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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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 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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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众人,邀去门外耍子去了。你大娘和大姐,都在花园中打秋千哩。”来旺儿道:
“啊呀,打他则甚?”雪娥便倒了一盏茶与他吃,因问:“媳妇子在灶上,怎的不
见?”那雪娥冷笑了一声,说道:“你的媳妇子,如今还是那时的媳妇儿哩?好不
大了!他每日只跟着他娘每伙儿里下棋,挝子儿,抹牌顽耍。他肯在灶上做活哩!
”正说着,小玉走到花园中,报与月娘。月娘自前边走来,来旺儿向前磕了头,立
在旁边。问了些路上往回的话,月娘赏了两瓶酒。吃一回,他媳妇宋蕙莲来到。月
娘道:“也罢,你辛苦了,且往房里洗洗头面,歇宿歇宿去。等你爹来,好见你爹
回话。”那来旺儿便归房里。蕙莲先付钥匙开了门,又舀些水与他洗脸摊尘,收拾
褡裢去,说道:“贼黑囚,几时没见,便吃得这等肥肥的。”又替他换了衣裳,安
排饭食与他吃。睡了一觉起来,已是日西时分。
西门庆来家,来旺儿走到跟前参见,说道:“杭州织造蔡太师生辰的尺头并家
中衣服,俱已完备,打成包裹,装了四箱,搭在官船上来家,只少雇夫过税。”西
门庆满心欢喜,与了他赶脚银两,明日早装载进城。又赏银五两,房中盘缠;又教
他管买办东西。这来旺儿私已带了些人事,悄悄送了孙雪娥两方绫汗巾,两只装花
膝裤,四匣杭州粉,二十个胭脂。雪娥背地告诉来旺儿说:“自从你去了四个月,
你媳妇怎的和西门庆勾搭,玉箫怎的做牵头,金莲屋里怎的做窝窠。先在山子底下
,落后在屋里,成日明睡到夜,夜睡到明。与他的衣服、首饰、花翠、银钱,大包
带在身边。使小厮在门首买东西,见一日也使二三钱银子。”来旺道:“怪道箱子
里放着衣服、首饰!我问他,他说娘与他的。”雪娥道:“那娘与他?到是爷与他
的哩!”这来旺儿遂听记在心。
到晚夕,吃了几钟酒,归到房中。常言酒发顿腹之言,因开箱子,看见一匹蓝
缎子,甚是花样奇异,便问老婆:“是那里的缎子?谁人与你的?趁上实说。”老
婆不知就里,故意笑着,回道:“怪贼囚,问怎的?此是后边见我没个袄儿,与了
这匹缎子,放在箱中,没工夫做。端的谁肯与我?”来旺儿骂道:“贼淫妇!还捣
鬼哩!端的是那个与你的?”又问:“这些首饰是那里的?”妇人道:“呸!怪囚
根子,那个没个娘老子,就是石头罅剌儿里迸出来,也有个窝巢儿,为人就没个亲
戚六眷?此是我姨娘家借来的钗梳。是谁与我的!”被来旺儿一拳,险不打了一交
,说:“贼淫妇,还说嘴哩!有人亲看见你和那没人伦的猪狗有首尾!玉箫丫头怎
的牵头,送缎子与你,在前边花园内两个干,落后吊在潘家那淫妇屋里明干,成日
[入日]的不值了。贼淫妇,你还要我手里吊子曰儿。”那妇人便大哭起来,说道
:“贼不逢好死的囚根子!你做甚么来家打我?我干坏了你甚么事来?你恁是言不
是语,丢块砖瓦儿也要个下落。是那个嚼舌根的,没空生有,调唆你来欺负老娘?
我老娘不是那没根基的货!教人就欺负死,也拣个干净地方。你问声儿,宋家的丫
头,若把脚略趄儿,把‘宋’字儿倒过来!你这贼囚根子,得不个风儿就雨儿。万
物也要个实。人教你杀那个人,你就杀那个人?”几句说的来旺儿不言语了。妇人
又道:“这匹蓝缎子,越发我和你说了罢,也是去年十一月里三娘生日,娘见我上
穿着紫袄,下边借了玉箫的裙子穿着,说道:‘媳妇子怪剌剌的,甚么样子?’才
与了我这匹缎子。谁得闲做他?那个是不知道!就纂我恁一遍舌头。你错认了老娘
,老娘不是个饶人的。明日我咒骂个样儿与他听。破着我一条性命,自恁寻不着主
儿哩。”来旺儿道:“你既没此事,平白和人合甚气?快些打铺我睡。”这妇人一
面把铺伸下,说道:“怪倒路的囚根子,[口床]了那黄汤,挺你那觉!平白惹老
娘骂。”把来旺掠翻在炕上,鼾声如雷。看官听说:但凡世上养汉的婆娘,饶他男
子汉十八分精细,吃他几句左话儿右说,十个九个都着了道儿。正是:东净里砖儿
──又臭又硬。
这宋蕙莲窝盘住来旺儿,过了一宿。到次日,往后边问玉箫,谁人透露此事,
终莫知其所由,只顾海骂。一日,月娘使小玉叫雪娥,一地里寻不着。走到前边,
只见雪娥从来旺儿房里出来,只猜和他媳妇说话,不想走到厨下,蕙莲又在里面切
肉,良久,西门庆前边陪着乔大户说话,只为扬州盐商王四峰,被按抚使送监在狱
中,许银二千两,央西门庆对蔡太师讨人情释放。刚打发大户去了,西门庆叫来旺
,来旺从他屋里跑出来。正是:
雪隐鹭莺飞始见,柳藏鹦鹉语方知。
以此都知雪娥与来旺儿有尾首。
一日,来旺儿吃醉了,和一般家人小厮在前边恨骂西门庆,说怎的我不在家,
使玉箫丫头拿一匹蓝缎子,在房里哄我老婆。把他吊在花园奸耍,后来潘金莲怎的
做窝主:“由他,只休要撞到我手里。我教他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好不好,
把潘家那淫妇也杀了,也只是个死。你看我说出来做的出来。潘家那淫妇,想着他
在家摆死了他汉子武大,他小叔武松来告状,多亏了谁替他上东京打点,把武松垫
发充军去了?今日两脚踏住平川路,落得他受用,还挑拨我的老婆养汉。我的仇恨
,与他结的有天来大。常言道,一不做,二不休,到跟前再说话。破着一命剐,便
把皇帝打!”这来旺儿自知路上说话,不知草里有人,不想被同行家人来兴儿听见
。这来兴儿在家,西门庆原派他买办食用撰钱过日,只因与来旺媳妇勾搭,把买办
夺了,却教来旺儿管领。来兴儿就与来旺不睦,听见发此言语,就悄悄走来潘金莲
房里告诉。
金莲正和孟玉楼一处坐的,只见来兴儿掀帘子进来,金莲便问来兴儿:“你来
有甚事?你爹今日往谁家吃酒去了?”来兴道:“今日俺爹和应二爹往门外送殡去
了。适有一件事,告诉老人家,只放在心里,休说是小的来说。”金莲道:“你有
甚事,只顾说,不妨事!”来兴儿道:“别无甚事,叵耐来旺儿,昨日不知那里吃
的醉稀稀的,在前边大吆小喝,指猪骂狗,骂了一日。又逻着小的厮打,小的走来
一边不理,他对着家中大小,又骂爹和五娘。”潘金莲就问:“贼囚根子,骂我怎
的?”来兴说:“小的不敢说。三娘在这里,也不是别人。那厮说爹怎的打发他不
在家,耍了他的老婆,说五娘怎的做窝主,赚他老婆在房里和爹两个明睡到夜,夜
睡到明。他打下刀子,要杀爹和五娘,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又说,五娘那咱
在家,毒药摆杀了亲夫,多亏了他上东京去打点,救了五娘一命。说五娘恩将仇报
,挑拨他老婆养汉。小的穿青衣抱黑住,先来告诉五娘说声,早晚休吃那厮暗算。
”玉楼听了,如提在冷水盆内一般,吃了一惊。这金莲不听便罢,听了,粉面通红
,银牙咬碎,骂道:“这犯死的奴才!我与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主子要了他的
老婆,他怎的缠我?我若教这奴才在西门庆家,永不算老婆!怎的我亏他救活了性
命?”因吩咐来兴儿:“你且去,等你爹来家问你时,你也只照恁般说。”来兴儿
说:“五娘说那里话!小的又不赖他,有一句说一句。随爹怎的问,也只是这等说
。”说毕,往前边去了。
玉楼便问金莲:“真个他爹和这媳妇子有?”金莲道:“你问那没廉耻的货!
甚的好老婆,也不枉了教奴才这般挟制了。在人家使过了的奴才淫妇,当初在蔡通
判家,和大婆作弊养汉,坏了事,才打发出来,嫁了蒋聪。岂止见过一个汉子儿?
有一拿小米数儿,甚么事儿不知道!贼强人瞒神吓鬼,使玉箫送缎子儿与他做袄儿
穿。一冬里,我要告诉你,没告诉你。那一日,大姐姐往乔大户家吃酒,咱每都不
在前边下棋?只见丫头说他爹来家,咱每不散了?落后我走到后边仪门首,见小玉
立在穿廊下,我问他,小玉望着我摇手儿。我刚走到花园前,只见玉箫那狗肉在角
门首站立,原来替他观风。我还不知,教我径往花园里走。玉箫拦着我,不教我进
去,说爹在里面。教我骂了两句。我到疑影和他有些甚么查子帐,不想走到里面,
他和媳妇子在山洞里干营生。媳妇子见我进去,把脸飞红的走出来了。他爹见了我
,讪讪的,吃我骂了两句没廉耻。落后媳妇子走到屋里,打旋磨跪着我,教我休对
他娘说。落后正月里,他爹要把淫妇安托在我屋里过一夜儿,吃我和春梅折了两句
,再几时容他傍个影儿!贼万杀的奴才,没的把我扯在里头。好娇态的奴才淫妇,
我肯容他在那屋里头弄硶儿?就是我罢了,俺春梅那小肉儿,他也不肯容他
。”玉楼道:“嗔道贼臭肉在那里坐着,见了俺每意意似似,待起不起的,谁知原
来背地有这本帐!论起来,他爹也不该要他。那里寻不出老婆来,教奴才在外边倡
扬,甚么样子?”金莲道:“左右的皮靴儿没番正,你要奴才老婆,奴才暗地里偷
你的小娘子,彼此换着做!贼小妇奴才,千也嘴头子嚼说人,万也嚼说,今日打了
嘴,也不说的!”玉楼向金莲道:“这椿事,咱对他爹说好,不说好?大姐姐又不
管。倘忽那厮真个安心,咱每不言语,他爹又不知道,一时遭了他手怎了?六姐,
你还该说说。”金莲道:“我若是饶了这奴才,除非是他[入日]出我来。”正是

平生不作皱眉事,世上应无切齿人。
西门庆至晚来家,只见金莲在房中云鬟不整,睡[“温”换“氵”为“扌”]
香腮,哭的眼坏坏的。问其所以,遂把来旺儿醉酒发言,要杀主之事诉说一遍:“
见有来兴儿亲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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