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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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之书-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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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们可捡着便宜了,拼命地揍他,有一个男人拿了一根棍子,狠狠地打在他的小腿上,把他的腿骨给敲断了……
  丘土生经历了这件事,不但没有吸取教训,酒却越喝越凶。没有酒,他就会死掉。有酒的日子,才是他真正的节日,他的狂欢节。寂寞的狂欢节。想女人又没女人的狂欢节。
  黑子在一个晚上听到了一个女孩儿的哭声。那哭声从村口传过来,慢慢地近了,然后经过他的家门口,又渐渐地远了。他出门一看,什么也没有。他听出来了,哭泣的那个女孩儿是个傻子,傻姑娘很少哭的,今天怎么哭了呢,他产生了好奇。他走了过去,在傻姑娘的家门口,往里面看。
  傻姑娘从小就是个痴呆儿,她说话含糊,没有一句话黑子能听得懂。傻姑娘平时在村里无忧无虑地生活着,她似乎不知道寒冷也感觉不到酷热,她是曲柳村的野草,自由自在地在乡野的阳光下生长。她家里人对她视而不见,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人管她。傻姑娘的哭声没有引起他们家里人的注意。黑子只听她母亲说:“出点血就哭,哭什么哟,谁让你生下来就是女儿身,流血是正常的嘛,还不快去换裤子。那么多血,也不知找块布垫垫。”
  黑子一听,脸红了。
  他往回走的时候,听到了丘土生的声音。他从村口走进来,在一个墙角歪倒下去,呼呼地睡了。
  黑子走到他面前时,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臭和一股莫名其妙的腥臭。他听见丘土生梦呓道:“好哇,女人好哇,痛快,真痛快!”
  黑子很快就把傻姑娘的哭和丘土生的话联系在一起。显然,丘土生是干了那种见不得光的事,傻姑娘是不是被他弄哭的呢?黑子一阵恶心,他朝丘土生的脸上吐了一口痰,才沉重地回家。
  傻姑娘的哭声像一块石头压在他的心口。
  他要弄个明白。
  第二天傍晚,夕阳血红。他来到傻姑娘平常喜欢去玩的那片河滩上找傻姑娘。傻姑娘果然坐在那长着许多野花的草地上。她孤独地坐在那里,低着头在玩着一朵花。她今天的脸色苍白,也许是昨天晚上流血太多了吧。黑子没有看到傻姑娘往常脸上常挂着的傻笑。那种傻笑几乎成了傻姑娘的象征,在曲柳村里,那些坏孩子往她头上洒泥土,在她衣服上画乌龟,她也那样傻笑。可今天,傻姑娘没有了傻笑。
  他坐在傻姑娘面前,问她:“傻姑,昨天晚上是不是丘土生欺负你了。”
  傻姑娘一听丘土生的名字,眼中出现了惊恐的色泽,她叽哩哇啦叫着站起来,往村里狂奔而去。
  赤足狂奔的傻姑娘在如血的残阳中显得那么凄凉。
  黑子心里涌起一阵狂风巨浪。
  他一切都明白了:“丘土生,你是个畜生,你不得好死。”
  从那以后,黑子再也没有看到傻姑娘的傻笑。
  丘土生又喝醉了。
  他在黄昏的夕阳中朝河滩上走去。
  黑子跟在了他的后面。
  傻姑娘在那片芳草丛中如同一个花仙子,远远望去,她在夕阳下的剪影也是那么美丽。黑子看到丘土生像只饥饿的老鹰朝傻姑娘扑了过去,那时的傻姑娘是一只无助的野兔。
  黑子大喊着:“丘土生,你不是人——”
  他狂奔过去。
  他推开了丘土生。丘土生气坏了,和黑子扭在了一起。傻姑娘哇哇怪叫着往村里跑去。黑子把丘土生按在了地上。他一拳一拳地打着丘土生,他边打边骂,“你是个混蛋,你是天底下最王八的坏蛋!”丘土生被他打得晕头转向,嗷嗷直叫。
  黑子打完他之后,站起来,扬长而去。
  黑子从没有这样揍过人。他为无知但有灵性的傻姑娘出了一口恶气。
  大年三十晚上,丘土生终于在家里喝了一顿酒。酒是自家酿的,曲柳村每年过年每家每户都要酿酒,不用花钱去买。因为过年,丘土生的老婆没有阻止他,她想,大过年的,自己忍受他的兽性了吧,不要让他在外面丢人现眼。丘土生一碗一碗地喝着酒,边喝边说:“米酒还是没有烧酒好喝。”老婆用筷子头敲了他的脑门一下:“死鬼,你就知道喝酒,你总有一天要死在酒里面的。”丘土生因为在家里喝酒,又是过年,有大块的肉下酒,仿佛过上了富人的生活,以前的皇上也莫过如此吧,杯酒筷肉,这是多么美好的生活呀。他不光自己喝,还要让老婆和儿子喝。老婆儿子都不买他的账。老婆警告儿子:“你要是敢喝一口酒,你明天就走,我不认你这个儿子。”老婆不让儿子喝酒是有理由的,她不想从自己的家门口再走出去一个酒鬼。丘土生说:“你不让儿子喝酒,那你酿酒干什么?”老婆说:“酒肉都堵不住你的嘴,你以为是酿给你喝的呀,正月里客人喝的!”丘土生不再说话,他在大年夜里把自己灌醉了。喝完酒,他眼中又发出了绿光。他把老婆扯住了;要做那种事。老婆把他拖进了卧房。她说:“死鬼,当着儿子的面你也这样下作。”她说完,脱了衣服,躺在床上闭上了眼,丘土生扑了上去。丘土生干完那事从她身上滚了下去,丘土生突然觉得肚子有点痛,肚子里像有股水要往外冒。他穿了衣服,出了门,往茅坑里钻了进去。过了很长时间,老婆没见他回来。老婆忍住疼痛,起了床,对儿子说,你去看看你爹是不是掉茅坑里去了。儿子点了个火把,到屋外的茅房里一看,他顿时惊叫一声,丢下火把,哭喊着跑回家:“妈,不好啦,爹掉茅坑里淹死了——”

飞向汽车的肉体
  曲柳村在这年春天通了乡村公路,曲柳村是全县最大的一个偏远乡村,乡村公路对曲柳村有重要的意义。曲柳村通乡村公路之后,驻扎在镇上的一个解放军的师部就在水曲柳的野河滩上建了一个农场,开垦那片荒滩。
  军车从镇上开进来,全村男女老少都去看新鲜的汽车。坐在驾驶座上的那个兵长得很帅。乡亲们都说,那开车的兵不是本地人,是北方人。黑子对南方人和北方人的概念相当模糊,他只知道,那是从外面很大的世界里来的人;是他梦中长出翅膀要飞向的地方来的人。看到那开着车神气的汽车兵,他有无限的向往和迷恋。
  农场的场部设在离乡村不远的山脚下。
  部队农场的人不多。
  黑子知道那个开汽车的兵叫赵晓钢,他每天都要开车到镇上去拉东西。村里的人谁要去镇上的话,站在路边,看汽车过来了之后招一下手,汽车就“嘎”地停在你身边。赵晓钢就会用很标准的普通话说:“老乡,上车吧。”老乡爬上了车厢,大解放就“嘟嘟”地开走,屁股后面扬起一阵尘土。
  黑子也坐过赵晓钢的车。
  那天去镇上的人不多,赵晓钢很痛快地让黑子坐在驾驶室里。黑子坐的那位置都是场长和场里的干部坐的,村里除了支书丘火木坐过,其他人很少能享受这个待遇。
  赵晓钢边开车边和黑子说话。
  赵晓钢说:“你上几年级了?”
  黑子说:“高中一年级。”
  赵晓钢说:“你学习成绩不错吧?”
  黑子有点儿不好意思:“还行吧。”
  赵晓钢说:“行就行,不行就不行,还行是什么意思。”
  黑子说:“行!”
  赵晓钢笑了,他伸出一只手在黑子全是骨头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这就对了,我看你也行,我看人一般八九不离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有文化才有前途。就拿我们当兵的来说吧,现在不像前几年了,没文化还真吃不开了。”
  黑子说:“当兵也要有文化?”
  赵晓钢说:“那当然。”
  黑子说:“赵叔叔,那你有文化么?”
  赵晓钢嘿嘿地笑:“初中毕业吧,目前在部队还算是不错。”
  黑子乐了。
  赵晓钢开车开得很稳,很快就到了镇上。
  赵晓钢看黑子下车,对他说:“黑子,我十点钟回去,如果赶得及,你在供销社门口等我,我拉你回去。”
  黑子“哎”了一声,心里十分感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兵。赵晓钢为人爽直,他是老兵,今天秋天就要复员。
  春天,曲柳村是饥饿的,虽说不像前两年饥饿得吃野菜什么的,但粮食还是要省着吃,几乎一天就只能吃一顿稀粥,有两顿是靠地瓜干和一些杂粮度过,就是杂粮,也不可能放开肚皮吃,象征性地吃吃就算不错了。
  部队农场不缺粮食。
  赵晓钢喜欢到村里转悠,因为他是司机,不用参加农场的劳动,也比较自由。他穿着军装在村里转悠,逗得村里的大姑娘心里痒痒的,要能嫁个当兵的,就有好吃的了。有人逗赵晓钢:“赵晓钢,我们给你在村里介绍一个对象行不行。”赵晓钢脸一红,他连连摆手:“不行,不行,部队有纪律,不能在驻地搞对象。”那人又说:“赵晓钢,你是瞧不起我们乡下人吧。”赵晓钢说:“哪里,哪里,我爷爷就是乡下人,我不是那意思。”
  还真有女孩子暗地里喜欢赵晓钢,那女孩叫王晓红。王晓红也读过书,算曲柳村里自己的知识青年。她和赵晓钢一样,也是初中毕业。
  王晓红知道赵晓钢经常去黑子家里,她知道黑子和赵晓钢挺要好的。她就做了一双绣有花朵的鞋垫,让黑子交给赵晓钢。黑子把那双鞋垫给了赵晓钢。赵晓钢说:“我不要。”黑子说:“这是晓红姐姐的一片心意。”赵晓钢的脸红了:“不行的,要是让场长知道了,那是不得了的事情。”黑子说:“那你就不要让他知道嘛。”赵晓钢想了想:“那你要替我保密。”黑子高兴地说:“没问题。”赵晓钢孩子气地伸出了小指:“拉勾儿。”黑子也伸出了小手指,他们拉了勾儿:“拉勾儿算数,一百年不变。”
  其实,黑子很希望王晓红能嫁给赵晓钢,然后跟他到另一个没有饥饿的地方幸福地生活,他觉得晓红姐不应该在曲柳村嫁人生孩子过凄苦的一生。但那只是黑子良好的愿望,花朵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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