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药效很短啊。”王贤看看自己;又没了病容。
“是药三分毒;药效长的就成毒药了。”吴为无奈道:“下次大夫来之前;大人临时服用一丸就是了。”
“也好。”王贤点点头道:“怎样;汾阳之行收获如何?”
“收获很大;我一件件讲给大人。”吴为想一想道:“我们按照大人的吩咐;到了西北百八十里外的汾州城;说来也巧;正赶在那赵知县的家眷扶灵回乡;我和闲云少爷一合计;当时就没露面;而是第二天悄悄跟他们出城百里才现身。我们说自己钦差大人的手下;为了表明身份;还亮出了锦衣卫的腰牌;他们才相信我们……”
说着;他把当时的情形;一五一十讲给王贤听……
那赵知县是上一科新及第的进士;河南人氏;才刚二十有五;去年放了知县;携妻来山西上任;谁知道刚一年多;便横遭惨死;家里自然震惊无比;老父亲和他兄弟闻讯赶忙来汾州料理后事。
到了汾州;知州大人亲自接见了他们;陪他们在赵知县的灵前哭了一场;对赵父道:“赵知县身遭横死;魂魄ri夜思归家乡;老先生宜速扶灵返乡;择个吉ri下葬;也好使他入土为安。”说着拿出一包银子道:“这是同僚们的一点心意;虽然不多;权作丧葬之资吧;老先生万万不要推辞。”说着对属下道:“陪老先生去收拾一下行装吧。”
赵父拿了银子;清点了遗物;便和大儿子接着儿媳;扶着二儿子的棺材;一路洒泪离开了汾州。其实他心里;也对儿子的死满是疑窦;无奈官不与民斗;知州大人和省里都说了;儿子是被白莲妖人作法害死;他也无可奈何;现在见到锦衣卫来查问此案;哪有不配合的道理。
当即便在山坳里;与吴为两个询问起儿媳来;儿子到底是怎么死的;这一年又发生了什么。
赵知县的妻子回忆道:“亡夫上任后;发现恶霸欺男霸女、甚至杀人越货的案子积压如山;汾州百姓痛苦无比。他是立志要造福一方;不负圣恩的;于是便着手查办案件;谁知刚抓了几个疑犯;就遭到上司的训丨斥;让他不要乱来。亡夫说我怎么是乱来呢?他们杀人犯法;难道不该抓么?上司却说不该抓。亡夫愤懑道;山西难道没有王法了吗?上司答道;山西有王法;但是晋王的法。山西地里是晋王说了算;而咱们汾阳;是庆成王和永和王说了算;那些欺男霸女的恶霸;多半是庆成王的门人;杀人越货的歹人;多是永和王的门客;打狗还要看主人;你明白了么?”
“亡夫xing情耿介;当时就跟知州大人顶起来了;说我不明白。我只知道大明朝的王法;是《大明律》;不知道什么《晋王律》;他们犯了法;我就要抓他们”赵妻道:“结果亡夫拒绝放人;与知州大人不欢而散。之后大半年时间;亡夫顶着上司的压力;着实承办了一批恶人;汾州百姓无不称颂。转到今年;省里突然一纸调令;命他为转运委员;把他调到省里去协办粮草了;亡夫走时对我说;这是他们调虎离山;要把他调离汾阳。但无可奈何;只能上任去了”
“之后一直到亡夫去世前;他都没回来过;只是写过几封家书;说了说自己的近况。”赵妻道:“到了上个月;差事完事儿;妾身以为他终于能回来;谁知道…”说着呜咽起来道:“谁知等来的却是他的死讯…亡夫的灵柩运回来;我给他收殓。多年的夫妻;妾身能认出;那确实是他的尸身;可他的头颅却不见了……”后来知州大人亲自来慰问;说亡夫被白莲妖人作法害死了;首级估计是找不回来了……”
众人一片黯然;待赵妻平复下来;听她继续道:“知州大人又说;按规制;官府要清点亡夫的遗物;以免有官府的文件遗漏;他还问我;亡夫给我写过信么?我说写过;便将其取给知州大人;”顿一下道:“但最后一封信;被我藏下了。”
“为何这样做?”吴为心中一喜道。
“因为亡夫向来奉公守法;之前的信里;只说家事和一些ri常的情况;从不提起公务。”赵妻轻声道:“但在最后一封信里;他一反常态;说可能有人要害他;让我小心为上……我担心信拿出来;自己也会遭到不测;更想着将来给亡夫伸冤;这才将其藏了下来。”
“那封信在哪?”吴为着紧道。
赵妻看了看赵父;赵父点点头;示意她交出来。她便转过身去;从贴身小衣里;摸出一个带着体温的锦囊。红着脸从锦囊中掏出薄薄两张信纸;递给了吴为。
吴为接过来一看;便见满纸工整有力的字迹;上头写道‘差事已经结束;料可数ri返家。然亦可能永别于汝;因吾不肯同流合污;或遭上峰戕害。倘若如此;汝切莫喊冤;只当吾是病死;速速返家;请吾父为汝择佳婿改嫁了吧……;
第四卷欲把西湖比西子 第四一七章 灯下黑
看过之后;吴为将信纸递给赵父;问赵妻道:“你丈夫还有什么遗物?”
“都在那口箱子里了。”赵妻指着马车上一口木箱道。
“里面的东西你仔细看过么?”
“睹物思人;妾身不忍细看。”赵妻摇头道。
征得赵妻同意后;吴为将木箱打开;一样样清点起赵知县的遗物来;因为但凡带字的;都被官府留下了;所以箱子里的东西很简单;也就是几件衣物;一些ri常用品。吴为先将那些物品一样样看过;没有看出什么问题;又问赵妻道:“这些衣裳里;可有你丈夫去省城时穿的?”
“有。”赵妻为他挑出来道:“这几件是我为他亲手缝制的;还有这几身官袍;是朝廷发的。”
吴为又一件件检查了那些衣物;还是没有发现问题;看看赵妻面前的那堆衣物道:“尊夫的鞋子都没带去省城么?”
“当然带去了;常穿的便鞋两双;官靴两双;但送遗物的人说;因为当时收拾的太潦草;忘记收拾床底的鞋子了。”赵妻弱弱道:“也不好为了几双鞋;让人家再跑一次省城。”
“嗯。”吴为点点头;心说所有写着字的东西都搜走了;怎么可能潦草呢?八成是靴子里有什么秘密;甚至有可能就是靴子惹的祸。但是现在无从查证这些;他放弃了在遗物中寻找线索;对赵家人道:“能否验一下赵知县的尸身
赵家人互相看看;都有些迟疑;还是赵父咬牙点头道:“好吧我儿肯定希望恶有恶报”说着便带着儿子儿媳到一边去了。他虽然万分想见儿子最后一面;但那是具无头的尸首;见了不如不见。
吴为和闲云站在棺材边;向赵知县行礼道:“赵大人;您是个好官;我们不能看着害死您的坏人逍遥法外;所以要惊扰您的肉身一下了。”说完两人便用匕首;将棺材盖板上的长钉;一个个敲出来;最后闲云少爷一用力;缓缓推开了棺盖;一具穿着官服的无头男尸便出现在两人眼前。
死者已经故去一个多月;尸身自然已经腐坏;味道十分恶心;是以闲云少爷推开棺盖;便兔子似的远远躲开了。
吴为却浑然不觉;连鼻子都不捂;就俯身仔细检查起来;足足盏茶功夫;才站起来换口气;对闲云道:“死者尸身腐坏;不过骨殖尚且完整。”
“你;把他……解剖了?”闲云面sè惨白;见吴为点头;便弯腰大吐特吐
吴为摇摇头;走过去道:“九龙口上也没见你吐成这样。”
“那能一样么。”闲云擦擦嘴;阻止他靠近道:“你站那说就行”
“我还不告诉你了。”吴为为死者重新穿好衣服;又掏出水囊;洗干净手;盖好冠盖;对返回的赵家人道:“你们速速回乡吧;有什么消息;定然通知你们。”
“大人;能抓住凶手么?”赵父巴望着吴为道。
“当然;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吴为点点头道:“耐心点;给我家大人一点时间;一定还赵知县个公道。”
“那就拜托大人了。”赵父带着儿子儿媳给吴为磕头;起身扶棺而去。
太原;钦差行辕内。吴为对王贤讲述尸检的结果道:“死者全身骨骼青黑;系砒霜中毒所致。唯有胸骨仍是暗黄sè;说明死者是在毒xing尚未攻心之时;便被人砍去头颅。观看死者颈骨伤痕;是被斧子之类的东西砍坏的;当时必然导致鲜血喷洒而出;如果搜检死者死前的床榻;应该可以找到血迹。”
“找机会看一下去。”王贤点点头;问道:“既然投毒杀人;为何又要砍头?”
“为了掩盖他中毒后七窍流血的异状;”吴为道:“但凶手不知道;ri后还是会在骨头上留下罪证。”
“嗯;甭管是毒死的还是砍死的。”王贤点点头;沉声道:“至少可以证明;驱鬼杀人;是无稽之谈了。”
“是的。”吴为点头道。
王贤便展开吴为带回的那封信;反复看起来;喃喃道:“差事已经结束;料可数ri返家……从太原到汾阳百八十里;这说明他已经获得回家的许可了;信应是他启程前写的。”顿一下道:“然亦可能永别于汝;因吾不肯同流合污;或遭上峰戕害……这时候他已经知道了什么;而且已经和上峰撕破脸了;担心自己会被杀害;按说这种时候;应该十分小心才是;为何还会中毒呢?”
“下毒的话;当然不能让他发觉了。”
“砒霜不溶于酒水;他这种家不在太原的官员;应该是一天三顿吃食堂;只要他足够小心;根本没法在他饮食中下毒。”吴为却摇头道。
“也许是对方硬灌他吧?”二黑猜测道。
“不可能;硬灌的话;还不如直接用斧子砍呢。”王贤摇摇头道:“喝酒;如果能让他醉酒;就可随意摆布了。”便吩咐道:“去驿馆查一下;当天赵知县有什么活动。”
“好。”吴为应声道:“我还想去看看赵知县睡的那间屋。”
“嗯;去吧。”王贤颔首道:“注意安全。”
吴为便趁着夜sè越墙而出;与在暗处放风的闲云;摸往距离臬司衙门一里地远的驿馆。拂晓时分;他便转回;王贤睡得很浅;一听说他来了;赶紧起床听消息。
“我们逼问了驿丞;他招供说;赵知县遇害那天;参加了藩台大人举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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