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沙传- 第148节

长剑向前一寸一寸地探去，“咄”地一声，戳在了什么东西上。

飞沙停了一停，十指上的能量放散出去仔细探查了一下。

这种探查周围的方式以前从未用过，对飞沙来说既新鲜又陌生。与视觉、嗅觉、听觉、触觉那些直观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这种依靠能量探查反馈回来的信息抽象而又复杂，很难一下子就在脑海中形成一个完整的形象。但是如果能将这些信息梳理清晰，那得到的资料会比直接依靠眼耳鼻手观测得来的更清晰、更深入。

飞沙此时还不太理解这些，只是一点一点地摸索着这全新的感觉方式。对他来说，就好像一直走在地面的大道上，觉得很顺畅舒服。突然有人告诉他，你现在可以飞上天，愿意往哪个方向飞都可以。这种全新的体验，不是那么容易掌控得了的。

从自己所处的位置来说，飞沙认为他手中长剑碰到的，应当是巴蛇的一颗牙齿。他依据这个判断，将重生剑上反馈回来的信息一一整理，强行套入自己对牙齿的印象中去，居然被他找出了几分规律来。如何判断物体的大小形状材质……虽然还不能说十分精确，但已经比直接观察准确十倍不止了。

搜集到面前这颗牙齿相关的资料后，飞沙开始思考，这些资料该怎么处理呢？如果没有能量乱流干扰，自己睁开眼睛也能实实在在地看到一颗巨大的蛇牙，虽然没有追电探测回来的精细，但是那些蛇牙材质的数据又有什么用？

“要是这样就能知道用多少力气才能打烂这颗牙还差不多……”思考着这个问题，飞沙突然灵机一动。

他很小心翼翼地将剑尖的能量集成一束，在蛇牙的一个点上重复着极为细致的检查，精细程度犹如在抚摸情人的身体。

从能量束的反应来看，蛇牙的材质硬度、厚度更加精确地反馈到了飞沙脑中。

“唔……唔……这个级别的硬度，我需要用多大力量从哪个方向才能打烂呢？”飞沙开始了心算，同时控制着一条肌肉发出了一丝极轻微的裂肌劲，传送到了重生剑尖：“如果一条肌肉纤维可以发出这么大的能量，用一阳指的方法传导到剑尖，会损失这么多，也就是还能剩余这么多……”

“那么我应当将那么多条肌肉纤维同时振动，才能产生超过蛇牙硬度的力量……”飞沙庆幸自己以前学九章算术的时候，花米也来自己家蹭课。那段时间自己为了显摆计算能力，学得特别认真，所以眼下做起粗略的估算，大致上还能算个八九不离十。

计算了怕是有一盏茶的功夫，飞沙才粗粗确定了计算结果。看起来还行，经过这么久的刚体术锻炼，飞沙的每一条肌肉纤维能产生的力量都比一般人大了许多倍，即使这样，也得要动用全身超过一半以上的肌肉，才能产生足够的力量破坏蛇牙的表层。

而且除了汇聚力量外，飞沙还必须同时保持十指上的追电效果。一旦失去了追电的探测，天知道他一剑刺出会刺去了哪个方向，会不会扎到自己身上。哪怕他已经把剑尖抵在了蛇牙上也不行。

试了几次飞沙才勉强能在控制住部分手指上的追电同时，将裂肌劲传导到重生剑上，而不会互相干扰。不过这样一来，能同时发出追电的就只剩下三根手指，获得的信息量立刻大减。此时的飞沙需要的，只是蛇牙的位置，因此也算够用了。

“飞家禁术……追电裂肌……破！”飞沙玩这种给招式瞎起名上瘾了。他双手握紧剑柄用力向前一戳。

“卟……”的一声轻响，手中重生剑如戳进泥巴中一般轻轻松松，就戳进了蛇牙三尺深。而飞沙觉得似乎只有前面半尺有阻力，后面竟完全是空的。

“咦？难道我计算失误？”飞沙想着，剑上劲力突然爆裂开来，向各个方向发散出去，就如同在蛇牙内部点燃了一个大炮仗一般。

这一下只听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各种硬的软的湿的干的整的碎的四处乱飞。飞沙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泼了一头一脸，只觉得腥臭难当，连这么错乱的感官都能分辨出来，可见这东西的味道有多浓烈。

飞沙将两根指头蘸了脸上沾着的液体，捻了一捻，从手指尖立刻传来一大堆的信息。嗯，应该是血液，还是脓血。

突然脚下一阵震动，将飞沙整个人抛了起来，在空中连翻了几个跟头。

还没等飞沙调整好身形，一道腥风突然迎面扑来，将他卷着重重甩了出去。

这阵风的力度之大，就如滔滔长江拍了过来一样。飞沙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就被扔出不知多远，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上。

飞沙勉强睁开眼睛四处打量，周围一片明亮，巴蛇还是以小蛇形态浮在空中。自己身上红的白的厚厚一层，果然是脓血。在自己旁边，还掉着一根一丈来长的尖牙，只是看起来根部已经腐朽到坑坑洼洼，里面黑洞洞的，还在淌着与自己身上一样的脓血。

“我丢……”飞沙忍不住骂了一句，合着小爷这一剑，是帮你拔了颗蛀牙啊？

巴蛇在空中扭动着，看起来既痛苦又快乐。想必这颗牙也困扰了它很久吧。

有了刚才的经历，飞沙可以确信这条三尺小蛇肯定不是巴蛇的真身。至于那条百丈巨蛇……说不定也只是一个化形而已。

只可惜自己的追电只能探测出几尺范围，无法破除这纷乱的干扰，找到巴蛇的真身。不过即便能找到巴蛇的真身又能如何？光看旁边这颗牙，就不是自己能够正面对抗的吧。

不过被巴蛇吞噬让飞沙确认了一件事，这条大蛇真的就在自己附近，但是却看不见摸不着。

一个看不见摸不着体型庞大力量无比强大的对手，要怎样才能战胜？

飞沙不知道。

找不到路，就从脚下开始走。

找不到敌人，就从这条小巴蛇开始。

飞沙深深吸了口气，将力量全都集中在脚底。任何时刻，他最信得过的功夫，还是家传的飞羽术。

“飞家禁术……飞羽术……飞！”飞沙大喊一声，双脚用力往地面一蹬，整个人“嗖”地一下如离弦之箭般电射上了高空。

小小的巴蛇漂浮在空中三丈左右，悠闲自得地扭动着。那颗困然了它数百年的蛀牙终于被下面这个笨小子给弄掉了，以后吃东西再也不会痛不欲生了。作为报答，让他多活片刻，等会就将他作为去除牙痛后的第一道小吃吧。能够被巴蛇吞下腹中，也算是这卑微的两脚爬虫的荣幸了。

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巴蛇突然眼前多了一团黑色。

它瞪大了眼睛一看，飞沙咬牙切齿地飞到了自己这般高度，双手高举过头，手中重生剑逆着阳光泛起一片黑影，仿佛将阳光也吸了进去一般。

巴蛇稍微一愣，飞沙却不给它任何机会，狠狠一剑迎头劈去，准准地落在了巴蛇头顶。

第三十七章

碎花纷飞。

飞沙的眼前出现了无数或大或小的碎片，如水晶般晶莹剔透。

每一片碎片上都有晃动的人影或者风景，如同一出出的影戏，讲述着一段段过往千年里的故事。

一片一天地，一片一世界。

帝王将相，贩夫走卒，花鸟虫鱼，山川河流。

飞沙依稀看到了帝国的兴起衰落，城市的繁华破败，情人间的抵死缠绵，树木的成长腐朽……世间万象，尽在这巴蛇破裂后的片片碎片之中。

只是一瞬间的事，飞沙却感同身受，好像自己亲身穿越过那千年之间，化身不同身份地位的男女老少甚至鸟兽草木，看着这个世界随着时间流逝或急速或缓慢地变化。

千年转眼即过完，那些碎片于一瞬间同时消失不见。

还沉浸在如梦似幻若假还真的景象中的飞沙，恍惚间隐约看到一条无比巨大的白色盘着身子缩在阴茅身后，尾巴还垂在湖水中，硕大的蛇头抬在空中十来丈高的位置，冰冷冷地盯着自己。

可是当他凝神看去之时，那巨蛇的影子转瞬间便消失不见，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从高空中坠下的飞沙，在距离地面数尺的时候，双足在空中飞快地连踢数脚，整个人就如一片羽毛，轻飘飘地降落在了地面。

刚一落地，飞沙飞快地弯下腰捡起一块拇指大小的圆石，手指一弹，向他刚才看到的巨蛇蛇头方向弹去。

石头毫无阻滞地穿过空间，远远地坠落在湖中，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飞沙却无端地觉得石头在接触到巨蛇原本位置的时候，似乎朦胧了一下，不过却不是他的目力所能分辨得出来的。

随着刚才那些碎片消失，一直扰乱着飞沙所有感官的那些能量乱流也都消失不见，如同从未出现过一样。

一击得手，飞沙不喜反忧。

成名千年、被倚为汉室王朝最后依仗、让刘备这样标榜忠心的宗亲变节，让阴家先祖这样可靠的亲卫动了贪心，让阴茅这种老狐狸不惜背上骂名将巴蜀之地搜刮一空也要供养着，这样一条巴蛇，怎么可能只有那么一点点让人混乱的手段？

飞沙凝神提气，双手握剑，一步一步地走向阴茅。

阴茅慌了一下神，却突然侧耳向天，倾听着什么无声的言语，脸上立刻露出了淡定的微笑。

飞沙双脚踢地，猛地将身法提到极致，手中长剑比声音更快地递了出去。

一剑正中阴茅心脏。

飞沙怪叫一声，身体以违反物理常识的角度向后一折，整个人止住了前进的势头，向后弹射了出去。

中了那一剑的阴茅，身形扭曲了两下，消失在了空气中，一如他根本没有站在那里。

飞沙单手握剑在身边轮了一圈，五指上的追电透过重生剑的剑刃，向四面八方散发出无数的细丝。如果眼睛能看到这些能量的线条，此时的重生剑就像是一柄毛绒绒的大刷子，将飞沙身边刷了一次。

没有……没有能量乱流……一切都是真的……吗？

飞沙将追电的能量重新整理起来，凝在剑尖一点，缓缓地在身前划动。

这一次，他终于发现了一丝异样。

那种可以干扰他所有感觉的能量波动均匀地分布在了他身边所有空间内，但是却没有产生任何波动，只是静静地潜伏着，好像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