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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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9-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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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建筑工地的工棚外。柏松过去的时候,那些民工们就不怀好意地对他笑。柏松说,如果他那时有一支枪,肯定会把他们全部枪毙掉。柏松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了一道凶光,那凶光肯定也在王老表的脸上闪现过。 
  只是过了一会儿,柏松又恢复了原来的老实表情,把纸杯里的水一饮而尽,说,我也过了这么多年了,就这样过吧。 
  我们中有个人说,柏松,你可以再找一个女人的,不离婚,就在家里过。 
  柏松听了,没有说什么,脸上浮现出了一种奇怪的表情。 
  这以后,我们一见到柏松,即使他依旧是那老实的样子,可我们还是能够忆起他那天奇怪的表情。我们甚至不敢看他手上的那道被不明的摩托车撞伤的胳臂,仿佛我们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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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个撞了他逃跑的肇事者。 
  仔细分析下来,我们的内心都有一些愧疚的。废报纸,或者是价格更高的废纸盒在这个苦命人面前不算什么了。有一个女同事很心细,把家里的玩具带了过来,说是给柏松女儿。柏松很是惊喜,看来他最喜欢的还是他的女儿。 
  我们这下找到补偿柏松的方法了。在那段时间里,我们几乎把家里小孩不玩的玩具都带了过来。有人还带来了一些新衣服。见柏松收了,我们就带来了更多的小孩的旧衣服。那是每年都准备捐给灾区人民的,捐给柏松其实一个样,甚至比捐给灾区的人民更为快乐。 
  我们共同施予柏松的那些日子里,柏松很是快乐,我们比他更快乐。柏松就这样走到了我们的中间。有时候,柏松送了报纸之后,会给我们讲一讲他寄养在岳父家的女儿。有时候,他也会讲他和小舅子之间的矛盾。但他不讲他的疯老婆了,估计他很是后悔上次给我们讲他老婆被人欺侮的事。看得出来,柏松心里是有伤痛的,这伤痛已纠缠了他很长一段岁月,还会继续纠缠下去的。 
  这一段日子可以算得上柏松和我们的蜜月期。有几次,我们晚上在街上散步,会遇到正在街头拉客的柏松,他会告诉我们,今天做了几角钱了。看到我们不解的表情,他还会告诉我们,他所说的几角钱是三轮车夫的行话,一角就是一块钱呢。柏松说,最多的一个晚上,他弄到了九角钱。 
  柏松和我们的蜜月期很快就结束了,表面上是因为我们太忙了,柏松更忙,大家都要投入创建省级文明城市的活动中。更为主要的是,柏松总是穿着我们捐给他的旧衣服上班。当然,下了班还去踏三轮车。我们都相继在柏松身上认出了我们的旧衣服。虽然我们都没有说出来,可对于柏松的关心就慢慢地熄灭了。 
  创建文明城市是全市范围里一场人民战争,每个人都是参与者,每一个人都是主力军。市长说了,如果哪一个单位失分,就是一票否决,这个单位的一把手必须辞职。为了配合创建,我们的领导要求我们献计献策,为如何增加我们单位的形象分出主意。 
  方案有很多种,比如雇人擦洗户外的玻璃,比如制作一些宣传牌,比如把单位门口的招牌再上一次漆。最后的方案是领导拍板定下来的,在大门口的围墙边修建一道大型的山水盆景。我们在办公楼上可以看见,外人从大路上也可以看到。绝对是可以增加形象分的。我们领导在宣布这个决定的时候还说了一句很有名的话,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愿我们既能成为仁者,又能成为智者。 
  山水盆景建起来了,很是别致。但在短期内我们是不会成为仁者,也不会成为智者的,领导以为我们喜欢这山水盆景,其实我们更为关心的是山水盆景里面的红鲤鱼。红鲤鱼们很是害羞,在楼上看的时候,可以看到那些红色的逗号在里面一闪一闪的。我们到了楼下看的时候,那些红鲤鱼都躲起来了。有人提议拍巴掌,可拍巴掌,它们也不肯出现。有人吐了一口唾沫,红鲤鱼就出来了,估计它们是要吃的,可单位的不带零食的禁令还没有消除,看来只有悄悄地带。好在红鲤鱼吃得不多,只要有一点点就够了。 
  每次我们在山水盆景逗那些红鲤鱼玩的时候,柏松那头发零乱的头总是会挤过来,他肯定也喜欢这些红鲤鱼的。这个苦命的人,不晓得他老婆现在砸不砸东西了?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因为我们爱红鲤鱼的兴趣也是一时的,领导不喜欢我们集中在门口看红鲤鱼,下了班,我们都要赶回家的。 
  有很多时候,我们下班回家,就看到柏松一个人在山水盆景那里看红鲤鱼,满脸欣喜的样子。 
  我们市如愿得到了省级文明城市这个称号,我们单位得到了创建活动的一等奖,当然,我们也得到了创建的奖金。这些奖金对于我们来说,只是一些过手的钞票,一会儿就被我们花光了。生活就是这样,一些令我们感兴趣的事物慢慢地就被遗忘了。比如柏松。比如庐山。比如那个江西的王老表。比如红鲤鱼,越长越大的红鲤鱼。 
  直到美国“9·11”事件发生的第三天。那几天,我们特别盼望着每天的新报纸,可我们等到下午,才得到报纸。送报纸的也不是柏松,而是传达室的一位老张。 
  我们大吃了一惊,柏松怎么没有上班呢?王老表的故事一下子又从我们的头脑里冒了出来。是不是他杀了他的疯老婆?或者他杀了一直有意见的小舅子?或者是装修的邻居? 
  传达室的老张否认了我们所有的猜测,不是因为人,而是为了鱼。老张说,你们昨天下班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柏松坐在山水盆景前哭? 
  老张这么一说,我们想起来了,是的,昨天我们下班是看到柏松坐在山水盆景前的,我们以为他是喜欢那些红鲤鱼的。 
  老张说,不是喜欢,而是伤心,那些红鲤鱼都不见了。 
  可柏松也不至于为了这个伤心得哭吧.可仔细想想,也不是不可能呢,这个苦命的人,哪里是哭那些失踪的鱼,而是哭他自己呢。他过得实在是太苦了。 
  老张又说,你们可能不晓得,这些鱼都是柏松的宝贝呢,这些鱼都是他从家里带过来的。 
  我们都以为是柏松买的。可老张说,柏松一直养红鲤鱼呢。 
  老张说完就走了,可我们还有一个疑问,就算是柏松是在家养红鲤鱼.可在山水盆景没有建起来之前,他的红鲤鱼养在什么地方呢?他的那个疯老婆不是见一样东西砸一样东西吗?看来一切都要等柏松来了才能解释。 
  柏松第二天也没有上班,看样子是真伤心了。我们都谴责起那些偷红鲤鱼的贼了,什么不好偷,偏偏要偷不值钱的红鲤鱼? 
  说到贼,我们很快就把话题转掉了,这些年,我们都被贼惦记过,也多少被贼偷过。贼,成了我们那一天的热门话题,比“9·11”事件和拉登更为热门。 
  柏松是第三天上班的,他来送报纸的时候,我们都差点把红鲤鱼的事件给忘了。如果不是他主动说起那些红鲤鱼,我们真的把他为了红鲤鱼哭泣和生病的事件给忘了。我们问他,家里还有没有红鲤鱼了?柏松说,全都拿过来了。 
  柏松的这句话就证明,他在家里的确养红鲤鱼的。他的确是对红鲤鱼有感情的。可他是把红鲤鱼养在什么地方的呢? 
  柏松很不好意思地说,他是养在三轮车的座档下面的,因为地方太小了,有时候小鱼孵出来,都没有地方养,只好送人。可人家都喜欢金鱼,不喜欢红鲤鱼。 
  可以想象每天骑着三轮车的柏松了,和红鲤鱼一样在夜晚的大街上游来游去的柏松啊。他在风雨中奔来走去,而那些红鲤鱼在摇篮一样的鱼缸里睡着了。可它们真的睡着了吗?它们总是睁着眼睛睡觉的啊。 
  那一刻,我们真的被感动了,为了表示立场,我们纷纷在他面前骂起了那偷红鲤鱼的贼。 
  柏松却否认了我们的说法,他说,不是贼!是猫!是那些野猫! 
  柏松的话一说完,我们又想起了与野猫作斗争的那些日子。可我们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那些野猫了,有很长时间听不见猫叫了,说不定是柏松猜错了呢。 
  柏松说,还不是别的猫,就是上次的那些猫,猫不是狗,狗不记仇,猫是记仇的。

  柏松的脸上满是悲愤,他肯定还在想念那些红鲤鱼,像逗号的红鲤鱼。 
  可我们都有点不相信柏松的话,冬天来了,那没有红鲤鱼的山水盆景都冻住了.如果柏松的红鲤鱼还在的话,肯定都要被冻死的。可我们都不把这话说出来,只是每次走到山水盆景那里的时候,都想到了脸色越来越孤苦的柏松。 
  有时候,我们叫他来取废报纸,柏松不再像以前那样急匆匆地走上来,不再给我们一脸老实的笑了。他有时候会在第二天,或者是在第三天,才把那些废报纸带走。 
  听老张说,柏松正在追杀着那些野猫,我们都怀疑柏松能否成功:第一,那些野猫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了,如果它们还在我们单位的话,那么它们隐蔽得就特别的好了,都像是特务;第二,过去我们花了那么长的时间消灭这些野猫,也没有取得成功,光凭柏松一个人,他会成功吗? 
  春天来了,那些野猫又出现了。野猫们真的是色胆包天啊,晚上嚎,白天也嚎,有时候,我们在上班,就听见食堂那边有野孩子一样的嚷叫,满腹的委屈和不安。它们用叫春的方法提示了它们的存在和柏松的失败。估计它们这么多天来,是一直躲在被我们门窗紧闭的食堂里的。 
  我们的领导肯定也听见了,可他们不着急,准备拆除食堂的报告已经得到了上级的批准,资金也有了着落。食堂的拆除已指日可待,那些野猫是秋天的蚂蚱,长不了了。 
  柏松还在记着那些野猫的仇,我们几乎每天都看见他追逐着野猫。可野猫跑得比笨拙的柏松更快,更为灵活。有时候,我们没有事做了,就站在楼上的窗口前,看柏松在原来的食堂那边追赶野猫。 
  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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