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艳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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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艳伶- 第2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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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中不禁也赞叹起来,这样尽心尽力、全无藏私的人,当真不多见了。

    徐碧箫这一生,能遇到商雪袖商班主,真的是他的莫大的造化!

    “你的班子搭的好,能合了你的身高,但你不应以身高为短处。

    “我以前见你做戏时还不太显著,前三日的戏,反倒有些束手束脚。有几次还刻意的含着胸,类如鹌鹑,矮了身盘儿,类如河鱼,这实在没有必要。

    “身为你这个档次的伶人,戏中每一个细小的改动都应有出处、有缘由,而不能由着自己性子来。

    “别以为别人看不出来,梨园行里的行家里手多得是,就是戏迷里面也有人慧眼如炬。上面这些毛病,若不时时提醒自己,以后会成为你的死穴。”

    商雪袖想的长远,她道:“你现在身份不同,再以后,若是想将你这一脉发扬光大,你也一定会收徒授艺,那时候你的每一出戏,都有弟子习学。且不论这些,就当下,其他戏班子私淑你的戏演了的更是不计其数,若是把这些坏毛病也一并儿学了去,到时候是他们学的不像呢?还是你自身有瑕疵呢?”

    她听外面沉默良久也没有动静,心知徐碧箫听了进去,只是领悟却难,便笑道:“今日说的多,就到这儿吧。原本学艺也并非一蹴而就的事,仍需不断摸索磨练,就算是我,也仍在路上……距离离京,也还有些时日,你可随时找我。”

    徐碧箫这才应了一声“是”,便让花平先请了文又卿先去歇息,这才从屏风后请了商雪袖出来。

    商雪袖看他满脸惭色,只微笑道:“我这就回去了,后天春茂社在荣升开锣,我挂老生头牌。”

    “我一定去捧场!”

    徐碧箫想了想又转身正色对商雪袖一揖道:“今晚受益匪浅。”

第四百一十二章 重温黄粱梦

    徐碧箫还有话留在了心里没有讲出来。

    他曾以商雪袖为目标,心想总有一天他的秋声社会超越新音社,他也会超越商雪袖。

    他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实现了这个目标,而经过今天下午这一番训教,他才明白过来:他固然前行了,商雪袖也并非裹足不前。若是她的嗓子没有坏,他,仍是不及她的。

    商雪袖看出他的凝重,不由得抿嘴笑道:“你今得我指点,我也算你半师吧!燕春来虽然和你没法比,但她也是我费了心思教出来的正儿八经的徒弟,以后你可得多提携这个师妹。”

    徐碧箫便轻嗤了一声,看着笼着一圈儿朦胧光晕的月亮,别别扭扭的道:“我和你前后成名,才是同辈人。燕春来是我哪门子师妹,她只能算是晚辈!”

    夜风虽寒,商雪袖心中微暖,知道徐碧箫性子如此,也不和他理论,只默默前行。

    徐碧箫将商雪袖送出了门,交代花平务必亲自送商雪袖到荣升戏馆,才回了屋子,对着文又卿施礼道:“下午怠慢大人了。”

    文又卿摆摆手道:“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今天就算是老朽也涨了一番见识。于你而言,更是字字珠玑、有醍醐灌顶之感吧?你原该心无旁骛、听人授业,于我而言,这不算怠慢。”

    烛光微闪,文又卿嘴角皱纹几次紧紧松松,良久才道:“这位屏后之人,可是萧六爷?”

    徐碧箫惊愕道:“文大人怎么会这样想?”

    文又卿笑了笑,道:“你无需紧张,就算是萧迁无旨回京,我也只当看不见就是。”

    他捻须喟叹了一声,道:“我当年,曾经有幸听过萧迁给人说过一场戏,当真是精彩万分!”

    徐碧箫苦笑道:“不是我欺瞒大人,屏后之人,实在不是萧六爷……您之前问在雅间那位既不叫好、又不打赏的女子是何人,她就是这位屏后赐教于我的人。”

    话音一落,文又卿顿时摇头,道:“不可能,那怎么可能是女子声音?”

    “她……原本也是伶人,只是倒仓了。”徐碧箫只得如此解释道,他只怕文又卿对商雪袖起了刨根问底的兴致,急忙道:“天色已晚,文大人枯坐一个下午,晚上我做东,请一定再勿推辞了!”

    饶是如此,文又卿却只是难以想象,也难以相信!

    这女子说戏的风范,实在太像萧迁!

    春茂社进了上京,直接坐馆荣升戏楼,隔三差五挂了燕春来的戏,上座儿自然是不差的,但也没有那么好到天天满坑满谷的程度。

    皆因上京这段时间机会多,可来抢饭碗的戏班子也贼多,一时间上京的看客们口味也被惯的极刁。

    但楚建辞心中明白,这已经很不错了!

    春茂社只因来了一个商雪袖,便从比草台班子略好的不入流的小戏班子,跻身中流……甚至上流戏班子!

    荣升戏楼是什么地方?在以前,他想都不敢想!可现如今,就算是上座儿没那么满,可荣升的老板竟然一句闲话都没有,甚至还主动来说了几次,请他们安心的留在荣升坐馆,价钱什么的都好说!

    他心里边儿隐隐有些明白,这大抵是因为“商雪袖”这个名字。

    燕春来的声腔、身段固然酷肖昔日的商雪袖,可最引人关注的却是迄今为止还没露面的“老生”商雪袖。

    而就在现在,商雪袖拿了戏本子过来,同戏本子一道拿来的还有她的名牌。

    她神色平静,眼睛微微弯着,仿佛在说的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可楚建辞却兴奋的抑制不住自己声音里的颤抖:“这是,您这是要挂牌了?”

    “嗯。”商雪袖双手递过了戏本子,道:“我以春茂社为家,不敢藏私,所以还请班中的大家同心戮力,演好这一出戏。”

    楚建辞瞄了一眼书皮,有些吃惊,讷讷的道:“这戏……能演么?”

    “怎么不能演呢?”商雪袖笑起来。

    她知道楚建辞在担忧什么,她道:“邬奇弦为人自负,自信这出《梦黄粱》天下没有人能演得过他,所以这出戏他从不保密,有的时候还常常写了戏本子出来送与临时挂的班子。”

    商雪袖有些怀念的笑了起来:“若他真的跑过来骂我,我还求之不得呢!”

    在和春茂社的人合练过一次这场戏以后,商雪袖便不再参与排演了。

    上演的那一整天里,她都一个人关在屋内。

    屋内没有燃着火盆,商雪袖只是坐在窗前,头搭在椅背上,眼睛闭着,只有睫毛微动。

    日光微暖,让这屋子里也有了些许暖意,更映照她面白如玉,丰润的唇色淡如雪中梅心,扶着椅子把手的双手上甚至可见玉色下微青的浅浅筋脉。

    商雪袖知道这样的一出戏,实是讨巧了。

    邬奇弦携着梅哥儿归隐以后,再无人能演出他那个味道。

    世人都说邬奇弦去后《梦黄粱》成了生行绝响,却不知道,这出南腔的《梦黄粱》,商雪袖和邬奇弦曾经联手改制,就在明剧的版本几近完成之时,邬奇弦告辞离社而去。

    而后商雪袖的人生也几经风浪,也终于在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冷宫岁月的某一日中,突然就切身的领悟了何以邬奇弦能唱的那么好、演的那么好。

    那是远比在萧园看到那幅画之时更深切、更刻骨的领悟。

    她那时常常想,若非邬奇弦能坦然而对,甚至还有种大梦先觉的了悟,又怎能演出那样一种转而一切成空的戏谑?

    更让她感慨的是,云端跌落的邬奇弦,最终有她成全。

    可曾经拥有的甜,刹那全都变成难以下咽的苦与毒,那个她,谁来成全?

    她演过上百出的戏,戏中百种滋味,竟然在那么短暂的时日一一尝遍。

    商雪袖一时间有些沉浸于过去的时光中,若说人生这样的大起大落,恐怕就连邬奇弦都不如她。可她下一刻便刻意的将心中放空,只将戏中的一幕幕、一场场的次第滤过。

第四百一十三章 济济一堂

    余梦余站在荣升戏馆之前。

    “商雪袖”三个大字,明晃晃的就挂在眼前。

    事实上那一幅大幕上内容极多,噱头也不少。

    什么“师徒同台”、“神秘老生”、“直追邬余”……可余梦余并不在意这样近乎冒犯的狂放,他的眼神完全被这个名字吸住了。

    徐碧箫站在余梦余身边,伸手道:“余班主,您先请。”

    余梦余看了一眼徐碧箫。

    这场戏,是徐碧箫请他来看的。

    他知道这位唱老生的“商雪袖”,可唱的再好,拿了人家的名号炒自己,就先落了下乘!

    所以余梦余原本是没兴趣来的。

    但,他这一生成名甚早,先有邬奇弦后来居上,再后来商雪袖红遍天下,而今徐碧箫声名极盛,他也算是看的极通透了。

    他早已深知梨园行里,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啊!

    如今徐碧箫相请,余梦余自然也要给几分面子。

    他尚算沉得住气,身后跟着余三儿早已蹦了起来,道:“余爷,爷!商雪袖!”

    余梦余瞪了他一眼,转面道:“徐班主请。”便抬步进了戏楼。

    二楼的雅间,竟是无比的热闹!

    余梦余粗粗扫了一眼,徐碧箫这一请,几乎请遍了目前在上京的顶级名伶!

    他最为年长,又挂着曲部的职,大家伙儿纷纷起了身子见礼,到了此时,余梦余也颇觉得这徐碧箫行事有些古怪,莫不是还想着借他和其他名伶的力,为春茂社这位“商雪袖”造势?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

    余三儿眼尖,看到居中的位置留着呢,急忙扶了余梦余坐下,然后将他惯用的茶壶从夹棉盒子里拿了出来,递到余梦余手上。

    一股子热烫的劲头儿和茶壶磨砂的质感传到余梦余的手心,他垂了双眼不语,旁边儿的伶人渐渐也声音低了下去,不再言语这是余老爷子的习惯,观戏之前要先静心。

    早先的时候余梦余脾气爆烈,静心不语的时候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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