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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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池霜- 第39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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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他下班从公司里拿回点东西,有时候是公司发的节假日礼品,有时候是客户送的,许霜降就会像只欢快的百灵鸟,一准儿扑过来细瞅。他只管拿回来,她就管分配。其实他们也没别的亲戚朋友好分,她就自己咂摸半天,留一点给自家,其余都等周末拿去给丈母娘家,有时候全部送过去。到了丈母娘跟前,总会叽叽呱呱把东西的来历说一遍,这是陈池拿回来的。

    陈池总是受丈母娘的赞。

    他特别同意丈母娘的那句话,女儿是贴身小棉袄。

    有时候他看着她乐颠颠将水果呀茶酒呀搬回娘家,仿佛就像看到小松鼠将米粮拖回最深最放心的洞穴里藏着,他曾取笑她,这亏得她嫁了他,要是婆家也在左近,分东西的时候可不得把她愁死?

    她瞪着眼睛说,你爸妈来住的半年里,她可没有拿什么回娘家。

    陈池还真没有注意到这一层。

    人情世故啊,她忧愁地叹,不懂也懂了。把他笑得抑不住。

    屋里安静得只剩下纸箱中大闸蟹的咕咕声。陈池忖着,许霜降要是在,这回绝对会全部送到丈母娘家去。她喜欢吃,但要命地怎么都不会煮,连拿出来看都害怕抓,更不用说清洗。

    丈母娘弄这些水产品最精道,她只能无限推崇,学是不行的。丈母娘忧愁着以后他们年老,她自己不会弄,只能去外头解馋。“吃这种东西,在家里才惬意呢。”丈母娘将她拉进厨房,给她指点料理方式,没多久她就呼哈着乱叫一气,把客厅中的老丈人和他都吓了一大跳。

    “怎么了怎么了?”

    “吓死人了,妈妈叫我看锅,螃蟹爬出来了。”她吓得花容失色,跳着脚不敢落地,往他身后钻。

    “没绑好吗?”

    “妈妈解开带子刷螃蟹壳,没有重新扎牢。”

    老丈人弯腰随意地把螃蟹捏了起来,她便嘎地静了音。回了他们的小闺房,她扯着他的衣角问:“你怎么不抓?你会抓螃蟹吗?”

    “会。”

    她便松口气,放了心,感觉以后她还有可能在家里吃到螃蟹。

    “我抓过螃蟹精。”

    她没听懂。

    纸箱中,螃蟹的咕咕声,是这空旷里的唯一音。两盒共有二十只,他拿回来,没处可分。

    良久,陈池探出手,拍了拍纸箱,又捻了捻紫苏的叶面,敛眸抓起了手机,看了看时间,夜里九点半,正是每晚三集连播的电视剧唱完片尾曲的时候。

    紫苏特殊的冲味儿沾染在指尖,贴在耳旁袭上鼻端,陈池摒着呼吸,听手机里的嘟嘟长音。

    “喂?”

    “……爸。”陈池犹豫一下,开腔道。

    那端沉默的时间比他更久。“有什么事吗?”

    陈池听着许满庭淡淡的声音,又停顿了一瞬,才答道:“霜霜以前上班的公司送来了一袋新鲜紫苏,说是霜霜种的,给到了我这里,我想问问霜霜要不要。”

    “谁啊?”那头传来丈母娘的声音。

    手机里忽然很静。陈池略一转念,就知道老丈人捂住了听筒和丈母娘说话。静窒的时间有点长,他脑中浮现着那间客厅,喉结滚动了一下。电视剧看完,坐在沙发上的一家子便活动开来,通常老丈人去关阳台门,丈母娘去厨房看要不要烧水,而许霜降,会伸着懒腰趿着拖鞋去洗漱,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洗完走出卫生间,和她妈妈一起围到客厅里。

    “喂,紫苏不要了,麻烦你处理吧。”

    手机里有了声音,却只有这么一句,陈池刚接收完,就听到哒一声,那头的电话挂断了。

    他握着手机坐了一会儿,默默起身将大闸蟹和紫苏都拿进了厨房。

    “他什么意思?”

    许满庭瞅一眼宣春花,挥挥手道:“霜霜单位给的东西,他来知会一声,还有什么意思?洗洗睡了。”

    宣春花没亲耳接到电话,判断不了陈池的语音语调,她立在电话机旁,琢磨半晌,撇嘴冷哼:“看看,单位都比人有情有义,霜霜走了还记挂着霜霜。”一会儿又后悔,“我们该说要的,这是霜霜种的,还是我买的籽呢,拿回来看看长得怎么样。我正好上门去,再骂他一通。”

    “好了,别说了,闹上去他会少块肉?吵一架了把紫苏拿回来,你会吃?”

    宣春花滞住,愤愤不平道:“霜霜就是被他逼走的。”

第560章 夫妻的味道

    陈池刚下飞机,取行李时接到了房东电话。

    “陈先生,我前面给你打电话,打不通。”

    “不好意思,我在飞机上关机了。”

    “原来是这样啊,”房东笑道,“我还给你太太打电话,也是打不通,我刚刚倒有点急了,心想你们换号码也不会两个人一起换嘛。”

    “哦……”陈池听到太太两个字,目光在行李转盘上顿了顿,一错眼倒瞥见了自己的黑色行李箱。

    “陈先生,有个事情要和你说。是这样的,我这个房子呢,准备要卖了。”

    陈池盯着行李箱朝自己慢慢传过来,十分意外。他和房东签了一年合同后,第二年合同到今年七月结束,房东说就按原来的合同条款续着,大热天也不要特地碰头签合同了,陈池已住了两年,他十分省心,信得过。当时陈池刚离婚,本就没有心情考虑杂事,便就这般操作了。

    此时听得房东要售房,他愣过后立即应道:“那我另外找房子,最迟一个月搬走,行吗?”

    “行的行的。”房东客气地笑一下,“其他没什么事,那就这样啊。”

    陈池取下行李箱,心道,国庆假期倒是有差使了,找中介换房子。

    或许不租了,趁这个机会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索性买了,以后住定下来,不用搬来搬去。

    这念头一起,他不可遏制地就想到许霜降。她在的时候,他没有能力买。也没有下大决心,学别人的样,砸锅卖铁借遍亲友先置办一个小小窝给她住。她也没像有些人家的姑娘,天天催着赶着念叨自己的房。他们东搬西搬收拾不过来的时候,她才赌了一回气,去睡了地板。

    “对不起。”他猛地刹住脚步,脱口而出道。

    “对不起,对不起。”一个姑娘拉着行李箱横停在他面前,也是忙不迭道歉。这姑娘自陈池面前穿过,陈池心不在焉没留意,行李箱后部差点绊着他的脚。

    两人道歉后都礼貌地笑一笑,便各走各路。姑娘欢快地在陈池前方拖着行李加紧了步伐,一会会,接机口窜出一个男人,亲密地拥抱住了她,看样子,不是情侣就是夫妻。

    陈池赌他们是情侣,不像夫妻,他们身上没有夫妻的味道。

    夫妻是什么味道?他怔住。

    是他和霜霜那样的。她要是过来接他,不会给他当众抱这么久,几下就挣脱了,说不定还要给他身上拍拍灰,然后绕在他身旁叨叨开,晚饭吃过没有,吃了什么,还饿不饿。他如果说饿了还想吃,她就会把家里有些什么什么饭菜说一通,他如果说不饿,唔,她还是会把家里有些什么说上一大堆,末了会嗔怨,我特地为你做的。

    小别重逢,她不仅会注意到他,眼睛还会像雷达一样不漏过他带的任何包包袋袋。能拎一件是一件,她一定会帮他拿件轻的,他不给,她会夺。他的行李箱皮革面上蹭到了污渍,她准会很快看见,随后准会耐不住,必定抽隙去拂一拂。

    他就任她做着这些小动作,嘴里抽重点问问别后情况。他们交换完概况后,要是路程还长,就牵着手,有时候不牵,一同往前走,自然融洽得就像从来没有分开过。

    陈池默默地跟着前面那一对男女,他们搂着对方的后腰,举止亲昵,看样子也往停车场的方向去。他在电梯处停了下来,没有随他们进去,低头寻思着该给家里打个电话,因为到了停车场信号就未必好,再待开车回了住处后打,父母怕是要上床休息了。

    电话里嘟嘟嘟地尽是长音,却没人接。

    陈池皱起眉头,改拨父亲的手机号码,竟也没人接。他一急,拨给小姑姑。

    “池伢,你妈妈住院了,你爸爸在医院照顾,可能没听见铃声。”

    “姑姑,我妈怎么了?”陈池急坏了。

    “你妈手上长了一个肿块,今天下午开了刀,手术很顺利,我才从医院回来,你爸陪着。”

    “什么肿块?”

    “哎呦,医生就说是肿块,没说别的啥,你放心。”

    陈池怎么放得下心,当场查了机票。

    凌晨三点,半缺月亮坠在东边天空,将周边推开了一圈白月华,星星只有稀疏几颗。

    陈池下了出租车,拖着行李箱在青白的圆球罩路灯柱下找住院部。底轮轱辘擦着地面,发出了轻微的滚动声,在静夜里被放大无数倍,传至四面八方。

    “爸。”

    陈松平正在躺椅上迷糊打着炖,闻声抬起头来,就着门缝外透进的一束光,眯起眼瞧了瞧面前的一人一箱,顿时惊得险险扬高声:“陈池?你怎么来了?”

    “妈怎么样?”陈池顾不得其他,转头往床铺看去。夜里,病房内熄了灯,十分黑,他只看到床上拱起的人廓,便焦急地奔过去。

    他妈妈的脸只能依稀看得清眉眼。

    “你妈睡了,出去说。”陈松平把声音压得极低。

    走廊的灯光亮,陈松平将陈池上下瞄了一遍,皱起眉头问:“你怎么突然来了?你小姑姑对你说的?”

    陈池胡乱一点头,急声问:“妈有什么肿块?”

    “肘关节囊肿,不要紧的。”陈松平解释道,“你妈老早以前左手前臂上有点突起,最近觉得大了些,医生建议手术切除,这两天有床位,我们就来了。你小姑姑肯定没说清楚,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大事也是手术,你们怎么不跟我说?”陈池揪心得眉头也皱起。

    “你不是老出差嘛。”陈松平表情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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