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获-2006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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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获-2006年第5期-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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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河生不说话,停了一下,他说:“就算这样,他还是像个好人。” 
  “他是。” 
  他顿了顿,又说:“他们看上去在一起挺好。” 
  “看上去是。” 
  我们又都不说话。车在山间的路上盘旋往上路旁有些人家,亮着灯,停了车,都是滑雪的度假屋模样。我们跟着他的车一直到了路的尽头,是栋挺大的房子,门前是条私有的车道,边上已经停了七八辆车。我跟在他后面停好了车。路上撒了一层厚盐,雪飘到上面转眼就融化了,灯光反射着,路面上是亮晶晶的水光。 
  我们都走到门前,沃特按了按门铃,等着。音乐声从门里透出来,慢摇滚的节奏。 
  “沃特!快进来。”门打开,灯光下是个三十出头的高个,一眼看上去就是一脸精干的华尔街人模样。他伸手拍拍沃特的肩膀,一边说了声文佳的英文名字:“珍妮!”文佳踮起脚,和他轻轻抱了抱。 
  “我的老朋友,平山。平山,这是格瑞格。”沃特往门里走。 
  格瑞格满脸笑容地“幸会”了一声,伸手过来和我握了一下。我把姚明成和肖河生也介绍了一下。大家一起往里走。 
  房子的中央是厅,边上摆了个红木的条桌,上面是各色的酒和一些零食,两张大沙发上面各坐三个人,拿了啤酒,边喝边聊些什么,十几个人站着,也都拿着酒,也都在聊。屋角的音响里放着门口听到的音乐,不太响。厅大,人虽然多,却还不显挤。男人女人都有,都是年轻的白人,我们四个亚洲人一进了厅里,房间里忽然显得有些杂乱的意思。 
  “你们要喝点什么,自己来了。”格瑞格伸手向条桌指了指,一边就拉着沃特和文佳说话。他们像是很熟的朋友。 
  “这地方不错。”姚明成四下看了看。 
  “不错。酒挺多。”我说。我们都走到条桌边,一人拿了瓶啤酒,转过身,看着厅里,看着厅里的人。厅里说话的声音挺大,偶尔大概有人说了个笑话,一个角落里的人就都笑了起来,他们聊得挺开心,但是没人注意我们。 
  我们都不说话,只是喝酒。我很快喝完了瓶里的酒,厅里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很热闹的模样。我看了看手里的空瓶,把它搁在边上的一个架子上,走到条桌边再去拿酒。我拿起瓶伏特加,取过个马提尼酒的杯子,拧开盖子,倒了大半杯,边上拿过苦艾酒,倒了点,取过根细管搅了搅,从水果盘里拿起个绿橄榄,扔到酒里,又用细管搅了搅。 
  “帮我也调杯?” 
  “你怎么不和沃特在一起?”我拿起杯子,喝了口,有点涩,苦艾酒少了些,但是我懒得再加。我转头看文佳。她已经脱了大衣,穿的是那件黑色紧身的薄毛衣,下身是条很合身的牛仔裤。她看上去很诱人。 
  “他和格瑞格是大学的室友,让他们聊吧。” 
  “他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在个派对里乱走,不是放羊进狼圈?”我放下手里的杯子,替她也调了杯,递了给她。 
  “你是狼吗?”她看着我笑了笑。 
  我摇摇头,“我的牙没了。” 
  “不过还是只狼。” 
  “没牙的狼有什么可怕。”我扬了扬眉毛,“这个厅里可有不少狼牙齿完好。” 
  “他们怎么算狼。”她轻笑了声。我们都转过身,面对着厅里的人群,喝杯里的酒。 
  “他们可都觉得自己是。” 
  “自己觉得没用啊。” 
  “狼看来不容易做。” 
  “那当然啦,什么是容易的?不是狼的成不了狼,是狼没了牙齿还是狼。” 
  “无论如何我总是只狼,你在我边上站着总有些危险吧?”我转头看她。她的头发比几个月前稍长了些,发梢垂到肩上。 
  她也转过头来,眼里闪过一点光,“我会防备着自己。” 
  “我防备不了自己怎么办?” 
  “狼当然防备不了自己。我能啊。” 
  我轻笑了声,“看来你和沃特在一起很快乐。” 
  “主要是很放心。” 
  “你放心他。他放心你吗?” 
  她笑了笑。 
  我们又不说话,看着房间里的人。 
  “对不起,能不能帮我递瓶啤酒过来?”边上忽然有个人说。我伸手到被我身子挡着的后面桌上的啤酒堆里取过了瓶啤酒,转身递给了他。 
  他是个很年轻的男孩,二十刚出头,像是大学三四年级学生的模样。他说了声谢谢,一边伸出手,“我是丹。” 
  我伸手和他握了一下。他又伸过手去到了文佳面前,“丹。” 
  “珍妮。”文佳伸手也和他握了下。我忽然间看到文佳的眼里一点亮亮的东西,就像是我认识她那天我从水泥地上刚站起来时她看着我眼里的那一点闪光。但是她不在看我,她在看着这个叫作丹的小男孩。 
  他们的手也握得似乎稍长了些,丹松开手,笑了笑。 
  我看了看他。一般情况下我看一个男人的第一眼总留不下什么印象,很少的情形下我才会看第二眼。他是个很年轻的男孩,理了个短头发,站得笔直。他穿了条滑雪裤,一件套头的紧身灰色条纹滑雪衫,瘦长有力的身体,现出肌肉的形状。文佳一直看着他。 
  “我们没见过。”他隔着我对文佳说。 
  “没见过。” 
  “我是格瑞格的弟弟。” 
  “是吗?不知道格瑞格有个弟弟。”文佳说。 
  “她是沃特的太太。”我说。 
  他们一起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认识沃特。”他说,“你来这滑雪?”他盯着文佳。 
  “滑得不好。” 
  “是吗?”他上下打量了下文佳。文佳是个很容易就让人想要找个借口打量打量的女人。“你的体型滑雪应该很好。我在这教滑雪。” 
  “你在这工作?” 
  “我在耶鲁上学,寒假来这教滑雪。” 
  “你滑得很好了?” 
  “我尽力。我喜欢雪。” 
  “雪太冷。” 
  “雪很干净,一片的白,很安静。” 
  “可是你滑过去了它就不安静了。” 
  “对,但是看着雪我就想滑过去,让它不安静。”他笑了起来。他看上去很有自信也很有理由自信。 
  厅的另一头有人叫他的名字,他抬头看了看,“那是我哥,对不起,我过去一下。”他向我们点了下头,往厅里走,穿过人群。他走路的样子很协调,像是每一根肌肉都在流动。 
  “很不错的男孩。想不到格瑞格会有这么个弟弟。”文佳看着他的背影说。 
  “很漂亮。”我说,看了她一眼。 
  “他滑起雪应该很不错。”她也看了我一眼,低下头。 
  “应该是。” 
  我们都不说话。 
  她忽然抬头,很快地扫了我一眼,“我得离他远点。” 
  “你说得对。”我点点头。 
  “我只是喜欢他的身体,没有别的什么。” 
  “只是个看上去不错的小男孩。” 
  “就是那样。” 
  “但是还是不好。” 
  “不好?” 
  “无论是什么,不好。” 
  “是,不好。” 
  我们都拿起酒杯来喝了口,不再看对方,我转身向姚明成和肖河生站的地方走过去,她向沃特站着和人聊天的角落走了过去。 
  “那是谁?”姚明成问。 
  “屋主的弟弟。” 
  “很漂亮的男孩。很不一样。” 
  “你看到了?” 
  “我要是个女人就麻烦了,搞不好就要神魂颠倒。” 
  “还好你不是。” 
  “还好。” 
  房间里又多了些人,门铃时不时地响两声。忽然我觉得站在边上的肖河生像是僵住了。我看了他一眼,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门口进来的是两个亚洲人,那个女人看上去有些眼熟,我再看了一眼,想起了她是谁。 
  “河生。”我用手肘轻顶了下他。 
  他没有反应,只是瞪着那个女人。 
  “那是谁?”姚明成转头看我,问。 
  “你忘了?” 
  “没印象。” 
  “你见过她,文佳的同学,我们华盛顿碰见文佳那次。” 
  “是她。记起来了,肖河生这几个月和她有点关系吗?” 
  “很有。” 
  “叫什么名字?我记不起来了。” 
  “维维安。” 
  她也看到了肖河生,脸上的颜色变了一下,又恢复正常。她已经不是几个月前刚到美国的台湾女学生总带着的那种有些受惊的模样。她边上的男人是个典型的有些家产的中午华裔男人。 
  “所以她甩了河生,跟了边上那个土财主。”姚明成笑了笑。 
  “看上去像是有些钱的土财主。” 
  “很像。” 
  我们看着维维安和她的男伴在人群里,他们看上去不认识什么人,有些失落的模样,四处地看。文佳在人群的另一头,举起手臂向他们打了个招呼,维维安一瞬间是满脸的笑容,大概是极高兴终于找到了个她能够说话的熟人,拉着她的男伴从人群里挤了过去,他们没看到我们。 
  房间里的人声更嘈杂些,音乐全被盖了过去。我喝了杯马提尼,正在想是不是过去再调杯什么,还是拿瓶啤酒,沃特忽然走了过来,“我带你参观参观房子。” 
  “怎么?” 
  “我想买个房子在附近。你帮我看看这房子怎么样。附近房子里面结构都差不多。” 
  我耸耸肩,“行,”我转头问肖河生和姚明成,“你们想一起去看看?” 
  肖河生不答我,姚明成摇摇头,“我待这儿。这儿有酒。” 
  我跟着沃特上了二楼,看了看几个房间。那是个很漂亮的房子,现代社会有钱的好处之一就是你只要拿了钱出去,自然有很多受过一等美学教育的职业人帮你把整个房子布置得很有品位而且很适合人居住,自己有没有品位毫不重要。主人的卧室装饰得很有乡野的味道,大木床,厚厚的暖色被褥,冬天里看上去很温暖,房间四面贴了粗木的板,一些简单的摆设,看上去是个很舒服的住所。浴室里到处是大理石的摆设,一面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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