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川作品集-北京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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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川作品集-北京爱人-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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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烟蒂按熄在床头柜上的烟缸中,他把松软的鸭绒被向颈间拥了拥,惬意得不成,被子上还留着昨夜那个女孩子的体香。
  嵌在对面墙上镜框中的那张二十二年前他和小舸、金桥、成坚四个人的合影在暗淡的灯光下朦朦胧胧的,那年他们高中毕业。他看不清照片上四个人的表情,却看到了金桥官场的得意,成坚商场的驰骋,他们已经寻到属于自己的锚地,而他和小舸呢,虽然事业上也算有成,但却在生活中没有定位,漫长的没有航标的航程,似乎永无尽头,每每让他感到自己是这喧嚣都市中的匆匆过客。
  三十九岁了,他越来越觉得往日的活力与洒脱离自己远去了,他开始把一切看得重了,他开始感到说不出的疲劳,很累,很累,再也找不回来二十年前的轻盈。他能感觉到那曾使他风光无限的舞台的大幕正在缓缓地拉上,他颤栗了,再没有少年时的无畏。近来,他常忆起高中一年级时那次青年足球队来招生,他和小舸当时都是校队的主力,小舸是边锋,他是中锋。技术测试他俩都通过了,可小舸瘦弱的身材影响了入选,教练一眼就看中了他一米八○的个头和宽宽的肩,他却一耿脖子,拉着小舸跑了:“要去俩人一起去,要不,都不去!”结果当然是青年队没去成,回家可着实地挨了一顿揍——那年头,能进体工队,就意味着可以躲过上山下乡这一关哪!
  而今他还会那样做吗?
  2
  昨夜那个叫小鸥的女孩子真够味。
  他又嗅一嗅被子上的余香,心里想,明天是不是还去约会她。二十岁,多好的年龄,让他也随之年轻了二十岁似的。在她身上,他寻到了多年前的梦。
  亚青身边的女孩子实在太多了,因为他的名气,他渐渐对此麻木了,成坚笑他来者不惧,金桥则用“爱滋”之类的洋病吓唬他,他总是无所谓地耸耸肩,理理披肩的长发,发出一阵刺耳的怪笑。他实在不能象小舸那样为情所累,在经历了第一次女人的洗礼后,他就已把那造物的圣洁与爱欲的欢情拉下了圣殿,因此,在他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男人后,他再也没有和同一个女人保持过一个月以上的关系,无论在他还是一个跑龙套的小歌手时,还是在成为腰缠百万的红星后。成坚说,因为他是亚青;他说,因为,我是我!
  亚青知道自己不是一个恭良君子,但他自认比起那些表面道貌岸然,实际上男盗女娼的假道学来,他要高尚得多。
  谁也说不清为什么亚青和小舸的关系那么密切,就连他们共同的好友金桥和成坚也说不清。
  他俩实在不是同一类人——亚青出身于工人家庭,是家中的幼子,自然脱不了老儿子的一点娇气,他无忧无虑自在非常,从不会把隔夜的愁挂在脸上,粗粗壮壮令一切儿时的“敌手”望而生畏;小舸却是另一番情形,他曾经身居高位的双亲死于六十年代末那场“史无前例”的灾难中,他是从寄人篱下的生活中走出来的,精明非常而又不失凶顽,外在的刚毅掩饰了内心的先天不足而带来的虚弱。如果说他俩有什么共同之处的话,那也许就是足够的幽默,不过,就是这一点,俩人还是颇有区别:前者是无忧的快乐,而后者则是自嘲的解脱。然而,这一切的差别却并不影响他们成为心息相通的好朋友,二十多年来他们的友情从未因外界的变化而淡没,这让许多人感到不可思议。
  冬夜的静谧润滑着思绪,亚青在床上翻了个身,把自己摆放得更舒适些。
  十五年前,小舸怀里揣了他父母那两条被“革”了的命换来的区区六百元的抚恤金,掩了爱的重创,独自南下深圳时,亚青也还只是一个不入流的歌手,现在他却已是家喻户晓的明星,小舸呢?他只记得几年前,他去深圳演出时,他来看他时前呼后拥的气派。他一直坚信他们的不同寻常。他不再是那个因为买不起新球鞋而苦恼的男孩子了,他的歌迷们在痴醉于他的歌的同时,也把大把金钱装进他那容量无限的钱袋,他不知自己是否能算得上富有,但他确已不再是穷人了。买了这套大得让他自己都感到了爆发的味道的大房子,扮作孝子去接父母同住,却被扳着面孔的父亲挡在门外,昔日亲昵的兄姊们也用满脸的妒色塞了他的嘴,唯有那这辈子也没敢对父亲说个“不”字的母亲倚在门边垂泪。悻悻地背着父亲的咒骂,他离开了家,却在不远处得到了路边歌迷们一阵激情的喝彩。
  亚青和父亲的隔阂是源于他从音乐学院退学。
  那年他已是音乐学院三年级的学生,却突然厌倦了每日囿于狭小的琴房中,扯着脖子练声。几次业余的“走穴”之后,他决定正式“下海”,当然,代价不小——他在一夜之中成为了人尽可辱的罪人,父亲的暴怒是他从未见过的,他怎么也没想到血脉相连的父兄们会用那样刻毒的语言来诅咒他,仅仅因为他扔掉了一张即将到手的文凭。他吼了一声就离开了家,跑到小舸那儿挤了两宿,就到河南“走穴”去了。
  他感激小舸,不是为他的收留,而是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支持他,就连金桥、成坚也对他的做法不以为然,小舸却庄重地对他说:
  “只要你曾经努力过,成功与失败是同样的收获!”
  那时小舸还是中文系的学生,象个睿智的诗人。
  小舸呢,爱情的失败终于让他成为一成功的商人,还有碧寒。
  ……
  亚青在这一夜失眠了。



第三章
  没有波澜的日子
  你忘却了
  激情、欢悦,甚至愤怒
  只把一份无奈
  写在脸上
  刻在心底
  1
  下班回家,碧寒坐在班车上心情不错:下午与德国客户签订了那份谈了近一个月的出口精纺纱的合同,为此公司又可以赚上五十多万美元。妹妹碧珊在她成为这家庞大的纺织品进出口公司一个业务部的经理后,总是戏谑地称她为“红色资本家”,生意上的得失越来越多地左右她的情绪甚至生活。
  她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她成功地立足于这男人们把持的商场中,让那些轻慢女性的同事和对手们不得不另眼相看。她的一切似乎都在给那些正在做着成功之梦的女孩子们树立着典范:有成的事业,温馨的家,漂亮体贴的丈夫,还有她绰约的风姿,……她足以自傲的实在太多了。
  班车在宿舍大院门前停了下来。
  走下车来,她才感到外面的寒意,车内的空调熨在周身的暖一下子散了,她快步走向院门边那几个瑟缩在寒风中的菜摊。
  拎着一塑料袋土豆和青椒,手里掐了一把香菜,她爬上四楼。
  门锁着,江云祺,她的丈夫还没回来。
  开了门,走进厨房,把菜放在地上,到卧室换了衣服,随手打开音响,惠特曼便尖历地吓了她一跳。她调节了一下音量,把她的声音抚慰得平和一些,又走回厨房,准备晚饭。
  厨房的碗柜里却早已摆好四碟炒好的菜,看来云祺已经回来过了,电饭煲中还温着米饭。
  她心中有些过意不去:总是这样,她在外面忙,他却在家里替她尽义务,想想有时对他事业的一无所成的抱怨,心中不禁有些愧疚,她拖累了他呀!
  关上碗柜的门,碧寒走回卧室,懒懒地歪在床上,静静地听麦当娜。
  枕边放着一张便笺,是云祺留给她的:
  碧寒:
  饭菜已经做好,我晚上有应酬,你先吃,不用等我。
  云祺
  她把便笺折好,放在床头的梳妆台上,梳妆镜中映出一张少妇丰腴的脸,静静的,没有表情,只在眉间还透着几分灵秀。她向镜子上呵了一口气,云雾于是掩住了她的面孔。
  客厅里的电话响了。
  电话是江云祺打来的,他告诉碧寒,他们的一个老客户昨天从荷兰飞来,今晚请他们几个相熟的朋友吃饭,实在碍于情面不好推脱等等。
  听着听着,碧寒刚才的愧疚不知什么时候为一种莫名的烦燥所代替。
  放下电话碧寒才意识到刚才与云祺通话时,自己除了鼻腔中的几声应付外,竟然没有和他说一句话,她有话要对他说,还是有义务对他说几句话?结婚五年多,该不是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吧?
  她呆呆的看着那已经无声了的话机,心绪涩涩地理不开。
  独自进餐,下班路上的好兴致减了不少,不过,云祺无可挑剔的烹调手艺倒也给了她一个好胃口。
  2
  碧寒和江云祺是在十七年前一同分配到这家中国最大的纺织品进出口公司的,起初他们并不认识,经过同期的业务培训后才相熟起来,却也不过是见面点头之交罢了。江云祺是个美男子,身边总是围满了女孩子,而她那时还深恋着小舸,没有任何心情去留意别的男人。后来……,后来她和小舸分了手,在摆脱了一个又一个追求者后,独自一人挨过了几年枯燥的时光。终于有一天,江云祺似乎意识到那些无知少女的浅薄,开始向这个年龄已经不轻,但姿色与事业同样出色的女人进攻了。起初她只是觉得这一切都是那样的滑稽,没有激情,也没有反感。渐渐地情况变了:年龄一天天大起来,父母的催促,亲友的规劝,以及领导的关怀,同事的窃窃私语,都让她不能不在为数越来越少的追求者中挑选一个丈夫,来完成一个女人唯一的与生俱来的使命,于是,江云祺成了“幸运儿”。他,不但人长得帅,更具优势的是他那惯讨女人欢心的绵软的脾气。也许,对于碧寒的女强人梦,他是个极好的衬托。于是,他们经过不长也不短的一段恋爱,于是,举行了颇为隆重的婚礼,于是,他们一起平静地生活到今天,于是,……
  她还需要什么呢?
  看看表,快十点了。
  碧寒换好睡衣,拥了被子,用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梅花烙》,伤感的言情,她却早已不是那个爱伤感的少女了。随手拿起床头柜上当天的《C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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