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的心情,真是……没人管啊。
反正,其余皇子们都开始预备了,四月初一就出发了。这可没多少时候了。
太子爷这里,还是软禁状态,看样子,是要等出发的时候直接走了。
皇上这一次,也是好借口,太子久病不愈,特地带了去江南修养些时候……
事实上,太子爷的病已经好了,只是他这一次受了打击,整个人瘦了一圈,精神不好罢了。
毓庆宫,太子爷在前院书房外头溜达,一圈一圈的走。
不是烦闷,而是太久都躺着,他想活动,想叫自己尽快彻底好起来。
“爷,这回出去,您带那几位格格啊?”宋保过来问。
“不必了,带她们做什么。”太子爷停住脚步,抬眼看前院唯一的一棵树,那是一棵海棠树。
如今已经有了海棠花苞了,不过极小……
太子爷分神想,今年是看不到花开了。
也许……以后也看不到了。
“叫她们好好呆着吧。”跟着她,也许就回不来了。
“哎,那奴才去预备东西,这回出去,想来时间不会短了,可不能少了东西。”宋保说着,就去了。
太子爷依旧看着那海棠树:“也好。”
他这话说的轻飘飘的,宋保根本没听见。
站在他身后的东宝却听见了。
东宝一向比宋保细心,他早就察觉,太子爷不对劲了。
可有时候想想,这样也不见得就不好。
哎,一国太子,如今这个处境,真是……说什么好呢?索相也不好了,只怕是也……
“你去乾清宫,与皇阿玛说一声,外公病重,我想择日去看看,毕竟眼下不看,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也许是心有灵犀,太子爷竟也想着索相。
东宝应了一声,招手叫别的太监过来伺候太子爷,自己出去了。
乾清宫里,宋保跪在下面。
“太子如何?”康熙爷问。
“回万岁爷的话,太子爷好些了,只是精神不足,走几步就撑不住了。”东宝忙道。
“嗯,好生伺候,太医每日都去,他按时服药了没有?”康熙爷说不清心里的感受,索性不想什么感受了。
“回万岁爷的话,太子爷都按时服药了,想来病来的快,去的慢,不过还是在好转的。”东宝道。
“嗯,你有什么事,是太子有话说?说吧。”康熙爷这才道。
“回万岁爷的话,太子爷叫奴才请示万岁爷。太子爷说,索相时日无多了,太子爷想去看望一下。毕竟……以后也就见不着了。”东宝说完这话,就将头伏在地上,一副怕的厉害的样子。
康熙爷沉默了一会,这才淡淡的嗯了一声:“索相……也是老了。罢了,太子想去,就去看看。李德全,你陪着太子去吧。早去早回。”
李德全哎了一声,与东宝一起出去了。
索额图与太子爷多年亲近,如今人都不好了,自然……也该去见一面。
太子爷得了准话,也不在意李德全是陪伴还是监视。
穿戴好,就坐马车去了索相府上。
索相是起不来了,可家里人都激动的很,太子爷能出来,就意味着事情过去了啊。
他们请安都带着激动。
太子爷只是笑着,淡淡的笑着,一个个扶起他们:“带孤去见外祖父吧。”
索相虽然病的厉害,可到底不是他儿子们那般见识浅薄。
看李德全跟着,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他甚至明白的知道了,这是最后一面……
“外祖如何?”太子爷也不管他是不是明白,只坐在床前问。
“臣尚可,太子爷怎么瘦了这么多?要保重身子啊。”索额图挣扎着坐起来道。
“孤也尚可,正在恢复呢,想念外祖,特地来瞧您。”太子爷还是淡淡笑着。
到了今日,似乎不必多说一句话了。
李德全也不好真的守在屋里,便于东宝一起出去了。
屋里只有索额图和太子爷。
“外祖还能好么?”太子爷问,像是问了一句今儿吃什么一般。
“哎,好不了了。精气神倒了,哎,要是能好……太子爷也不必这样啊。”索额图苦笑。
人到了最后,没有谁比自己更清楚,不成了就是不成了。灵丹妙药也不能救命了。
“是啊,外祖不成了,我也不成了。”太子爷笑了笑。
索额图身子一震,随即,又放松:“太子爷想好了?如今虽然艰难,可未必没有来日!您是皇太子!”
“外祖聪明,您看,这来日,是君临天下,还是高墙圈禁呢?”太子爷又笑了笑,这一次,是嘲讽的一笑。
索额图没回答,他心里未必不知道,到了这一步,再想恢复过去,是难了。
皇上只能一年比一年岁数大,何况他那伤势,如今虽然有个宁神医,可真的能痊愈不会反复?
可太子爷呢,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皇上是卧榻旁边不许人酣睡的性子,太子爷几乎是什么都不需要做,就是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
何况,这两三年里,属于太子的势力早已经七零八落……
立起来一个皇太子,用二十几年,毁掉一个皇太子,却是两三年就够了。
还有年前的地动,毓庆宫塌了屋子,百姓中间都说太子不是贤人……
可那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说得清楚呢?
皇上骂太子不忠不孝的话,早就传遍了……
这样的太子,如何立足?废了他,不过是等些时候,等臣子们集体上折子罢了。
第0420章 最后的见面
届时,不过是群臣支持,民怨沸腾,不得不废罢了。
皇上,还可说是不舍,不忍……
索额图摇摇头:“只是……你生来就是皇家子嗣,若是……你不遗憾?不会后悔么?皇家子嗣,就算是最后拼的高墙圈禁,怕也不舍得走这一条路啊。”
索额图叹气不已。这是何苦呢?
“若是能争,我又何必抛弃妻子?只是,胤怯懦,明知最后是高墙圈禁,还要以卵击石,胤不敢做。”太子爷摇头:“何况一旦圈禁,妻儿全要一起圈禁,今生今世都不得解脱。可要是……胤‘死’了呢?还是太子的时候死了呢?”
那么,太子妃也好,那几个孩子也好,就有另一种活法。
不会那么苦。
“哎,也罢,也罢!既然你看开了,也未尝不是一条路。只是以后,山高水远,再有什么事,都只能自己扛着,一旦你走了这一步,就永远回不了头。以后……就靠自己吧。”索额图叹气。
“还有自由,不算太苦。”太子爷笑了笑。
“罢了,今儿得见你,我也安心,我如今活着,还有力气,还能为你做什么呢?也是你我祖孙……全了情分了。”索额图浑浊的眼里,流出泪来。
“多谢外祖,别无他求,就求外祖……再活些时候吧。”太子爷起身,郑重其事的作揖行礼。
这一拜,就再也没有相见的时候了。
索额图只是迷迷糊糊的应了一个好。
太子爷就已经出门去了。
这些人啊,迟早都是故人,多看一眼,都伤怀。
何必呢?各自放手吧。
屋里,索额图呆愣愣的坐了很久,直到儿子们进来。
他才道:“都不必打听,以后的事,以后便知道了,都回去吧。约束门人子弟,不要惹事。”
几个儿子面面相觑之后,心里都升起不好的念头。
可终究不敢问,各自告退去了。
太子爷出了索相府邸,走了一段路,就到了闹市中。
李德全和东宝跟着,李德全也不催他。
皇上没有限定时间,他何苦做个恶人?
太子爷并不想如何,只是站在街头,听,看,闻。
这是烟火人间的味道,以前他上街,总是觉得自己是微服私访……
就只有今儿,才觉得这样的世间也很好啊。
他终于不再是微服私访的心了。
许久之后,笑了笑:“回去吧。”
李德全哎了一声,他只当太子是关的久了,憋闷了,全然不做他想。
也……不可能想得到。
一国太子,谁会想到他如今向往的是烟火人间呢?
回宫之后,太子爷径自回了毓庆宫。
李德全回去复命,只说太子爷是问候了索相,而索相是确实不好了,只怕没几个月了。
“太医所言不虚,奴才瞧着,索相怕是过不了今年冬天了。”
“嗯,叫太医多去看看。赏他些补药吧。”康熙爷摆手。
到了这一步,要死的人,他也不必多管了。
“太子情形如何?”不管是出于什么考量,康熙爷最关心的,自然是太子。
“回万岁爷的话,太子爷瘦了不少呢。脚步无力,精神不足,脸色也难看的很。见了索相之后,倒是好些,街上站了一会,带了些笑模样。想来是也知道索相时日无多了,见一面,也就安了心。”李德全还是尽量往好了说。
毕竟,再是忠心皇上,也没有坑害太子的。
“嗯,朕知道了。”康熙爷深呼吸一口:“朕歇会,叫宁神医候着,朕起来再伺候吧。”他如今,是日…日离不得宁神医的。
李德全应了一声,伺候康熙爷躺着去了。
四爷这边,从户部回了府里,就去正院,与福晋交代具体的事情去了。
“初一就走,倒是还有十来日准备。你就把管家的事接回来,只是纽祜禄氏那边,还叫姜嬷嬷看着吧,她年纪大了,有经验。”四爷明确道。
他是再不能叫自己的子嗣折在福晋手里了。
“应该的,这事我原本也是这样想的,爷既然说了,就这么办吧。”福晋笑道。
“嗯,孩子们的事,你也不必太过操心,你身子刚好些,不要劳累。”四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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