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沙传- 第53节

没想到，刚才用尽全力都撑不到底的木篙，才扎进泥里三尺多深便戳到了一块大石。飞沙用力过猛，喀嚓一声，木篙已经折为了两段。

“小心！”小蛋大喊一声。

飞沙只觉脚下一阵晃荡，整条木筏如被什么巨神托起一般，飞快地离开泥面，抛向了空中。

小花本能地抱住飞沙的腿趴在木筏上。还好有它这么一大坨重物坠脚，飞沙才不至于一头栽倒。

他扎稳马步向下一看，木筏下面竟有一块硕大的巨石飞速升起！

五尺多宽的木筏，被紧紧卡在了巨石的两块突起之间。

“下……下面……”小蛋尖叫道。

“这……这……这就是你妹的猪婆龙？”飞沙被吓得魂飞魄散。

将木筏顶起来的那块硕大的巨石，正是一条猪婆龙！

准确来说，只是猪婆龙的脑袋。

再准确点说，只是猪婆龙的额头……

卡住木筏的那两块突起，正是猪婆龙向上翻起的上眼皮。

从这两只眼睛的距离来看，这猪婆龙光是头部便有近一丈宽，如此算来，全身长十丈以上还是少的……出发前听段秀才说的传闻里，便有人说这猪婆龙体长十余丈，自己还觉得好笑。现在看来，好笑的正是飞沙自己吧。

极少感到畏惧的飞沙，此时终于深深体会到了魂飞魄散的感觉。

如果还能动，飞沙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个嘴巴。明明见过小花它爹那种猛兽，竟然还会如此轻视与之齐名的四害之一，自己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木筏前端越来越高，一条疙疙瘩瘩的长石缓缓升起。

飞沙很清楚，那是猪婆龙正在长大的嘴。

第十章

“哥哥，别慌！”察觉到了飞沙心中的恐惧，小蛋紧紧揪着他的头发，在他的灵魂深处大喊一声。

被小蛋的喊叫招回了魂的飞沙深深吸了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眼下一味害怕的话不但于事无补，还会将这三条大好性命葬送在此。且不说能不能干掉这猪婆龙，至少得先逃出命去。

猪婆龙似乎只是感觉到了骚动，却还没发现是哪里来的动静，左右张望了几眼，没有发现哪里有异样，很是不爽地哼了一声，巨大的鼻孔中喷出两道火气来。

看着几尺长的火苗，飞沙立刻相信了这猪婆龙会喷火的传闻。

老天爷，这家伙还有什么传闻来着？飞天遁地？开山裂石？那可真的确对得起“龙”的称号了。

猪婆龙没有寻到食物，缓缓又向沼泽中沉了下去。

飞沙提起的心放下了大半。只要木筏能动，自己立刻便撑筏子逃跑，头也不回，谁回谁是这猪婆龙养的！

眼看筏子就要接触到泥浆，小花却突然鼻子痒痒，轻轻地打了个喷嚏。

“阿嚏……”

声音极轻，比耳语声大不了多少。

猪婆龙突然停了下来。

小花自己也觉得不对，将鼻子夹在两只前爪中间。

飞沙拍拍小花，示意它别害怕，自己则半蹲下身，两条小腿肌肉都处于绷得最紧的状态。

猪婆龙又缓缓沉了下去。

木筏摇了摇，重新浮在了泥浆面上。

“呼……”飞沙长吁一口气，提起半截木篙便准备离开。

突然木筏一阵摇晃，只见下面的泥浆如有一只巨大的勺子在搅拌一般，形成了一个数丈宽的漩涡。处在漩涡中心的木筏，如同一片落叶，随着泥浆翻滚左右摇摆，随时有倾覆的危险。

漩涡中心突然一沉，木筏像是向下掉了几尺。

不，不是木筏向下掉，是面前突然升起了一堵泥墙！

那猪婆龙发觉不对，竟在泥下游了个转，从木筏前面再度浮了起来！

这次飞沙终于与猪婆龙来了个面对面的正式会面。

飞沙的眼前只有一个硕大的龙首，形状与他以前见过的那些相似，但放大了无数倍。

这猪婆龙全身被泥浆覆盖，看不出本来颜色。交错伸出嘴边的犬齿，每一枚都有数尺长。如此接近的距离，可以闻到它鼻孔中喷出带着硫磺味道的腐臭气息。两只鲜红到如同烈火般的眼珠，正死死盯着木筏上的三。

“我才是真正的龙……我不怕你！”小蛋努力给自己打气，但飞沙还是觉得她在颤抖。

没有面对这四害之一时，即便你将它想象得再大上十倍，也不会产生多少畏惧。但正面相对着，即便是雏龙、幼貔貅，也无法保持淡定。

光从猪婆龙的唇边，飞沙便估计到这家伙的皮起码一尺厚。以自己全力打出的拳头，怕是连给对方挠痒痒都不够资格。

即便这家伙没有任何异能，只是这般体型，便是换了小花的亲爹来，恐怕也只有落荒而逃的。

“你妹的死老段……”飞沙心中暗骂，“这货色怎么看都是四害之首吧？为什么把这家伙放到最后，听起来好像最弱的一个一样……”

猪婆龙咧了咧嘴角。飞沙有种它是在微笑的错觉。

这种微笑，就像飞沙在鱼塘边钓起一条锦鲤准备拿来做鱼汤时的微笑一样。

好乖的食物，居然自己送上门来……

一想到猪婆龙会这么想，飞沙就忍不住生气。

猪婆龙微微张开嘴，喉咙中传来呼噜一声。

飞沙凝神握拳，准备迎接它的利齿尖牙。

猪婆龙却没有张嘴咬来，只是做了一个很简单的呼气动作，与常人呼吸无异。一道火焰却随着它的口气喷了出来，火舌张牙舞爪向飞沙等人舔来。

小蛋猛地一个跟头从飞沙脖子上翻下来挡在了他的身前，用尽全力向前喷出一口气。

一股冰冷的寒气从小蛋口中喷出，堪堪敌住了猪婆龙的火焰！

这一口寒气喷罢，小蛋身体一摇，便往下倒。飞沙连忙一把抓住，把她抱在怀中。

猪婆龙这一口火居然没有如常一般将猎物烤个半熟，令它很是意外。

于是猪婆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飞沙只觉一阵狂风袭过，似乎周围的空气都要被吸进猪婆龙那两个黑洞洞的鼻孔中去。

心知猪婆龙接下来必然是一大口火焰，飞沙一咬牙，左手抱着小蛋，右手抓住小花脖子，双脚用力一蹬，整个人腾空跃起。

与此同时，猪婆龙的口中又喷出了一股烈焰，比刚才那点火苗子猛了十倍不止。若是被这股火焰烧到，怕是立刻就得变成焦炭。

飞沙算是见机极快，左脚脚底板仍是被撩了一下。只觉得火辣辣的一阵疼痛，鼻子里已闻到一阵焦臭味。幸亏一路划来，双脚早被泥浆覆盖，这才没真个变了烧猪脚。飞沙稳稳落在了猪婆龙的鼻梁上，左脚用力一蹬，“哗啦啦”一阵脆响，脚上沾着的泥已经被烧成了瓦一般的硬脆状。

飞沙眼角稍微向后一瞄，便见自己撑来的木筏已经烧起了熊熊烈火。

没了这筏子，便是想逃，除非能背生双翼，否则也没地方可逃了。

“小蛋背上倒是有俩翅膀……”飞沙居然还抽空这么想。

小蛋吃力地抱住飞沙的脖子爬到他肩膀上：“那翅膀……等我再大些才有用呢……”

“别着急，我就是开个玩笑。”飞沙说着，放开拎着小花的手，蹭蹭蹭地向前奔去。

所有动物的眼睛都是弱点。此刻距离猪婆龙的双眼如此之近，不趁势偷袭还等何时？

猪婆龙毕竟体型过大反应略为迟钝，飞沙动作又极为迅速，瞬间便被欺到了右眼之前。

飞沙看着这红色的眼睛，倒映出自己扭曲的表情。他大吼一声，全身裂肌劲全集中在了右拳，狠狠地砸了下去。

“咣”地一声巨响，飞沙只觉得好像是砸在了一块钢板上，右手一瞬间便失去了知觉，整个人被震得倒飞了出去。

小花见状，一口咬住了飞沙的衣服将他拖了回来。

飞沙一屁股坐在猪婆龙的鼻梁上，顿感惊魂未定。

猪婆龙眨了眨眼。

飞沙心中大感震撼。自己这出了全力的一拳居然无效？他揉搓着自己的右手，感觉尾指的指骨似乎裂了。这对焚骨已成的他来说，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猪婆龙突然长大了嘴，“嗷！”地对天吼叫了一声。飞沙小蛋小花连翻带滚着摔到了猪婆龙的头顶。

飞沙仔细一看，猪婆龙右眼的眼膜上出现了细微的裂痕。以他拳头着力点为中心，一圈圈扩散出去，越来越疏，就像是静止了的水波。

看来自己的拳头还是有点效果的嘛……

不过也只是有点效果而已。

猪婆龙反应比较慢，现在才觉得疼痛，吼叫了两声，便已经没事。眼膜上的裂纹，只是在它视野中增加了点花纹，还不如飞蚊症来得影响更大。

但作为火泥潭霸主的猪婆龙，已不知多少年没有遇到过这么赤裸裸的挑衅，顿时心头火起，恨不得立刻一口将头顶这三只小爬虫吞掉。

猪婆龙身体上浮，将整条脊背都浮出了泥面。飞沙打眼一看，果然至少有十丈以上。

没等飞沙看个仔细，猪婆龙用力将头向上一甩，便将头顶这三只小爬虫甩得高高飞起。

飞沙空中翻了个跟头，往下一看，只见猪婆龙高高抬起脖子，张大了嘴，一张血盆大口正在身下等着自己掉进去。

好个飞沙，将小蛋和小花抓紧了，双脚在空中凭空连踢几脚，竟似将空气也踢出烟尘一般，整个人向前斜着弹了出去，正落在了猪婆龙背上。

猪婆龙把脊背一缩，一条硕大的尾巴便从后砸了下来。

飞沙身形晃动，几个纵跃，便擦着尾巴边跳了开去，在猪婆龙刚刚露出泥面的一条后腿根上一点，险之又险地避过了这一击。

只见猪婆龙的尾巴在自己的脊背上狠狠砸出了一溜火花，一直粘在背上的陈年老泥也被砸得四处乱溅。飞沙很是辛苦才勉强躲过。

老泥脱落的地方，露出了暗红色的鳞甲。

这等凶狠的家伙，自己连躲都无处可躲，却又如何与之争斗？

“哥哥，那边！”小蛋一指旁边。飞沙看去，却原来不远处便是一片连绵的灌木丛，下面显然是硬地。若是到了那里，自己脚踏实地，便有了施展空间。

飞沙趁猪婆龙转身不便，大吼一声，双手用力一抛，将小花先抛了出去，自己又双腿用力一蹬，也如一片飞羽般飞了过去。

小花在地上打个滚，立刻龙精虎猛起来，冲着猪婆龙嗷嗷叫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