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杉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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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杉霞-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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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觉得,如果康浩陵有何不测,自己又要重蹈过去那十多年的孤独。

    只是自己深入险地,能否活到明日都不知道,此节他倒没想过。

    冯宿雪道:「无宁门?」殷迟道:「便是自当年西旌青派退隐之人!」大厅上登时群情耸动。

    冯宿雪讶然道:「你姓殷?」殷迟道:「我叫殷迟。冯门主,我到这里原因甚多,本来应该留下来,了结这事。但那朋友无辜受累,我得我得」他本要慷慨陈辞,只是已经晕得连冯宿雪身在何方都辨不清楚,四肢轻飘飘地,头却阵阵涨痛,只觉一阵反胃,话到口边,又停了下来。

    冯宿雪微一思索,道:「原来杨杞蓉的后人嫁了西旌青派之人。你母亲师门还有甚么人?」殷迟说不出话,摇了摇头,这一摇头,方向感立失,再也硬挺不住,眼前绿影晃动,喉中酸水冒出,从此不省人事。

    醒来之时,先是觉得身上暖烘烘地,盖了羊毛毯子,又嗅到一阵泥土之气,殷迟恍然间差点以为回到了家,躺在无宁门大庄子的土胚房里。接着只觉鼻中闻到一阵芳香:「那是甚么?那不是好东西!」猛然惊醒,但见一灯如豆,自己仍身在山腹之中,这是一间泥壁斗室。

    他伸手触到自己的短剑带鞘,好端端地便在身旁,一翻身便要跃起,谁知手足发软,虽能用力,但头颅内仍微微晕眩。接着身边香风忽到,一袭黑纱拂上他双肩,他被这股力道轻轻一撞,又向后倒,忙伸臂死命撑住身体,这一撑,左肩伤处不禁发疼。好几句咒骂同时涌到口边,总算应双缇平日管教严厉,又不自觉缩了回去,只气得原无血色的脸上一阵泛红。

    他狼狈不堪,旁边一人忍俊不禁,笑道:「殷家小兄弟,你好好跟我说一会儿话,不必急着动手。」灯烛下这人眼波盈盈,丰满身躯裹在夜空般的黑色罗衫里,斜倚几旁,正是方才挥袖将他打倒的冯宿雪。

    在殷迟心中,天留门除了一个文玄绪外,余人虽无死罪,但也与无宁门大有仇冤,何况自己手上还带着他们九条人命。他见室中竟只有她与自己两人,大是奇怪,心想她为何犯险与我独处。冯宿雪历练比他多上不知多少,见他眼睛急转,已明其意,说道:「他们怕你蛮来,我却不怕。你得罪了我,还想拿到解药么?你朋友身中文玄绪口中毒针,那毒是慢性的,潜伏肌肉之中,逐步侵蚀,待到侵入脊骨两旁大穴,便要瘫痪。」殷迟心想:「我所料不错,天留门的毒药,还能是甚么好东西?听她语气,倒是愿意给解药,只不知道那九条人命怎么办,我何时才能去救康大哥?」顺口问道:「你怕我逃走,所以这室中还是放着少量昏睡麻药?」

    冯宿雪道:「嗯,小兄弟见事明白。其实你也只知其一。这药物的学问可大了,迷倒你之时,需得先用少量诱导,见效方深,也于身子无损。其后你昏迷一天一夜,倘若径自醒来,而非逐步降低药量,不免也会功力大损。我们天留门人下药迷人,可不是每个人都有此待遇。」殷迟道:「哼,原来你倒是对我另眼相待。」口中倔强,心中却不由得暗暗佩服。

    冯宿雪眸子原本深邃,此时若有所思,更加深不可测,殷迟侧目凝视,怎么也看不出她内心想法。只听她说道:「你反应机灵,手下又狠,虽不是西旌中人,倒是倒是」殷迟脱口而出:「西旌是我仇人,莫要拿我与他们相比!」

    冯宿雪一愕,说道:「是你仇人?」殷迟定一定神,道:「是。我一家不幸,全出西旌所赐,赤青两派都不是甚么好东西。我与西旌乃是死仇。你我不知你与西旌赤青两派有何干系,但我总之也伤了你门人,落在你手中,我甚么也不必瞒你。」

    殷衡与江?当年追查黑杉令下落,虽遇见天留门人插手干涉,但其后两人一死一隐,钱六臂只由殷衡处隐隐得知文玄绪与天留门人勾结,见到天留门人围攻江殷二人,但这三人却谁也不知内情为何。仅知天留门既非赤派,也非青派。殷迟自然也对天留门动向一无所悉。

    冯宿雪自见殷迟以来,始终见他一身蛮劲,年纪轻轻却爱逞英雄,在她看来,自是颇为幼稚。但方才他说到这几句话时,丝毫不带怒色,更无凄惨之情,却有成熟之态。她留上了神,问道:「你是一心一意,要报此仇?」殷迟淡淡地道:「是。」冯宿雪又问:「你今年多大了?」殷迟心想这也没甚么不能说,便道:「十四。」答了这两个字,凝望着冯宿雪双眼,神色奇怪,却不出声。

    冯宿雪见他灿若天星的双眼忽阴忽晴,显是在对甚么大事犹疑不决,却听他忽又说道:「我到此地,除了为朋友求药,原本便是便是求艺。但一路分说不清,我已经伤了人,因此因此」便难以说下去了。

    冯宿雪微笑道:「是你小兄弟先动手打伤人的哪。」她这一笑全无阴森狡诈之意,但话语中却不让步。只见笑靥在柔润双颊绽放,和暖融融。殷迟从未见过人们说这等话时,脸上能有如许笑容,心中忽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微微慌张,抗辩道:「你们一上来不分青红皂白便毒死了我的座骑,一看见我,挥剑便刺,我又怎能容情?」

    冯宿雪心知殷迟武功尚不足以收发自如,同时天留门隐情甚多,确然容不得外人入山滋扰。她轻轻「哼」了一声,表情却无丝毫不悦,随即低下了头沉吟,一边伸出手臂,取过几上烛剪,轻轻剪去过长的烛心。

    殷迟见她手臂伸到自己身旁的小几上,黑色衣袖里露出浑圆皓腕,他生长边地,所见民族颇多,早在疑心这女子是胡汉混血。烛火之下,只瞧见她肤色极度白皙,手臂上几点小小褐斑,她身形虽丰满,手指却相当瘦长,怎么也不似汉人女子。殷迟心想:「姨婆终身不愿提起天留门这一支派所干何事,冯宿雪这只手不知杀过多少人?做过多少邪门勾当?」心中虽如此想,那只手臂搁在几上时,他心里却不知怎地,砰地一跳。

    冯宿雪抬起头来,缓缓说道:「你手上带着九条人命,我是天留门主,这事如何了断,总要凭众意裁决才好。照理说,将你在那厅上凌迟,也就罢了,但是」殷迟左手在羊毛毯子下从未放松过自己的短剑,听得此言,全神戒备,冯宿雪续道:「还有一个方法,却不知你肯不肯试?」

    殷迟听她一句不提画水剑谱之事,也不意外,说道:「你岂有容我拒绝之意?」

    冯宿雪嘴角浅笑,轻轻摇头,道:「我确是不容你拒绝。但像你这样,身陷重围至今,只叫了我一声冯门主的人,我却也没见过。你跟我来。」说着一拨长发,站起了身,黑色长裳在殷迟身畔垂下。她这几下动作,殷迟微微闻到一股温馨香气,却不是麻药,也非上山途中的甚么毒药,心中又是砰的一跳,走下地来。那麻药作用尚存,脚步还颇感虚浮。

    冯宿雪带着他穿过几道暗门,在曲折如蚁穴通道的走廊中前行。山壁上都点了绿焰灯,一入地道,方才斗室中烛火掩映的温暖气氛荡然无存。殷迟对机关构筑之学一无所知,钱六臂所精者只是戏法相关,他从未见过这样迷宫般的阵仗,而暗门关节又是以极轻质的金属所铸,发动间并不会震动山壁,这等巧技,不但在无宁门的庄子从未听闻,即使他自幼在无宁门诸人指导下,对王府、皇宫、门派地形背诵熟习,也未有印象。暗道:「若是他们不放我,我也逃不了。」

    行进之间,殷迟隐隐听见前方有嘻笑奏乐之声,那声音愈走愈响,地道突然走到了尽头,冯宿雪却左拐一弯,消失不见。殷迟忙跟上去,原来地道在此处折成直角。一个左转,便到了一个大一点的房间。冯宿雪转过弯后便停在门边不动,殷迟险些撞上。冯宿雪微抬左臂,挡住了他身子,殷迟闻到那温馨气息正便在自己脸侧,心里又是一愣,忽然想起:「她这一抬手臂,倘若径以肘锤撞我身上穴道,岂不危险?此人心意未明,本领也必定十分了得,随时都可能杀我,我行走在敌人身旁,怎会如此大意?」

    但眼前所见,?时令他忘却了心中疑惑。房内绿焰灯火通明,异香扑鼻,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来个脸带微笑的天留门人,此外又有十多人正在纵歌起舞,急转不休,韵律有致,辨不出是何地舞蹈,似乎随兴而起,偶见散乱。舞者个个大汗淋漓,脸上却满是欢畅,也不闻丝毫气喘之象。墙角坐了四五个各持乐器的门人,神情也是这般喜悦不禁,乐声渐乱,已奏不成调,却不知为何仍甚协调。

    殷迟入山一天一夜,除去昏迷之时,见到的天留门人总是面无表情,杀气腾腾,几曾想过他们也会如此松懈狂欢?绿焰之下,这数十人欢欣已极的表情,透着说不出的诡谲。他心想:「这几十个人都醉了?但酒醉之人哪有这样精力十足的?」他眼光一瞥,见奏乐者身旁躺着一男一女,正自互相靠近搂抱。殷迟脸上一热,移开目光,却见房内好几名男女门人早已成双成对地缠在一起,身上衣着虽仍整齐,但隔着衣衫摩娑的态势太过露骨,与衣衫尽除也无太大分别。

    他自幼在一群叔伯中长大,出身正派的母亲应双缇严加管教,自不用说;无宁门一群叔伯尽管绝非谨严君子,移居黔西后也颇有浪荡事迹,但担心耽误殷迟练功,在他面前便尽量少提男女之事。殷迟自己,也从未对无宁门庄子左近的当地少女动过心。彷佛他生来便只要练功报仇,无欲无求。蓦地里见到了如此淫乐场景,惊愕反感之余,却觉身上越来越热。

    忽然颈旁气息细细,冯宿雪凑过脸来,低声问道:「你觉得如何?」

    殷迟正惊讶得手足无措,并不答话。冯宿雪又低声道:「出来说话。」转身回进了地道之中,走出二十余步,才停下来。

    殷迟随之走出,临去前忍不住又望了房间两眼,只见狂舞中的门人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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