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悍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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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 第12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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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觉得形势一片大好的老人转头对晋宝室得意洋洋道:“闺女,如何,老夫这海内共推棋圣的‘王铁头’绰号,绝非浪得虚名吧?棋力之巨何其凶猛!你瞅瞅咱们王爷,步步退让,毫无还手之力哇!”

老人自言自语道:“得嘞,以后我还是换个绰号,就叫‘王铁骑’好了,与北凉铁骑如出一辙,战力甲天下嘛。”

然后老人笑眯眯低头望向白煜,“白莲先生,你是可蹲地上老半天了,是不是深深陶醉其中不可自拔啊?放心,老夫能够理解。”

白煜面无表情抬起头,“脚麻了,站不起来。”

老人嘴角抽搐,冷哼一声。

徐凤年默然落子,屠了好大一条大龙,白子瞬间竟是十去七八的凄凉下场。

年轻藩王优哉游哉从棋盘上捡起阵亡棋子,一颗颗丢入老人搁在腿上的棋盒。

从呆若木鸡状态中还魂的老人正要伸手拦阻,年轻藩王斜眼道:“怎么,要悔棋?这次悔棋也行,以后别想再来书房找我下棋。”

老人一番权衡利弊,哈哈笑道:“这局棋气势恢宏,妙绝千古,老夫虽败犹荣啊!”

白煜终于好不容易站起身,弯腰揉了揉腿,自言自语道:“以后我要是再来这书房看人下棋,就自戳双目。”

老人置若罔闻,仍是一脸满足。

晋宝室挑了张椅子坐在棋墩旁边,帮两人收拾棋子。

老人双手抱住棋盒,收敛笑意,问道:“可知纳兰右慈到底所谋为何?”

徐凤年把棋盒放在棋墩角落,“大体上是想让我帮助燕敕王父子拖住草原骑军,最少一年半时间。”

王祭酒沉声道:“你答应了?”

徐凤年身体前倾双指捻住一枚棋子,淡然笑道:“这种事情,谈不上答应不答应,因为没有意义,答应下来,难道还真相信新离阳会善待北凉边军?不答应,难道北凉铁骑就不打北莽蛮子了?”

王祭酒一语石破天惊,惊悚得正在弯腰收拢棋子的晋宝室手一抖,“那你有没有想过,私下会晤老妇人,祸水东引?让离阳两辽边军鸡飞狗跳,再让入主太安城的赵炳赵铸父子,去收拾烂摊子?北凉坐收渔翁之利,不说其他,最不济也能少死人。”

徐凤年坦然道:“想过。”

晋宝室瞪大眼睛,瞬间脸色苍白。

徐凤年笑了笑,“但也只是想一想而已。”

老人神色晦暗难明,死死凝视着年轻藩王的眼睛,试图从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老人吐出一口浊气,“敢问这是为何?”

徐凤年把指尖那枚棋子轻轻放回棋盒,“世间人,难分黑白。世间事,却有对错。”

老人不耐烦道:“你小子往简单了说,别因为晋丫头在这儿,就想着故弄玄虚,说句实在话,即便这闺女愿意喜欢你,可你敢喜欢她吗?”

晋宝室脸颊绯红,怒视老人。

徐凤年无奈道:“简单而言很简单,徐骁如果尚且在世,面对北莽百万骑军叩关压境,会不会偷偷跑去跟老妇人说,你带着兵马去打顾剑棠,咱们凉莽休战?”

老人没好气道:“这不一样,徐骁是徐骁,那老娘们当年喜欢你爹,你爹一个大老爷们拉不下脸,不愿开这个口,有啥好奇怪的,可你徐凤年不一样!”

徐凤年答非所问,与老人对视,问道:“北凉铁骑遇敌不战,还是北凉铁骑吗?”

老人双手将棋盒重重拍在棋墩上,斥责道:“都死到临头了,还做什么英雄?!”

徐凤年脸色如常,“这个问题,你不妨去问问北凉边军,问他们答应不答应。第一场凉莽大战,凉州虎头城,流州青苍城下,幽州葫芦口内,那么多边军,不是什么死到临头,而是已经死了。你现在跟我说可以少死人,没用。”

老人痛骂道:“都是蠢货!”

徐凤年怒道:“别倚老卖老,我真揍你!”

老人一横脖子,做了个抹刀手势,“来,你小子往这里来!”

徐凤年立即嬉皮笑脸道:“不敢不敢,来来来,咱们再下一局棋,保管你赢!”

老人将信将疑道:“当真?”

徐凤年一本正经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老人马上阴转多情,“晋丫头,赶紧别收拾了,我与这位当之无愧的弈林大国手再战一局,你且看我大杀四方。”

第二局棋很快结束。

又被屠龙的老人气呼呼起身,挥袖离去,连棋墩棋盒都不要了。

晋宝室没把棋墩棋盒取回,离开书房之前偷偷朝年轻藩王伸出大拇指,大快人心!

徐凤年一笑置之。

就在此时,一名刑房谍子来到书房,轻声道:“陆副节度使带着七名陆氏子弟造访。”

徐凤年揉了揉眉心,点头道:“让他们来这里便是。”

……

青州陆氏曾是当之无愧的靖安道豪族,枝繁叶茂,尤其是早年在老家主上柱国陆费墀这株参天大树的荫蔽之下,可谓生机勃勃,在以嗜好抱团结党著称朝野的青党之中,仍是被誉为陆家一枝最秀于士林。

只是举族迁入北凉道的初期,却颇为坎坷,陆氏子弟无论是在凉州官场还是北凉文坛,皆无建树,主要是作为一家之主的陆东疆,长久都无官身,甚至传言与那位清凉山未来王妃的父女关系,也极为敏感,这对陆氏一族四百余人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那段迷茫岁月,是如今陆氏子弟最不愿意回忆起的惨淡光景,就连家族里天真无邪的年幼稚童,也被长辈耳濡目染,笑声渐少,稍有无伤大雅的顽劣行径,就会被郁郁不得志的长辈们大声训斥,哭声渐多。

原本凭借雄厚家底在凉州一掷千金高朋满座的陆氏府邸,从车马稀疏到门可罗雀,不过是短短一年而已,倒是同为清凉山徐家的亲家,同为青州出身的商贾王家,却如鱼得水,往来无白丁,连纤离天井两座牧场都有王氏子弟的忙碌身影,原本是青州首富的王林泉便被北凉官场私下称为武财神爷,与文财神李功德比肩而立。

这人啊,不怕大伙儿一起同是天涯沦落人,就怕货比货,王氏一族的飞黄腾达,衬托得高门陆氏越发满腹牢骚,相传曾有位初入凉州官衙便被同僚排挤得鼻青脸肿的陆氏得意子弟,一气之下扬言要重返家乡,对伯父陆东疆当面撂下一句“宁做青州鬼,不为北凉犬”。

这一切,随着陆丞燕正式敲定为未来北凉正妃,蓦然而改,先是一位陆氏俊彦得以在拒北城建造中担任实权位置,品秩不高,却是彻底沉寂下去的陆家在北凉官场重新崛起的破冰之始。随后作为庞大家族主心骨的陆东疆,更是官运亨通,一发不可收拾,一路高升,直至出任现今的一道副经略使,从二品,实打实的封疆大吏,放眼整座中原版图,才四十岁出头的名士陆窠擘,都算是最年轻的那拨地方文臣领袖。

这次陆东疆从陵州赶赴拒北城,车队里携带了六位陆氏年轻人,陆氏有四房,每一房都有最少一人获此殊荣,能够与副经略使一起觐见年轻藩王。加上原本就在拒北城为官的年轻一辈翘楚陆丞颂,陆东疆身后总计跟随七名年轻人,在一位身穿青衫悬佩印绶的军机参赞郎领路下,前往二堂求暑堂隔壁的那座书房。陆东疆特意让陆丞颂与自己并肩而行,后者如今已经由临时负责新城粮草的度支主事,正式转正,品秩由浊升清,通俗而言便是由吏转官,鲤鱼跳过了龙门。所以本就对陆丞颂寄予厚望的副经略使大人,嘴角挂满笑意,听着这位陆氏子弟讲述一些拒北城趣闻,频频点头,遮掩不住的欣慰。

曾经饱受藩镇割据之祸的离阳朝廷在中原一统后,放权远远少于收拢权柄,除去封王就藩的王爷,任你是官至一道经略使和节度使的边疆重臣,也绝无开府之权,擅自选取幕僚担任拥有流品的朝廷官员,便是流徙千里的大罪。只不过在北凉始终例外,无论是凉州边军还是关内官场,只要做到正三品,新老两代藩王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向来任由那些屈指可数的文武要员开府,自行裁选幕僚,清凉山和都护府基本上都会痛痛快快批红那个意义非凡的“可”字。北凉是例外,陆东疆不例外这种例外,只不过副经略使大人到底是享誉士林的风流名士,爱惜羽毛,也没有太过大肆提拔陆氏成员担任高官,零零散散十余人,多是一些刚刚跻身清流品秩的小官,大概这也算是对那位姓徐的女婿投桃报李了。

走在队伍最后的年轻人出自陆氏四房,四房男丁稀少,在老祖宗陆费墀在世时便萎靡不振,这个名叫陆丞清的弱冠子弟,实在是沾了矮个子里拔高个的便宜,否则若是别房子弟,如何都轮不到他去那座书房露脸。陆丞清从年幼蒙学起便在陆氏家族内籍籍无名,资质中庸,文采平平,陆东疆自然而然将其视为不堪大用的愚钝晚辈,只不过性情温和,从不惹是生非,倒也让人省心,此次来到拒北城觐见藩王,便捎带上了这个父亲很早就逝世的沉默年轻人。

陆丞清独自吊在队伍的尾巴上,脚步沉稳,目不斜视,并无其他同辈年轻人的好奇张望,更无前方两名陆氏子弟那种志得意满的神态。

不同于名声鹊起的陆丞颂,也不同于那些,陆丞清在跟随家族迁入北凉后,依旧一心闭门苦读圣贤书,所以当陆家一蹶不振的时候,这个在家族没有靠山的年轻读书人失落最小,在陆家迅猛崛起之际,他也没有借着父辈积攒下来与嫡长房仅剩的那点香火情,去跟“双手悬满印绶”的家主陆东疆讨要一官半职,而是去往幽州青鹿洞书院潜心求学,日子依然平淡无奇,甚至至今也无同窗知晓他的陆氏身份,同窗相聚之时的针砭时事,指点江山,高歌清淡,从来没有他陆丞清。这次家族来信要他提前动身前往关外,陆丞清便来了,只背着一只书箱,咬咬牙雇佣了一辆马车,然后独自在城外那座集市小镇静候声势浩大的副节度使一行人,当时三房同龄人陆丞禾得知拒北城竟然并无高官出城相迎后,便发牢骚说拒北城这边也太不讲究了,若是换成太安城,以叔叔的显赫身份,不说礼部尚书出面迎接,好歹也该有个礼部侍郎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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