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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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池 下-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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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是楚国,哪怕是我处心积虑的想背叛,也没有人给我机会。如果是吴国,大王连效忠的机会都不给我,又何来背叛二字。……您知道‘四面楚歌’这四个字怎么写么?我每日在伏霞宫里写上千遍,可大王您养了一群好狗,他们全给烧了,没有一张能传到您手里。” 
  浅阳没有答话,他似乎在考虑着什么,我们遇到了一个十分复杂的问题,如果诚如楚妃所言,那么以其为质这条根本行不通。也许是我未生在帝王之家终究是无法理解,在浅阳还没有开口之前,我问了个可笑的问题,“你们不是一母同胞自幼相互扶持么?我不相信你会背叛他,也不相信他会不管你死活。” 
  其实在说这话的时候我已经后悔了。有些话放在喉咙里很杂乱,可当说出来的时候,清晰的听见那吐字的音节,就立即明白了自己说道多么幼稚的东西。 
  楚妃如是笑了,笑得很疯狂,或许不是因为我的话,而是人与人之间的有所差距。我想到了陈炀,那个为了表示他曾经做过什么而迅速扼杀自己疑豫的人,……因为大家都很清楚,质疑到了一定的地步,就可以判断了。 
  “我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我还不清楚?……他为了自己的霸业连他最爱的人都可以利用,难道还会在乎一个三年持政,随时会威胁到他地位的王妹?是,我是与他一母同胞,我们从小到大看到的都是一样的东西,我们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所以他有野心,并不代表我没有!你感受过权力的激荡与迷人么?……”她说着又把脸转向浅阳,“您体会过那种为他人作嫁的滋味么?……昭和知道我迟早要背叛,所以他连子昊还活着都不告诉我。……大王,您枉费心机了。” 
  这几句话多半是气话。也许她始终压制了很多东西,因为她曾经告诉过我,这一辈子放弃的东西太多,而忘了自己真正想要什么。可是最终,楚王选择了她最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把她逼反了。 
  过河拆桥,好狠的一步棋,现在就算她是真的反了也无济于事。 
  女人静了静,很迅速的压制住了情绪,她走到一盏宫灯前,挑弄着里面的烛火,似是漫不经心的。由于宫灯的罩子被拿下了,烛火也被她调得很旺,刚刚还红朦朦的宣事殿一下子有些亮堂起来。 
  “知道我在什么时候掌政么?楚王昭和十年至十三年。”她说着回头看看浅阳,“那时候大王还未登基吧?那时候我哥哥他……在您身边么? 
  东方,你知道吴国的凉州与楚国第二王庭衍州的距离么?只要翻过一座月冠山,再过了斛城,快马简装两天便是一个来回,吴楚相距如此之近。……对了,有一次你跑去凉州,从邺城那么近的地方去,他还算准了你不会去,这可真把他给吓坏了……” 
  她还没说完,我已经有些失控了,难以自抑的回头去看浅阳,他整个身体都舒展开来靠在王座里,有些憔悴的,仰头望着宣事殿顶上的黄粱,如一座毫无反应的雕像。我不知道有多期待他能够发怒,可他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茶放凉了,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又呛了出来, 
  “我不信!……我不相信,我死都不信!” 
  “你要不要去凉州找他?亲自问问他………,问问他是如何利用你的,问问他的名字,是叫做何渝,还是……昭和?” 
                  【tetsuko】 

  42…43 
  楚妃死了,是一头撞在龙柱上撞死的。死之前,她已经疯了。 
  现在,我正在赶赴予州的路途上,如此牵强的三万甲兵,竟是由一个手无举锤之力的人率领。浅阳,你是不是错了?我还记得那个女人死之前对吴王猖狂的斥责与嘲弄…… 

  枉你身为一国之君,偏偏重情轻礼。翡翠到了吴国便是您的妃子,除此之外一无所有。只奢望有朝一日后世登基,母凭子贵。……翡翠满腹才学,既然您把我要来了,为什么处处堤防于我!为什么不给我机会!哈……吴国完了,我也完了。 

  我不知道我们是否错过了什么转机,她同样是个疯狂且歇斯底里女人,这一幕就如血一般刻在了眼中,抹杀不去。 

  那时候的浅阳也有些疯癫,我明显感到他害怕了,他对自己的能力已经质疑到了一种几近绝望的地步。 

  “琅琊,你去。” 
  他当时是这样对我说的。 

  “可是,浅阳,我行么?” 

  “你不该问我,而是要问问自己……你行么?” 

  其实我想去,真的很想再试试领兵,自修说过,“男儿志在凌宵,岂可碌碌无为”。可是这一役太关键,如果一个将领不能陷阵在前,如何服六国之众?堪当大任……我行么? 

  可我还是点头了,倘若如今连我也同他一样的没有信心……我已经不敢想像接踵而来便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就算是死马当活马医,就算再讽刺,我如是匆匆挂着帅旗自国内压兵直上予州。 

  予州城所有人都处在备战状态,可相对来说还是安逸的,楚军仍旧将凉州作为据点,至今尚未发起行动。 

  趁着这个空隙,我将三万大军安置在予州城内,自己拣了匹快马,独赴凉州。 

  ……… 

  凉州城的城墙被打扫得没有一丝积雪,显得很尖锐突兀,一道道竖起的长戟象征着他们的森严壁垒,谁能想到有一天,吴国的边关要城,竟然成为了楚军的根据地。 

  我立马于紧闭的城门前,我不知道自己来到这里究竟有什么意义,我根本进不去,也……见不到里面的人。一路上想到了很多,在水落石出后所有事情都越发的昭然。 
  而我,是想来质问谁?我有那个份量么?东方……为何而来? 

  这样蔓无止境的不解就如同四周覆盖了一切景物的皑皑冰雪………。然后城墙顶上出现了一个人,他的衣着同雪一样的白,淡淡地带了一丝空泛的味道,却让我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激腾的汹涌起来,那不是我想要追问的,却是我想见的。 

  他穿着孝服,项上一丝不苟的束着金玉琢砌的冕冠,想来已经继承盛陵君爵位了。那一番英采一如在邺城大殿上一览众山的醒目夺眼。 

  我像是被钉子钉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心潮已澎湃得无法平复……。如果不是看到他的眼神,我想我已经失口唤出了。 

  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他的眼神沉敛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初见那时的陌生。……这让我想起了邺城的青灰色城墙,坚固沧桑无情沉淀的基石…… 

  宇文,是否对我已经失望? 

  ……是否因那一箭而挫伤了心? 

  ……是否在千百度回转中,已经觉悟了东方的不值? 

  心底有无数个猜测,然……每一道空溟而来的猜测都能够让自己绝望透顶。 

  一片方城,高台雪冷,……人的心却是更凉。 
  终究是对方先沉不住性子,掉头离开了。 

  我仰头,眼光越过了高耸的城墙,上天明澈。雪势蔓延无边遮不住天的空旷,……许多年以前,举目朝天信誓旦旦,有朝一日要化作雄鹰冲天一驰。……如今再度感慰上苍,落在心底的,只是一片荒芜。 

  …… 

  我不知道自己在雪地里站了多久,夜色深暗深暗的,西风刺骨,城墙上的冷月一闪,他们架起了一只弩机,三十余发箭矢的目标是如此明确。 

  原来,竟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我掉头,策马向来路奔去。 

  ……… 

  回到予州的时候是第二天的清晨,予州城已经没有了,就在昨天我私顾凉州的时候,邻城余邪起兵,攻下了予州。 
  一直以来,大家都认定宇文的万军是踞于凉州城,然而在我行军途中,他们正以一招暗渡陈仓折兵余邪。 

  我不知道那三万兵伤亡有多少?更不知道他们现在退到了哪里?重金之下凑出多国之兵也算是乌合之众,散了没有……。一天,仅仅一天的变化是天翻地覆的。而我竟为了一己私怨,置三万大军于不顾。浅阳荡尽了国库换来这唯一能就国于水火的一纵军,……我和他们彻底的失去了联系。 

  雪又开始下,迷茫中也带了一点死寂的安宁。举首再望天,天涯竟漫漫……,浅阳,我如何向你交代。 

  ……… 

  也许是有楚兵在战场上见过我,予州的城墙上不知谁大吼了一声,“是吴国的将军。”,瞬间几十把弓箭连番架起,然后又很快的放下了。……我一回头,看到了身后不远处的一人一马。 

  这个人,又选择了出现的最佳时机。 

  “为什么你总是如鬼魅般站在我身后?……我从来听不见你的脚步声。” 

  “因为我在演绎这世间不曾出现过的人物,史书里将不会有他一片足迹。”对方以一种无比生分的说话方式,眉目间隐隐透出严肃的意味,显然是决定向我摊牌了。 

  “怎么,不打算继续演下去?”我讽刺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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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目光缓慢的游离过对面高高飘扬的楚旗,神情松了一松。“因为你已经知道了。……你来凉州,不就是为了见我么?” 

  “是,”我答道。“只可惜我屡教不改,忘记了前车可鉴,竟被你利用了去!” 
  再明白不过,难怪楚军迟迟不发兵入予州,他们放出异军的消息迎来了吴国的垂死挣扎。楚王算准了吴王无将可征必定会让我来硬撑,也算准了翡翠的背叛,或许也算准了我一定会来找他。打扫城头,好一个空城计。在凉州城上故意让宇文被我看见,以使我对异军集中在凉州深信不疑而忘了警惕。 
  事实上我在大雪里站了一天一夜,宇文正掐紧时间赶赴余邪,与早已囤积余邪蓄势待发的一万骑兵汇合,直攻予州。楚王在凉州城里操纵着局势,那支架起的弩机不过是个胜利的标志,不过是示意我……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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