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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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 第8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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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住了。

    众人也都愣了,难以相信一个小吏,竟把浙江的秀才全比下去了……

    “不会是开玩笑吧?”众人问道,“越是有才的秀才越孟浪,也是有可能的。”

    “不会。”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周新,这才出声道:“咬定青山不放松,就是他作的。”

    “哈,原来是铁寒公亲封的‘江南第一吏’!”众老大人恍然道:“难怪难怪!”既然之前有过佳作,老大人脆弱的小心灵便容易接受一些。

    “如此才华,为何甘愿作吏呢?”有人不解道。

    “不是谁都有钱读书的,”周新对王贤的印象很不错,而且他用王贤的法子,将了都转运盐使司一军,果然让盐司不敢再乱来,取消了浙东西贩盐的限制。

    此举不仅解救了盐商,更让浙西盐价大降,惠泽无数百姓。为此周新一直很感激王贤,此时自然要替他说几句话了,“这王贤的父亲叫王兴业,因为当年的秀才杀妻案,而被冤枉下狱数载,耽误了他读书。去岁他父亲平反,富阳知县才照顾他进县衙,当上了书吏,这才解决了生计问题。”

    “原来如此,”听了周新的解释,众大人纷纷叹气道:“可惜可惜,如此才华却沉沦下僚,真如明珠暗投啊……”

    “没什么可惜的。”那徐提学心中一动,笑道,“苏老泉,二十七、始发愤。他还不到十七岁,现在督促他认真读书,未尝不是又一个苏明允!”他对此事极为上心,听到有质疑声,还专门出去替王贤解释……

    见他如此热心,周新一愣,旋即明白了徐提学的小算盘,不禁眉头轻皱,自己好像帮倒忙了……。

    楼船上,就着王贤的诗,胡学士摆足了天下大宗师的派头,教育诸生道:

    “这首诗平白直叙、谈不上炼字和雕琢,但琅琅上口,美不胜收。为什么呢?因为它如琴瑟叮咚而无杂响,如行云流水而无阻滞。”顿一下,胡学士看了一圈,才想起件很重要的事道:“哪个是王贤?”

    “小人在。”王贤不是读书人,自然没法自称学生,赶紧出列行礼。

    众人见他眉目清秀,根骨清奇,浑没有衙门里刀笔小吏的庸俗劲儿,心里的疙瘩登时去了不少……若这种诗的作者,是那种一看就俗不可耐的胥吏,得让人多堵得慌?

    “你可有表字?”胡学士和气问道。

    “草字仲德。”王贤恭声道:“乃县老爷所赐。”

    “很好。”胡学士心里暗叹,要是没有多好,老夫赐你一个,也是一桩美谈。“仲德,我来问你,你上过几年学?”

    “回学士的话,小人只上过几天蒙学。”王贤虽然不明白胡广啥意思,但似乎要替自己洗白,自然乖乖配合答道。

    “跟谁学的作诗?”胡广又问道。

    “没人教。”王贤道。

    “吓,”众老大人笑道:“那你怎么会作诗?”

    “小人只知道基本的对偶、平仄,平日好读《唐诗三百首》,”王贤怯怯答道:“日子久了,也斗胆做些打油诗、顺口溜啥的……”

    说完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至少把话撂这儿,再不用担心露馅了。当然,这都得感谢胡广胡学士,就是存心当托儿,都没这么称职的。

    “自学有自学的好处,譬如稚子,一切都发乎自然,可以不受师承、风气的影响,反倒可以学到唐诗的意境。”胡学士对王贤的配合,也很满意,继续教训众生员道:

    “而你们都是科班出身,作诗的时候难免为了卖弄学问,而苦心孤诣的雕琢用典,结果反而诘屈聱牙,有失自然之意境。姜白石说‘雕刻伤气’就是这个道理。”

    “但也不是让你们学他,那样又会邯郸学步,学不到那份自然,连原先的精巧也没了,结果成了两头不靠。”顿一下,胡学士沉声道:“如何平衡好雕刻和自然的关系,委实大可讲究!最后,老夫用陆放翁的一句话,送给你们,‘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方向我已经给你们指出来了,至于将来能达到何等成就,一看尔等天分,二看尔等努力,好自为之吧……”

    “学生受教了!”生员们激动的一塌糊涂,这可是大宗师的教诲啊,他们仿佛看到了一条通往诗神宝座的金光大道……

第二卷钱塘春潮图 第八十五章 提学的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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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盛世上元夜,学士教孺子,必是一段佳话啊……”见胡广说完了,那位据说也是小吏出身的郑藩台站起来。

    几十名舞姬端着托盘上来,每个托盘上一个高脚夜光杯。

    “葡萄美酒夜光杯,来来,年青人们,满饮此觞,感谢学士的教诲!”他端着酒杯站起来,笑吟吟朝胡学士敬酒。

    胡广一饮而尽,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他甚至觉着,解缙一直不出来也挺好,自己还能过足文坛盟主的瘾。

    郑藩台也一饮而尽,两人相视一笑,望向那群年青人,催促他们把杯中酒一气喝干。

    众秀才受宠若惊,都赶紧一饮而尽,王贤自然也不例外。唯有站在他一旁的于谦,没有去接那托盘上的美酒。

    “少年郎,大家都喝了,为何只有你未曾动一下酒杯?”郑藩台问道。

    “回禀老大人的话,小学生年纪尚幼,家父严禁饮酒,”于谦打了个礼,虽然面对着一省之长,仍面色平静道:“还请老大人见谅。”

    “哈哈哈……”郑藩台定睛一看,这少年郎才十四五岁,生得唇红齿白、眉目堂堂,不禁心生喜爱道:“喝一杯不打紧,回去你父亲要问起来,就说是郑棠让喝的,他不敢归罪你。”

    “小学生不敢违父命,”于谦却依旧摇头,“更不敢拿老大人胁迫父亲。”

    郑藩台面子有些挂不住,咳嗽两声道:“这位小兄弟家教甚严,好事,好事。”

    “好个鸟!”那虬髯大汉却嘲笑起来。他是浙江都指挥使唐云,奉天靖难的功臣,世袭罔替的新昌伯,哪会把一干文官放在眼里,大笑着挪揄道:“这小子分明是瞧不起你老郑!”

    “小学生绝无此意。”于谦忙辩解道,“只是家父定下的规矩,不能不遵……”

    “今天就改了规矩!”唐云竟亲自下场,从托盘上捏起夜光杯,顶到于谦嘴边,狞笑道:“你要是不喝,老子就把你扔到西湖里喝个够!”

    没人怀疑唐云这话的真实性,这个杀人魔王,每每逮捕倭寇后,不审不问,全都绑上石头沉到钱塘江喇叭口。

    于谦却镇定的迎着唐屠夫的目光,双手接过酒杯,竟又搁回托盘上,然后深深作揖。

    船上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于谦身上,刺得他浑身都不自在,而他依然一动不动。

    “你不怕我杀了你?”唐云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捏起于谦的下巴,冷声问道。

    “怕。”于谦平静答道。

    “那还敢尔?”唐云声音阴、目光冷,让人不寒而栗。

    “威武不能屈。”于谦蹦出几个字道。

    “嗯……”唐云哼出重重的鼻音,目光凶狠的瞪视着他,于谦夷然不惧的对视着。

    “哈哈哈哈!”良久,唐云仰天大笑起来,大手一下下拍着于谦的肩膀,“好小子,说不行就不行,九头牛也拉不回,老子年轻时也是这脾气。不错,将来要成大事,非得有这份犟劲儿不可!”

    这让众人松了口气,他们真怕新昌伯会发飙,把这小子弄死,那这场彰示着安定祥和的盛会,就要成为笑话了。

    王贤在一旁看着,心里暗叹道,不愧大明朝未来的救时宰相啊,从年轻就自带主角光环……咱这种小人物,只有各种仰视的份儿。

    正胡思乱想间,他突然见那唐云眼中凶光一闪,暗叫一声不好,便听他狞笑道:“不过担大任之前,还得学个圣人不教的理儿,今日我便教教你……”说着扬起蒲扇大手,就是重重一耳光,把个文弱小书生,割麦秸似的劈倒在地。“什么叫‘好汉不吃眼前亏’!”

    一片哗然中,唐云收回手,再不看他一眼,大笑着归位坐下,对左手边的黑须中年人道:“胡阁老,你说我教训的是不是?”

    那胡阁老的脸色,登时变得难看起来,这唐云分明是指桑骂槐,在讥讽于他!胡广这一生可谓超级赢家,科举考状元,当官当首辅,却不大让人瞧得起,就是德行有亏,太没操守了……

    那边郑藩台忙打圆场道:“伯爷你也真是的,跟个孩子一般见识。”说着挥挥手,让人把于谦扶下去休息。然后笑道:“诸位小友入席吧,今晚我们共度上元佳节!”

    “谢老大人。”众人便在侍女的引领下,在下首新添的桌边就坐。

    待他们坐下,乐声又起,舞姬们翩然而出,身姿优美的舞动起来。

    坐下之后,生员们对着百味珍馐却食不甘味,对舞蹈也视而不见,一个个盘算着该如何跟那些难得一见的大人物套套近乎,不然岂不太浪费这个机会了?

    王贤却没什么兴趣,他觉得对大人物们来说,所谓品评诗词不过是个娱乐插曲,完事儿自然不会再理会这些生员。所谓‘共度佳节’千万别当真,只是让你蹭顿饭罢了。

    那就安心蹭饭呗,这么多见都没见过的好东西,怕是这辈子都吃不到第二回,王贤便专心致志的大快朵颐,根本不理会那些秀才的目光。当小吏有当小吏的好处,可以不用像秀才们那样酸气……

    不过胡吃海塞之余,他的目光不时扫过胡阁老那桌。那个疑似锦衣卫的汉子,依然站在他身后,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望着湖面上的游船画舫,好像很向往似的。

    上次王贤就发现,这侍卫实在大牌。这次见他竟露出孩子气的举动,王贤不禁更加奇怪了,看他满脸胡子、黑铁塔似的一老爷们,怎么会是脑残呢?再说脑残能当锦衣卫,还执行这么重要的任务?

    这时,那人若有所觉,警惕的朝他看过来。王贤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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