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获-2006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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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获-2006年第5期-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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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缺乏想象力。我移过鼠标,把它也删了。下面的三封信都是朋友的。我看了看内容,大家都活得很正常,没有人说要离家出走,也没人说要放火烧教堂。我关上邮件窗,打开浏览器,到了《纽约时报》的网站,想看看这外面的大世界上今天发生了什么。但是世界明显也很无聊,既没有战争,也没有饥荒,简而言之,没有什么特别坏的消息。没有坏消息的新闻就等于没有新闻。所以我又打了个哈欠,离开《纽约时报》的网站,又打开我的邮件窗,把过去一个星期该回的邮件都给回了。 
  邮件的好处是只要你写了一封信后,其他的信只需要剪剪贴贴就完事了,但是我正巧太无聊,就一封一封地单独回信,一边不禁为自己的负责和够交情有些感动。回完了信,我进了“雅虎”上的一个聊天室,随便逮住个人就开始照着聊天的固定顺序往下聊。聊了会儿,我转头一看窗外,天已经黑了,看了看表,将近六点。我和迈特约好了六点吃饭。 
  聊天室的窗户闪了闪,对方的窗口上跳出条,“你几岁?” 
  我皱了皱眉头,这人明显对聊天室没什么经验。这样牵涉隐私的问题总要到双方谈得有劲,想要继续深谈,多作了解时才会问到。被问到的人经过仔细考虑,感觉对方还算可靠之后,才会认真地,费心地替自己的身份编造个年龄。 
  我移过鼠标把聊天室的窗口关了,关上电脑,换了身衣服,理了理头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仔细打量了打量。 
  “你几岁?” 
  镜子里的我咧了咧嘴,耸耸肩,“关你妈屁事。” 
  我走出了门。 
   
  第三章 
   
  我从楼门口走出,沿着威斯康辛大道往下走,天色还早。走过我平常去的健身馆门前,我转过头去隔着玻璃门和接待台前的小姐打了个招呼。已经有一阵时间没去过健身馆,不过她倒也还记得我。我很好认,因为整个健身馆里我这岁数的常客,亚洲人只有我一个。如果不幸再来个亚洲人,只怕从此之后她见我时总免不了要带点疑惑。 
  我和迈特约好的餐馆在下一个街角的圣埃尔默路上,大门上挂着个巨大的几里之内都醒目可见的霓虹灯标记,“RockBottoom”,是这附近住客常来的酒吧加餐馆。我走到门前,外面摆着的一圈桌椅,已经坐满了人。天气好,谁都愿意坐在外头,尤其是漂亮的女人们,穿着薄薄的初秋的衣裙,看街上往来的人,也让街上往来的人看她们。 
  我走进门,时间还早,不到酒吧热闹的时候,门口也就没有站着条大汉检查上酒吧的客人们的证件,看是否到了饮酒的合法年龄。酒吧的柜台前坐了几个客人,都叼着烟,烟雾弥漫。柜台前的桌子边坐着迈特,还有约翰,他的一个刚从堪萨斯州过来的朋友。 
  我拉开椅子坐下。女侍应走了过来,一脸疲倦,从她的围裙里取出支笔。迈特要了份排条,约翰点了个沙拉拼盘,我要了份熟牛排。 
  “听说你要结婚了?”我问迈特。 
  “到年纪了。我和简妮一起五年了。” 
  “简妮想结婚。”约翰说。 
  “五年不短。”我说。 
  “对,我们住一起都三年了。结了婚,也就是把银行户头合在一起,报税时填同一张表格就是了。” 
  “女人总是要安全感。”我说。 
  “中国女人也这样?”约翰端起他的酒杯,转过头来问我。 
  “对中国女人有兴趣?”我笑了笑。 
  “我觉得亚洲女人比较像是女人,一个家,带着孩子。哪天我要想结婚了就要找个亚洲女人。”约翰说。 
  “祝你好运。”我在心里说了句。不知他在哪看的电影还是小说中了毒。“对亚洲女人有兴趣的美国男人不少。” 
  “真是。但是和美国女人结婚的亚洲男人不多,不知道为什么。”约翰说,“你觉得美国女人怎么样?” 
  “有些不错。” 
  约翰四处看着,喝了口杯里的啤酒,“那边的金发妞不错。” 
  “还行。不过看样子蠢得像是个木棍。”迈特鼻子里哼了一声。 
  金发女人的形象和亚洲男人恰成个对比。亚洲男人的形象是头脑过度发达,但都是不能满足女人欲望的太监。金发女人却是相对称的头脑极度简单,但是很能挑动男人欲望。不过金发女人们尽管有这么个形象,偶尔还能在电视上见个虽说是金发,但还有些大脑的女星演些节目给金发女人们出出气,亚洲男人却连出气发牢骚的机会都没有。 
  “那还不好,越蠢越好。”我嘴里却说。 
  “可惜旁边站了个男人。” 
  “他妈的那家伙眼看就要化到她身上去了。”约翰有些气愤。 
  “可不是,酒杯都拿不稳了。”迈特说。 
  站在那女人边上的男人手在她腰边上下慢慢地摸弄。 
  “天还早呢,他就忍不住了。” 
  “他妈的我也忍不住了。”约翰一边说,一边拿起片面包,放在了嘴里嚼得格吱格吱地响。 
  那男人察觉到我们在看他,回过头来看了我们一眼。我们三个人都若无其事地看着他。他在那女人背上的手停了停,又移动了两下,然后收回了手。 
  “晚上去‘天堂’还有谁?”我问迈特。 
  “凯特、苏珊,简妮有个朋友从波士顿来华盛顿,简妮现在还在她那,等会直接过去。” 
  “约翰不是有机会了吗?” 
  “她有男朋友。”约翰说。 
  “那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有丈夫了。”我说。 
  “我约过她一次。她不肯去。” 
  “再问一次。” 
  “一次不行,现在我见她都有些尴尬。” 
  侍应走了过来,手里托着个大盘,上面满满叠着三个盘子,我们把桌上的面包盘移开,空出了地方放下了盘子。我们埋头吃着,房间里多了些人,声音稍有些嘈杂,音乐声也大了些。 
  “嘿,”迈特向我抬了抬下巴,“那边有个女孩在看你。” 
  “是吗?”我抬起头,“哪? 
  “我右边。” 
  “哪?” 
  “右边过去三张桌子。” 
  三张桌子过去有三个女孩正站着端着啤酒在聊天。两个棕发女孩,另一个脸被挡着。 
  “哪一个?”我问。 
  “亚洲女孩。” 
  我侧了侧头,换了个方位,被另外两个人挡住的果然是个亚洲女孩。我看了看她,问迈特:“她在看我?” 
  “当然。” 
  我又看了看那女孩,她正好转过头,我们对视了一眼。 
  “她对我没兴趣。”我说。 
  “怎么可能?”约翰说,“你们是这房间里唯一的两个亚洲人。” 
  亚洲人在他眼里不但像是从一个小镇上出来的同乡,一见面就应该认识,而且亚洲男人和女人更像是濒临灭绝的某类生物,异性相见就立刻神魂颠倒地要找个地方交配。 
  我不想回答,抓起杯子喝了口啤酒。 
  “你应该过去试试。”约翰说。 
  “没什么兴趣。” 
  “怎么可能?她是亚洲人。” 
  我有些不耐烦,“约翰,你是美国人,对不对?” 
  “当然。” 
  “你觉得你右边的那个大胖妞怎么样?有兴趣吗?” 
  约翰转头看了一眼,“拜托。” 
  “她也是美国人。” 
  约翰哈哈笑了笑,“你说得对。我明白了。” 
  他是聪明人。 
  吃完了饭,不到九点。我记起下午和那个女孩的约定,拿出手机,从我的裤袋里抓出一叠纸片,翻了翻,找到写着电话号码的那一张。我展开纸,按了号码,电话铃响了几声,喀吱一声,留言机的声音,“这是戴安,我现在不在,请留言。” 
  我留了个言,留下了我的电话号码。不过心里想她十有八九是不会回电话的。 
  我向女侍应打了个招呼,做了个写单子的手势。她向我点点头,走到收款员前开好了单子,递了过来,还是一脸疲倦,转身走了。 
  我们看了看账单,五十九元。 
  “给她七块钱小费,正好一人二十二。”约翰很快地算了算。能在一个亚洲人面前表演心算的能力,他很有些得意。 
  “差不多,那个态度。”迈特点点头。 
  “给多些吧。”我说,“我们还要再来的。”我向来到餐馆里吃饭总多给侍应一两块钱的小费。多一两块钱就会让侍应们高兴而且记住我,而我下一次来也会得到好招待。这世界上两全其美的事情太少,碰到了我总不忍心放过。 
  我们留下六十九元钱,走出餐馆。 
  “我得去哲曼城接两个朋友,他们不认得去亚当斯摩根的路。”我说。 
  “你的中国朋友吧?那我们到那见。”迈特挥挥手,和约翰走了。 
  他们向贝瑟斯达市中心走去。我掉头走回我的公寓楼。 
  我有些恼火,心想,“他妈的一听说没去过亚当斯摩根就猜是中国人,他妈的没去过亚当斯摩根的美国土冒不知有多少。” 
  我得去接肖河生和姚明成。他们确实是中国人。 
  肖河生和姚明成都住在哲曼城,离我住的地方有十几英里的路。我在270高速公路上开了十五分钟,下了出口,先给姚明成打了个电话,说我要到了,让他作好准备。 
  姚明成来美国不到三年,但是他一来就下定了决心要把自己彻底变作个美国人。想要变作个美国人当然不很容易。不过姚明成做事很有方向。他先从穿着上狠下功夫,夏天找到工作后的头一个月拉着我,说是要我给他作作参谋,在附近的一个购物中心里连着作了三个星期的采购。成果是不但他的衣橱里堆满了够他穿三个夏天的Gap T恤衫和短裤,而且销售员对我们的印象深到了我从此去那个购物中心时到了Cap的门口都得绕门而过,免得被销售员看到我满心欢喜地迎出来,却得个大失望。 
  姚明成进化的第二步就是出门前他会很仔细地整整衣服,梳梳头发,上上发膏,如果是去跳舞这一类比较有和女人接触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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