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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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臣- 第39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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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片是谁家的地?”韩载问道,“江东左军总不能强占民田建军寨吧?”

    “崇州城破后,县里田册户册都给东海寇烧毁,现在抄录整理出一些,十分的杂乱。渡口那片地到底归谁家所有,卑职还不清楚,不过林都监使声称他手里有那块地的地契,”吴梅久说道,“没有苦主告状,卑职总不便去林都监使去查核!”吴梅久心里清楚崇州县此时最完善的田亩、户籍资料在林缚手里有一份,这恰恰是林缚刚到崇州最紧急做的几件事之一,但是他不能在韩载面前承认这一点,不然只是显得他特别的无能,还会更让韩载怀疑自己跟林缚是一伙的。

    “也许是广教寺的寺田……”萧百鸣对附近情况毕竟要比吴梅久、韩载两人熟悉得多,他给韩载使了个眼色,要他先将吴梅久支走。

    韩载见萧百鸣欲言又止,知道他对吴梅久也不信任,便对吴梅久说道:“这事我知道了,明天我会去找林都监使交涉,他手里有地契总不是见不得人的……你先回去吧。”

    吴梅久行礼告退,心里也是迟疑不定。

    不管他愿不愿意,已经给牵涉到张岳、顾汤的派系争斗里来,一日不能离开崇州这个是非之地,也就陷入得更深。

    虽说汤浩信、顾悟尘不论是在朝廷还是在江东郡,都是处于绝对劣势的,但是韩载作为岳冷秋新拉拢的亲信到崇州,显然对他不信任且有敌意的。吴梅久知道自己陷入这一步,也是给林缚算计了,但是真到必须做出选择时,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吴梅久轻轻的拍了拍脑壳,暗道: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也没有到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候;党争充满了血腥,能平安当官财自然是平安当官财的好。

    “萧都监有什么话私下跟我说?”待吴梅久离开,韩载问道萧百鸣。

    “猪倌儿将通匪案抓在手里,列为军机绝密,不让大人插手,绝对不会是猪倌儿对朝廷忠心耿耿要独力对抗东海寇,”萧百鸣的神情在灯下阴柔起来,说道,“据卑职所知,广教寺在崇州香火颇旺,寺里应积了不少香火银子。大人来崇州后,可见过半两?除了香火银子外,广教寺还置了不少田产。”

    “寺田?”

    “对,就是寺田!看猪倌儿将通匪案抓这么紧,怕是数量还不在少数!”萧百鸣说道,“猪倌儿占来建水营军寨的地,应该是广教寺的寺田,所以地契才有可能落在他的手里,不担心有苦主到大人跟前来喊冤!”

    “这猪倌儿也着实可恨,明明捞到不少好处,还天天派人过来讨银子。”韩载恨骂道,“但是通匪案证据确凿,事情牵连又大,猪倌儿不让地方插手通匪案,他又一直拖着不结案,也拿他没有办法啊。要怎样才能撬开他的手?”

    “大人有督造新城之责,”萧百鸣说道,“大人拿这个作借口要他将应该收归官有的寺田吐出来,看他如何推搪?”

    “也是一策,”韩载沉吟片刻,说道,“不过要仔细合计一下!”

    眼下从地方筹款、征地、征民夫筑新城是韩载在崇州最大的重担,他在崇州迟迟打不开局面,就会给顾悟尘当成把柄参劾。要是林缚死活都不肯将寺田吐出来,恰可以将拖延未能筑城的责任推到他头上去,让岳冷秋、王添直接对顾悟尘施压。

    次日,林缚看到韩载在加盖宣慰安抚特使关防的公函里直接要求广教寺所属田产由崇州县全部接收、征用来筑造新城,将公函丢给林梦得,笑着说:“这个韩载也真是够迟钝的,要不是给出这么明显的暗示,还不知道拖到几时才上钩呢,我都差点失去耐心了……”

    “也算是上钩了!”林梦得笑了起来,问道,“眼下要怎么做,将韩载的公函打给崇州县,让消息从那边传出去?”

    “也行!”

第44章 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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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到廊檐下,林缚将雨蓑解下来,看着檐头淅淅沥沥的雨水像珠帘子似的滴垂下来,眉头微微蹙着。

    虽然大家都在抱怨这样的阴雨天气耽误事情,但是谁能对老天爷闹什么脾气,梅雨季节过去,接下来的汛季更让人头疼。

    “大人这么早就过来了……”

    林缚回头见崇州县的工房书吏杨幕从走廊那头过来,跟自己作揖行礼,笑着回礼道:“早些过来,可以跟大家坐下来喝喝茶、闲扯蛋——这雨不知道几时会歇,大家在吏房里枯坐,怕是等雨歇了,人都要长出青苔来了。我带了些好茶过来,等会儿叫人给大家泡上……”

    “大人真是客气,卑职在这里先谢大人的好茶了。”杨幕长揖施礼,便要先进议事堂里去。

    “对了,杨书办,我听说这几天来,县里就有好几处积涝,已经跟县里报灾了,你们有下去看过没有?”林缚喊住杨幕。

    “卑职昨日去看过了,不算严重,”杨幕回禀道,“到夏秋时,崇州的积涝才叫人头疼……”

    “倒要跟杨书办请教,可有什么好办法减轻崇州的积涝灾害?”林缚问道。

    崇州是积沙成6,地势低平,夏秋时又是多雨地带,雨势一大,积水排不出去,就形成积涝,崇州的积涝灾害十分的严重。便是这时的霏绵阴雨,已经有些地方积涝成患了。

    比起内涝对农业造成的减产,台风、海潮灾害倒不值得一提了。像去年那样的风灾,崇州也是好些年都难遇一回,主要还是初登西沙岛的流民对应付汛季台风没有经验,才造成那么惨重的伤亡。

    “……”杨幕沉吟起来,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杨幕对林缚提出这样的问题,也不觉得奇怪。大半月来,林缚与崇州县新补选上来的官吏接触很频繁,要比整日躲在园子里的韩载频繁多了,也习惯问一些民生问题,大家都见怪不怪了。只是林缚问的有些问题很大,让大家颇感到头疼,难以回答。

    县衙工房是负责县境屯田水利及营造等事务不假,实际上当世县衙的主要工作都是围绕粮赋丁税来进行,哪里有了涝灾或旱灾报上来,工房或许会抽调人手去核查,回来如实禀报或夸大几分灾情,县尊酌情考虑,给受灾地需减免一些赋税,这件事便算完结,哪里会去从根本上考虑减轻或者说消弭这些灾害的办法?

    杨幕倒不反感这些,真正有才干的人,不应该畏惧回答这样问题,又恰是表现才干的一个机会。

    当然了,杨幕也注意到林缚率江东左军进驻崇州之后,崇州县里处置县务时的方式或者说是风格,与以往,或者说与其他县,有了非常大的不同。

    比方说筑城之事,一般说来应该是林缚、韩载、吴梅久与几个心腹亲信商议出一个方案再呈禀郡司批准,有了定策吩咐下面人具体执行就是——眼下倒好,不仅将吏员们都召集起来问策,还将各乡各里的乡老里长一起召集过来商议这件事情。

    杨幕沉吟片刻,回答道:“积涝成灾,要减轻涝害,也就在于一个‘排’字上。大雨每至,只要及时将积水排出去,也就不会造成涝害了。说到‘排’,应是多挖沟渠、以利排水——当然,就也是有利灌溉的。只是这些事情不容易,崇州县此时想做这些事,更是千难万难……”

    “杨先生既然有些想法,不妨整理出来,”林缚说道,“我在江宁时别人都说我不事书文,只喜欢搞些旁门左术,还特意请江宁刑部主事赵舒翰编《匠典》,这排涝之术算是农耕水利的分支,此时未必有用,将来则一定有用的……”

    “卑职晓得,卑职回去一定会多做些功课,免得太粗鄙的东西拿出来给大人笑话。”杨幕说道。

    “致庸推荐杨先生时就说杨先生善田事,在崇州有声名,”林缚笑道,又问道,“对了,韩特使欲征寺田建新城,你对此怎么看?”

    “……”杨幕迟疑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有什么想法请照实说来,”林缚看出杨幕颇有顾忌,作揖请他直言。

    “不瞒大人,杨幕觉得韩大人此举是件好事,也许韩大人有些操之过急了。”杨幕说道。

    “是件好事,是件好事。”林缚哈哈笑了两声,便放杨幕进议事堂里。

    杨幕是本地人,应该知道广教寺名下的田产有寺田与寄田之分,不应该单纯的都说成“寺田”。但是杨幕家境贫寒,考中秀才之后,一直就没有能再进一步,长期以来靠给富户豪家当西席先生过日子,以他的立场,自然是不分寺田还是寄田都收归官有用来筑城为好。

    便是江东左军内部,像曹子昂、周普等人都认为应该将广教寺名下的所有田产都收归官有。

    所以杨幕认为韩载建议征用全部寺田来建新城是件好事,一点都不让人觉得奇怪——人对一件事物认同或者不认同,跟他本身所处的立场是分不开的——但是那些将田地寄到僧院名下逃避赋税的田主们绝对不会认为这是一件好事,对他们来说,是一件不得了的坏事。

    对广教寺名下田产的处置有先例意义,只要广教寺名下的田产处置形成先例,其他涉嫌通匪僧院名下的田产处置就有例可循。

    只是有些人想到这点,有些人没有想到这点罢了,至少那些受牵涉的田主们眼睛都盯着看县里如何处置广教寺田产呢。

    韩载给江东左军函要求广教寺名下的田产由崇州县全部接收征用来建新城的消息散播出去之后,看似平静的崇州县水面就像是烧开的沸水。

    由于李氏也有大量的田产给牵涉进来,这两天到李书堂那里打听风声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以前因为李家跟林缚走得近,这些人都不敢找李书堂打探消息,怕给李新来的宣慰特使大人竟然如此心狠手辣,便一起来找李书堂来拿主意了。

    这个盖子不好揭啊,最好是让不知轻重深浅的韩载来揭。

    崇州地分上中下三等,与土地肥沃或贫瘠或水田或旱田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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