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悍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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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 第88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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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模更加宏大,届时便会成为新的西北第一巨城。城池会不会建造?当然会,徐凤年就是要以此告诉北莽北庭和西京尤其是南院大王董卓,北凉要在他们哪怕成功摧毁虎头城、柳芽茯苓和重冢三线后,依旧要再破一城才能进入北凉道境内。本就并不宽裕的北凉财政赋税会不会因此而绷断?答案也是当然,但是徐凤年本就是在孤注一掷,整个凉州除了三线边军和镇守关隘的军伍,其余所有人都要奔赴蘅水崧山一带,为建造新城而添砖加瓦。这一切,其实都是为了一年后那场葫芦口决战打掩护做铺垫。徐凤年必须逼迫北莽不得不把视线都放在凉州一线。为此,徐凤年甚至跟褚禄山讨论出了一个凉州胜流州输的惨烈方案,因为流州只有胜和输,才有纵深意义,僵持态势下,流州没有任何战略价值,当然流州即便输,也只能让北莽和柳珪赢得只有惨胜,那么寇江淮就成为至关重要的一枚棋子,正是寇江淮的到来,促使褚禄山生出这个对敌人很对自己更狠的念头,然后徐凤年答应了。

这意味着三万龙象驻军,流州青苍三镇,尚未迁入北凉旧有三州的十万流民,必定会陷入险境。

而他徐凤年的弟弟徐龙象,首当其冲。

所以当徐凤年答应的时候,褚禄山神情复杂。之后在清凉山梧桐院,徐渭熊之所以对徐凤年没有什么好脸色,未必不是她内心深处对徐凤年这个决定有所抵触。

徐凤年指了指远处的一个洞窟,转头对澹台平静笑问道:“自我听说大屿洞天的采石后,就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洞窟那么宏伟,洞口却那么狭小,当年只听师父说过,在洞里采石其实没外人想象那么艰辛,用子承父业、徒循师业的采石人的话来说,那就跟刀切柔软豆腐差不多,只不过石材给吊到洞外后,就会很快坚硬如铁。澹台宗主,你知道这里头有什么玄机吗?”

澹台平静轻声道:“许多保存千百年依旧完好无损的坟冢古物,重见天日之时,都会烟消云散。山腹石料出山变硬,大概是相同的道理不同的呈现,是物气相溶的结果。”

徐凤年欲言又止,强忍着笑意,憋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年少时性子无良,又口无遮拦,琢磨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一个解释,觉得那些石料由软绵转为坚硬,其实就跟雏儿在青楼里见着世面后,脱了裤子一般。结果跑去听潮阁这么一说,被师父罚抄了好几万字的圣贤经典,当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一袭白衣如仙人的澹台平静深呼吸一口气。

呼延大观坏笑着把大致意思跟货真价实的“雏儿”铁木迭儿一说,后者翻了个白眼。

徐凤年转头问道:“澹台宗主,再问一个问题行吗?”

练气士大宗师冷笑道:“不回答行吗?”

徐凤年只好厚着脸皮问道:“一个人,有没有可能在湖底不吃不喝十几二十年?最上乘的道家辟谷食气,或者是佛门面壁禅定,能否做到?你们练气士有没有类似神通法门?”

澹台平静默不作声。

倒是呼延大观开口说道:“只要不是在湖底,就都有可能。”

徐凤年陷入沉思,那锁骨穿链牵刀的楚狂人到底是如何做到的?这是自他去武当山练刀起就很好奇的事情,当时只以为是自己境界不够,不懂一品修为武道宗师的厉害,可当他达到金刚境界后,发现就算跻身金刚境也万万做不到,之后接连晋升指玄境界和天象境界,徐凤年仍是没能得到合理的答案。后来在高树露封山解开后双方一战,他成就天人之身,才知道要做到楚狂人那个地步,唯有擅长养气的陆地神仙才能勉强做到,但事实上楚狂人的武道境界在如今的徐凤年眼中,其实并不算太高明,一品是有了,可绝对不到天象境界。这就足以让徐凤年百思不得其解了。当初镇压与河西州持节令赫连武威一样出身北莽公主坟的双刀老人,是老黄出的力,但真正谋划的是听潮阁顶楼幕后的师父,可师父至死,也没有给出任何线索。

徐凤年突然感慨道:“智者尽其谋,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文武争驰,君臣相安无事,自可垂拱而治。垂拱而治,呵,说起来轻松,其实历朝历代,除了那些个幸运时值天下承平的享乐皇帝,身处盛世,要想着开拓疆土,身处乱世,要想着守住祖业。退一步说,真做到了文武并用,那么智者出谋,到底为谁而谋,是为帝王谋,还是为百姓谋?张巨鹿的死,不正是民为贵君为轻的代价吗?勇者出力,会不会得陇望蜀?人心不足蛇吞象?也过一过坐龙椅的瘾?仁者养望,泥沙俱下,其中有没有沽名钓誉?比如像宋家老夫子那样偷藏历年的奏章副本,以求自己名垂青史?信者效忠,会不会有臣子愚忠,其实是在遗祸社稷?”

徐凤年自嘲道:“当皇帝啊,谁不想?我年少时就经常想,除了那个如今已经没了的大侠梦,接下来就是皇帝梦了,一朝权在手,杀尽天下碍眼狗,天下女子都是自己的,多爽快。只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就发现当皇帝,真的不轻松,赵篆爷爷要杀徐骁,赵篆老子杀蓟州韩家,临死还要杀了张巨鹿才能安心闭眼。赵惇和离阳没有接受两禅寺李当心的新历,没有选择让天下多有六十年太平,而是让他赵家子孙多了几年国祚而已,我想也正是那一刻,赵惇和张巨鹿这对原本可以千古流芳的明君名臣,开始真正分道扬镳了,张巨鹿才可以下定决心求死,赵惇就硬着头皮让碧眼儿去死。扪心自问,我要是有天终于做了皇帝,面对那么多取舍,会不会越来越问心有愧?会不会杀徐北枳陈锡亮,杀褚禄山袁左宗,会不会拆散北凉边军,让那些一心想着死在塞外马背上的老人,一个个死在烟雨绵绵的中原床榻上?以后我徐凤年的子孙,男子会不会为了争抢一张椅子,同室操戈,儿时信誓旦旦,言笑晏晏,大时笑里藏刀,反目成仇?女子会不会嫁给她们根本不爱的人?”

徐凤年望向徐偃兵,笑问道:“徐叔叔,这算不算妇人之仁?”

徐偃兵点了点头,不过说道:“是有慈不掌兵的说法,但也没有说掌兵之人就要事事铁石心肠,跟大将军齐名的春秋四大名将,不管是叶白夔还是顾剑棠,平时治军领兵都十分平易近人。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真正心狠手辣的时候,也就是用兵的那些时候,这一点褚禄山就做得很好。”

徐凤年轻轻望向南方。在那边,有个人甚至做得比褚禄山更好。

五人牵马下山,一直站在五人远方的刘姓谍子依旧带路,在山脚处,凑巧碰上一大队从深山处走出的采石人,碎石铺就的山路仅供三四人并肩而行,小料石材采石人层层叠叠捆缚在独轮车上运往山外,大块石料则搁置在驴车牛车上,还有许多采石人背石负重结队而行。比起南诏紫檀楠木那些一寸一金的皇木还能以河流运输,石材运输要更加显得笨拙。徐凤年在要上马出山的时候,看到一名白发苍苍但身材高大的年老采石匠体力不支,背后那块长条石料猛然倾斜,老人整个人就随着石料摔倒在碎石路外,好在老人身体犹算健壮,并没有伤筋动骨,就势坐在地上,有些尴尬,苦笑连连。一名披甲佩刀的陵州采石督官睁只眼闭只眼,没有像离阳境内那些官府狗腿那般趾高气昂砸下鞭子,任由一名肌肤黝黑的年轻采石人偷偷停下脚步,递给老人一壶烈酒,附近北凉士卒对此想要上前阻拦,那名副尉模样的督官轻轻摇头,用眼神制止了麾下士卒的上前。

只不过当徐凤年走近时,七八名士卒都同时按刀,虎视眈眈。这座采石场,如今不对外开放,能够进来的外人,都是跟官府亲近且在拂水房那边有着家世清白记录的人物,毕竟大屿洞天那几座大小道观还需要香火支撑。凉莽大战已启,祈福之人越来越多,最为富饶的陵州自然香火鼎盛,不论富人穷人,都要求一张平安符之类的,徐北枳就给陵州境内大大小小的道观寺庙订立了条不成文的规矩,以往不必上缴官府的香火钱,要十里抽二三四不等,如大屿洞天这种身处禁地的香火钱,因为是官府网开一面,就要抽四,因此徐北枳在买米刺史之后又有了类似吃香刺史、扒皮刺史的“美誉”。还是刘姓谍子出面,那些负责采石运送的陵州军卒才退回去,但眼神依旧戒备警惕。

那名喝了口烈酒的采石老人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披着裘衣的英俊公子哥,也不如何怯场,大概本来就是健谈的人,主动笑着说道:“这位公子是去崇山观烧香的吧,不是老儿给崇山观说好话,那里的姻缘签真的很灵光,这些年老儿见了许多公子小姐许愿后都还愿来了。老儿那不像话的孙子,也是在观里求得中上签后,果真给老儿找了个挺好的孙媳妇。如今陵州都说,除了武当山的签什么都最灵,就姻缘签来说,就要轮到崇山观喽。”

说到兴起,极为好客的老人下意识抬起手,像要请那位公子哥喝一口,但是很快就缩回手,显然是意识到这种二十文买上一斤的绿蚁,虽然他们这些采石人喝得精贵,可换成眼前这种世家子,哪里喝得下嘴?

徐凤年本来都已经要接过酒壶,可当老人缩手后,也就只能作罢,笑着蹲下身,很快徐偃兵就从马背上摘下一只酒壶丢过来,徐凤年伸手接住后交给老人,“老伯,喝我的。不介意的话,都拿去好了。”

老人也不客气,接过那酒壶后,拧开了后使劲嗅了嗅,哈哈笑道:“都是绿蚁酒,一样的名字,可公子的酒光是闻着就知道更值钱,老儿这辈子就喜欢喝酒,有人送酒喝,不会不收。不过往我孙子这只酒壶里倒几口也就行了,再多也没那脸皮要。”

老人果真往自己酒壶里倒了几两酒,倒完了酒,晃了晃那只粗劣酒壶,再把精致酒壶还给徐凤年,老人不忘说道:“老儿多嘴说一句啊,公子可别恼,虽然公子你看着就是大家大户里出来的有钱人,只是过日子啊,可不能这么大手大脚的,家业再大,也得精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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