不经意地摸到胸口,那朵荷花我至今都没摘下过,连洗澡时也不曾。
  “娘!芯儿念得好不好?”她见我进来,忙欢天喜地地拉我在胤禵旁坐下,幸孜孜地。
  “好!莫露骄色!”我点点她的翘鼻,她皱了皱鼻子,小脸垮了下来,对着我龇牙咧嘴。
  本想笑,眼角扫到她们众难群疑的神情,所有的心思都荡然无存了。
  “芽儿,可是忘记了?”胤禵的嬉笑如魔音入耳。
  “没!”岂敢相忘!我骤然回身,望着他了然的笑纹。
  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对不起,胤禵,我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的,只能让时间来证明我对你的心了。
  回来后的胤禵政务依然繁忙,只是在那事儿上也依然的不遗余力,我有些啼笑皆非。
  却是和芯儿十分处得来,一大一小两人亲亲热热地,只要是胤禵得空,常一块儿念诗、写字,连我见了都艳羡三分。
  任命终于又下来,要到甘州去。仿佛有了某种预知,这次的分离我怎么都优雅不起来,哭到涕泪横流,不能自持。
  我多希望,自己能挽留住他。可是不行,都说了好男儿志在四方,更何况圣命难违,而且我也深知胤禵的野心勃勃。
  温柔乡是英雄冢,我怎么能拖累他呢?唯有捧了他最爱喝的“状元红”,却是“欲饮琵琶马上催,不知夫君几时回”。
  “夫君,请喝下此杯酒,你我夫妻万古同心,千秋合意。”踉跄着,竟如老妇一般的颤巍巍了。
  “芽儿!”他不舍悲切地低唤,察觉了我的异样,却不多话,饮尽杯中酒,“定要好好儿的……等着我!”
  言毕,打马回转,绝尘而去,竟也不敢再回头。
  “娘,叔父甚么时候回来?”直到胤禵他们的军队都看不见了,芯儿怯怯地问。
  怎么,连小小的人儿也感觉到分别的悲凉了么?
  “他会回来的……”将那小小的身子嵌入怀里,我仿佛想从她身上获得一点慰藉。
  小小年纪的她,却经历了几次三番的分离。怎能不早熟?
  回屋后,我开始给胤禵写信,一天写一封,等他一到那里,便能见到我的信。
  那送信的使者大约是敢怒不敢言吧,眼见得银两越塞越多,还是皱眉嘟哝,喋喋不休数落,自然也不敢大声,只在背后。我仍旧乐此不疲。
  “福晋,让冬雪给收拾收拾罢!院子已修葺完毕。”小勤子带着仆人们过来了。
  “收拾什么?去哪儿?”我满头雾水、不明就里。
  “敢情您还不知?”小勤子倒讶异了。
  “嗯,我确实不知。”“爷独辟了一座院落给您呐!一直在修缮,爷总不满意,这不,终是给弄齐整了,临走吩咐让您搬进去呢!”
  “啊!你说的可是‘临波居’?”我蓦然想起,不禁兴奋得大叫。
  “您知道?是唤‘临波居’的。这会儿湖里的荷花开得正欢呢!”“好好好,冬雪,快帮忙!”我头一次刻不容缓地行动起来。
  总算有了一件振奋人心的事了,这才有点儿快意人生的感觉了嘛!遗憾的是,没能和胤禵一块儿游玩一下这里,枉费了这一片热闹的胜地佳景了。
  常流连于那片花繁叶茂之中,或闲亭独坐,或闲庭信步,虽做不成闲云野鹤,但也能安闲自在。总之一个字:闲。
  亭子的廊柱上都刻着不少诗句,多是些思念之词,难得他一片赤诚。原以为他于事大而化之,却也有这般的靡靡之音。
  好事近
  陆放翁
  客路苦思归,愁似茧丝千绪。梦里镜湖烟雨,看山无重数。
  尊前消尽少年狂,慵著送春语。花落燕飞庭户,叹年光如许。
  菩萨蛮
  李易安
  归鸿声断残云碧,背窗雪落炉烟直。烛底凤钗明,钗头人胜轻。
  角声催晓漏,曙色回牛斗。春意看花难,西风留旧寒。
  等等,不一而足。但于我已是烂熟于心、倒背如流。
  最爱在“月上柳梢头”的时候,独自一人捧了一壶美酒,坐在亭子里,自斟自饮着。虽然没能和胤禵“人约黄昏后”,却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沉浸在对他的思念里,“长醉不愿醒”。
  夜里微风吹过,送来缕缕花香,忽有那仙乐飘渺,余音袅袅,时能耳闻,一切都如天上人间,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便都是一场不真切的戏。
  信已经累积了厚厚的一摞,我将额娘送我的礼物的盒子腾出一只来,小心装了,每日必翻看一遍。
  冬雪常笑说,也不嫌烦躁。怎么会呢,这一字一句,都是来自心底最纯真的情意呀,待我细细琢磨,个中韵味独我自知,它们带给我无以复加的欢乐。怎么嫌烦呢?
  芯儿争气得很,已习得一手端丽的柳体书法,却又能自成一派。就相貌来说,亦能看出他日倾国倾城之貌的端倪来了。
  那日额娘见了她写的字也是赞不绝口,特地将才进贡的广东高要端砚一方、浙江湖州羊毫笔数支、安徽歙县徽墨一方、安徽宣城的宣纸数叠、扬州官窑所进的青花笔洗一件赏给她,勉励她好好写,期望她能更进一步。
  偶尔也叫芯儿给胤禵写信,她每每欢欣鼓舞,又往往是妙笔生花;见解之独到,文采之风流,常人无法企及。如果是个男子,他日将会是不能小觑的人物吧!
  兼有了乃父及乃母的风范,融合了双亲的长处,且自动优胜劣汰,去之糟粕,取之精华。
  从胤禵回信的字里行间,常能看出来他对芯儿毫不掩饰的欣悦和喜爱。只是,我们都有同感的是,这孩子太过少年老成了。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什么样的人,芯儿从小就经历了这么不寻常的事儿,她能不成长吗?
  年迈的皇阿玛终于停止了奔波,他已经老态龙钟,烈士暮年,更何况有病在身呢!虽说壮心不已,亦是无能为力了。而额娘的身体也是每况愈下。
  自此,我每日来回奔忙于畅春园、永安宫和府邸之间,种种担忧、焦虑、焚心之痛把我搞得疲累不堪。
  但我不敢告诉胤禵,我怕他分心。我能做的,就是替他在父母膝下承欢、双亲病榻前多尽一分孝道。
  常常在写信的时候,“泪珠和着笔墨齐下”(清—林觉民《与妻书》)。以至于“不能竟书而搁笔”。

  沉疴难再起

  太医又一次摇着头出来了,我接过他寥寥几笔的方子,不过是些续命的让人苟延残喘的汤药而已。
  果真是沉疴难起了!我的泪冲眶而出,哭到难以自持,胤禛、胤禩他们要过来扶我,我一一闪身,用帕子掩了口鼻,躲到门外去。
  “四爷,皇上召见您。”魏珠缓慢走出,他的眼眶也是红红的,轻声传着话,怕惊扰了里面的人“十四福晋,您也请进来罢!”
  大家面面相觑,我和胤禛相望了一瞬,我先走了进去。
  “皇阿玛!”我们齐声唤道。
  躺在龙塌上的皇阿玛已经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了,我掉过头,眼看泪珠又要落下。
  一只手悄然握住了我的肩膀,我微微一怔,极其不自然地挣脱,不敢看他,暗暗挪开了脚步拉开两人距离。
  “老四,代朕祀天……”似乎见到他的嘴唇动了动。
  “皇阿玛……”我忙将耳朵凑上前去,凝神细听。
  “皇上的意思是:四爷代皇上祀天。”魏珠真不愧跟了皇阿玛这么多年,能读懂他的唇语。
  “皇阿玛!这……您叫儿臣如何放心得下!”胤禛急切地说道,眼神带着一抹难解的诡谲。
  他不想去!他怕他一走,这皇位便会易了主儿!这宝座便会与他失之交臂!
  皇阿玛伸出一根手指来,直直指向胤禛,定住。惨白的脸上泛起一丝激动的红晕来。
  “皇阿玛,您别急,容我跟四哥说句话。”我将他的手放回原处,轻声安慰他。
  忙拉了胤禛出来到院子,“四哥!您就答应了皇阿玛的心愿吧!”我也懒得拐弯抹角的了。
  “你期盼我去?”他却是不咸不淡地抛出几个字。
  “四哥,皇阿玛……一向喜爱孝顺的子孙……”我有些彷徨失措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仅此……而已……?”他沉声低叹。
  “他会等到您回来的!一定会!请相信我!”我极快地说着,只差拍胸脯了。
  皇阿玛一定早就拟好了遗诏,会传位给他的,只是我还不能说。
  “既是……芽儿你让我去,我便去!”他理所必然的样子,我仿然听出了些许若有若无的挣扎来。
  待我要细察,他三步并做两步,快速奔进里间去了。
  “儿臣谨遵皇阿玛圣命!请皇阿玛放心,儿臣务必将此事办得完满。”沉稳有力的答话已然响起。
  我突然有种被抽干所有力气的感觉,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只觉得头晕目眩,几欲跌倒。
  “悦芽!怎么样儿?没事罢?”一旁的钮祜禄氏忙上前来搀我。
  “我没事儿!嫂嫂勿担心。”我颓唐地摆手。
  皇阿玛喝过汤药,精神稍稍好了一些。便遣魏珠让大伙儿都回去。
  “福晋!您也回罢!这儿有老奴伺候着呢,您都连续好些天儿没阖眼了!”最后只剩下我,魏珠压低了声儿劝。
  “不用……我在这儿陪着皇阿玛。公公您去歇会儿吧!您老年纪大了熬不住。”我也压低了嗓子回他。
  “福晋!您呐!唉!”他见我坚持,长叹一声出去了。
  魏珠走了后,我见皇阿玛睡得熟,也靠在床沿小睡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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