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死我活[1-10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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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死我活[1-10部]- 第8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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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得殿中站着等候的一百多位贵妇人们耳中都是嗡然作响,忙不迭的收了环扇香囊,整顿衣冠,纷纷肃立。
    只听张六一拉长了公鸡嗓子,大声宣科:“圣天子殿下祭祀太庙,跪——”尖利而沙哑的声音在森然的殿堂中隐隐回荡,倒也颇有皇家风范。
    “铿——”又是一声悠长绵然的锣声,张六一领头朝向殿外跪了,支着干瘦的脊骨深深叩下头去。于是听得大殿中衣袂扑扑、佩环叮当之声不绝于耳,贵妇人们已如割倒的麦子般一排排跪下,叩头,齐呼万岁。
    林芑云愤然道:“不跪!”
    然而身后秦夫人早得李洛吩咐,哪容她争辩,一把推着跪了。左面刘夫人伸手拉住她,低声哀求道:“我的大小姐,你好歹忍耐过去,等祭天结束了再发脾气不迟!”林芑云待要开口,身前身后几位夫人都是李洛特意安排的,当即遮的遮,挡的挡,推的推,拉的拉,硬是把林大小姐压服下去。
    这一众娇生惯养的贵妇人们自早上卯时开始就在这殿中,等候皇帝祭天。每过一个时辰,就有太监来报圣驾已到宫门,圣驾已移驾怀仁宫,圣驾已至应天门……扫尘、大赦、接受百官朝拜、阅兵……一件件走马灯似的报来,贵妇人们也只有跟着一次次的行礼。耳边“铿”的一声锣响,便跪,呼“万岁万岁万万岁”,“铿”的又一声响,便起,立……倒也简单。如此三番五次,中途虽有短暂休息之时,但按礼也“心从”的站了一上午,到此刻已是又累又乏又饥,这“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呼喊之中,未免就夹着不少呻吟哈欠之类的怪声。也有人乘机整顿松散的云鬓,搓揉酸麻的腰,伸伸僵硬的腿脚;也有人使劲吸两口鼻烟解乏,或是猛按太阳穴,擦些迷炼膏药;有的干脆头歪在地下打个盹,反正这一跪至少是一刻钟的时间,起来时自有旁人提醒。
    门口站着的管事太监早收了银钱,睁着两眼只盯紧着锣,任这些小姐太太们撒野。
    只苦了林大小姐,脚伤并未痊愈,稍站得长点就喊腿软,这一上午若不是身旁的几人连搀带扶甚至带背,早趴下了,要长跪那是说什么也不成。此刻干脆躺在地上,已是“一腔孤魂兮游四方,两眸寒星兮睁半只”,拿着手绢一个劲的抹汗,心中自是对那坐在金銮大轿里,被人到处抬着显威风的皇帝老子愤恨不已,念头转动,已盘算好了数十种要那皇帝老子好看的毒药,正想着要找谁做替死鬼。
    周围几个命妇人也各自脸青面黑的擦汗,那刘夫人乘前面的人直起腰再拜时,附在林芑云耳边低声道:“要不是今年要大庆皇上凯旋,早就该完的。林丫头,你再撑一会?”
    林芑云怎么擦也擦不完虚汗,干脆甩了手绢不擦了。她神色惨淡,额头鬓边的头发被汗湿,软软地贴在苍白的脸上,长一口短一口的出着气,道:“什么劳什子的祭天!哎……看来我今日小命是要断送在此了……”
    正说着,殿门处人影晃动,张六一站起身来,扯着已近嘶哑的嗓子道:“起——有旨:圣驾祭天,汝等立而从之,钦此。”念完圣旨,他转身要退出去,不料又跑又跪的忙了一上午,此刻一时脚软,被高高的门槛绊住,一个踉跄飞出门去,只听门外摔得山响,数名太监侍卫慌忙冲上去搀扶。
    林芑云听到这声音,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撑地板直起身,看着门口,确信那人当真摔了,咯咯一笑。
    忽感衣裳一紧,几个命妇抢上来死力将她扯倒,更有一人伸手捂住她的嘴。林芑云自知理亏,也不挣扎,一转眼,却见到殿中倒有一大半的人正掩嘴葫芦而笑,不禁大是高兴。
    又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到了下午,张六一方一瘸一拐的进来,宣布:“圣上祭天礼毕,有旨:宣汝等入明云殿侍候——”
    说是侍候,其实只是几位娘娘出来接见一趟,完事后就可休息一阵了。众人差点欢声雷动,第一次心悦诚服的将头磕得山响,随即搀老扶幼,一起涌出殿门。
    林芑云总算松了一口气,但转念想到马上就要见到武约,心中说不出是怕是恨,刚两眼一翻想要装昏,几个命妇左右一夹,不待她开口,已飞也似的跟着众人去了。
    山林之中,风云变幻无常。刚才还是晴空万里,不知什么时候已浓云四合,寒风凛冽起来。天地似乎顷刻间就变了脸色。山头四处游走的云雾一点一点,悄无声息中将这林间空地严严实实围了起来。
    阿柯穴道仍未解开,泥塑般立着,无力的看着四周再度变成白茫茫的一片。雾气很重,他的衣服很快便湿了,贴在肌肤上,被寒风一吹,冻得他直哆嗦。
    可还是动不了!阿柯鼻涕眼泪一起下来,拼命打着喷嚏,忽然觉得脸上一凉,接着又是重重的一下——这次是冰寒刺骨的水直接打在头上。
    下雨了。
    一滴接一滴,虽缓却重的打在阿柯头脸部分。周围的草地上也响起了一阵沙沙的声音。
    冬季的雨,照理不该这么大才对啊。阿柯眼睛翻上去,才发觉原来是高大的树在做怪。那雨其实早已下了一阵,只是仍未枯黄的树冠接住了大部分雨水,汇集之后,再沿着叶片的边缘一颗颗的滴落。
    刚才还勉强能见的山头,此刻已彻底被纷纷扬扬的雨丝笼住,天地间除了眼前这块苍绿,便只剩下白、灰、黑单调而生硬的颜色,在刺骨的雨与肆虐的风中若有若无的舞动。
    冷啊冷啊冷!
    冷……
    “啊……啊……”阿柯仰头,阔嘴微开,鼻子里奇痒难忍,全神贯注的等着那惊天动地的一下。
    “阿柯……好冷啊。你进来啊。”林芑云没有鼻音的声音自车内传来。阿柯吁一口气,强忍打喷嚏的欲望,抹了抹脸,低头钻进车中。只见林芑云裹着重重迭迭的被子、布料及能找到的衣服,隐约露出口鼻,缩成一团的坐在大堆药材之中。她一见阿柯进来,伸出一只白得耀眼的手拍拍身旁。
    “坐……啊。”
    阿柯一屁股坐下,使劲揉鼻子。
    “来……”林芑云用手捅捅他。
    “嗯?”阿柯一回头,见林芑云指指旁边一件衣服,便抓过来胡乱披在自己头上。
    “喂……”林芑云继续用手捅捅他。
    “干嘛?”
    “替……替我搭上啊。”林芑云又指指自己脑门。
    “哦……”阿柯伸伸舌头,半弓着给她搭好,再把她身上一些未盖好的被子拉好。干完这一切,又龟缩着坐到一边。
    “喂。”林芑云脑袋蠕动,从厚厚的衣服被子后露出眼睛来:“你不冷吗?”
    阿柯使劲吸鼻子。
    “哦,这样啊。”林芑云僵直的想了一下:“你靠过来点吧。”
    阿柯挪挪屁股,靠林芑云近些。
    “再过来点啊。”
    阿柯再挪挪。已经要靠到林芑云身体了。
    “再过来点。”林芑云一双清澈的眸子在暗中隐隐发光。
    “哦。”阿柯扭扭身子。
    在这个位置,已经可以很清楚地闻到林芑云身上那股淡淡的草药馨香。阿柯通常以此为界,阻止自己再靠近。
    林芑云不再说话,却低低的叹了口气。阿柯耳尖听见了,心中不明所以,又偷偷往外挪了挪。他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秋雨,看着似被水墨淡染的画卷般败叶枯枝的森林,看着那顺着篷顶一滴一滴落下的水珠,随着风斜斜地溅落在车前的横木上,破碎成更小的水珠,融入阴冷潮湿的空气中。那寒润的泥地上便升起了雾,顺着草黄露莹的林间空地悄然弥漫开去。
    “阿柯,我冷。”林芑云也使劲的吸鼻子:“还有多久才能到下一个集市?”
    “快了……明天吧。”阿柯拿不稳。
    “可你昨天就说过明天了,明天到底是哪一天?”
    “这……这不是雨淋坏了路,把车子陷住了吗?”阿柯翻动面前的包袱,一边道:“这里还有一块饼,你吃点吧。”
    “不吃!哈——啾!哈——啾!呜呜呜……帮我一下!”
    阿柯忙转身,帮林芑云擦拭打得到处都是的鼻涕,一面道:“你还冷啊?再喝点药吧?”
    林芑云满脸绯红,脑袋缩得更进去,就只剩张嘴露在外面,嘶嘶的吸气,道:“没……没有了。那药再过一个时辰才能喝……你别老看着我啊!”
    阿柯哦了一声转过去,继续看车外的秋雨。他一边盘算一边说:“到、到了洛阳就好了。洛阳地方大,人也多,我们卖药赚点钱,就买辆新的牛车,不会再这么漏风漏雨的。那儿也比这里暖和,你也不必再病了。”
    突然一双柔软温暖的手自背后绕过来,将他轻轻环在臂弯内。林芑云将螓首埋在阿柯惊慌的背上,低声道:“傻瓜,我身子弱,要生病,到哪里都是一样的……你靠着我,就不冷了……”
    阿柯头中嗡的一响,只觉背上靠着的人似火一般,烫得他几乎脑门冒汗。但他不敢稍动,只暗暗用力挺直腰身,让林芑云靠得舒适一点。
    “阿柯……你干嘛在抖啊?”良久,林芑云模糊的问道。
    “啊?我、我、我没有抖啊?”阿柯愣了片刻,突然道:“我没抖,是你在抖!”
    身后“咕咚”一声,林芑云滚落下去,露出被子的通红脸上全是虚汗,已然昏厥过去……
    “啊!”阿柯手往前一伸,突然身子剧震,一步跨了出去——原来是穴道终于解开了。他站了几个时辰,脚下酸软,一个踉跄摔在泥水中。冰寒刺骨的水一激,阿柯立刻又跳起来,一抹脸上的雨水,呆了一呆,“呵呵呵”地叫着往车冲去。刚冲到车前,却又突然一个急煞,险些再摔一跤。他扶着车辕想:“那丫头会不会再给我一下?”但此刻被雨水打湿的衣服似已将全身的热气都耗尽了,连肚腹之中都是冰冷一片,也顾不了许多,一翻身爬上去。
    “喂喂喂!别、别打,别打!我绝不碰你一根头发!你再来,我……我不客气了!”阿柯闭着眼,弓着身,捂着脑袋一阵乱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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