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5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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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5年第3期- 第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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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训芝说:“我就不信谱都给毁尽了。” 
  跟包义旭出来这一趟,程如峰感到收获不小;特别是认识了包训芝这位最后一代“恩生”之后,他朦朦胧胧地预感到,这谱是不大可能被一扫而光的。只要能够看到包氏宗谱,认认真真地研究它,透过它的字里行间,黄泥坎发掘现场“发掘”出来的那些怪事,可能就会捋出个头绪。 
  果然,没有几天,包义旭就悄悄告诉程如峰,六安方面来信了,双河包家的谱还在。程如峰喜出望外。他没想到消息来得这么快,这么令人兴奋。好在六安离合肥并不远,那时的公路虽没今天的好,乘汽车去也只要两个多小时。 
  程如峰说给吴兴汉听,吴兴汉自然高兴,就安排程如峰和包义旭去一趟六安县双河。程、包二人先乘长途客车到六安,在六安又找了辆顺路的卡车。这是一辆蒙着帆布的大篷车,由于上面被遮拦着,后边却是敞开着的,因而车子在那些土路上轧过,扬起的滚滚尘土,差不多就全从无遮无拦的车尾倒灌进来,以致车篷里灰尘弥漫。程如峰和包义旭走下车时,两人不觉都笑了起来:身上的衣服全变了颜色,脸上也罩满了尘土,头发居然全竖了起来,样子古怪得差点认不出来了。说“风尘仆仆”是再贴切不过的了。 
  这样的大篷车一天一班就是那个点,只要事先打了招呼,到站接人是十分方便的。所以,当包义旭还在扑打一身灰尘的时候,早已等候在边上的包训才就亲热地喊着:“老太。” 
  包义旭比包训才高出三辈,包训才喊“老太”是自然的,只是他发现来的并不是“老太”一个人,身边还多了程如峰这么个陌生人。为小心起见,就低声同“老太”商议,为不致引起藏谱人的疑虑,也免得生出什么是非,他希望“陌生人”住在集镇上,他为“老太”带路,先去藏谱人家看个究竟,然后再行决定。 
  包义旭就让程如峰当晚先在镇上住下,等他的回话。 
  见包训才和包义旭如此谨慎,程如峰的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滋味。程如峰是有备而来的。他没有把事情看得过于简单,来前特地从合肥市文化局开了一张介绍信,目的就是要证明一下自己的身份,至少说明是因公出差,以防万一被人发现说他们这是在搞封建宗族活动,或是企图恢复“四旧”。 
  程如峰同包义旭分手后就留了下来,他找到双河公社,出示了介绍信,公社将他安排进了镇上的招待所。招待所里冷冷清清,很久没有人住了,房间里桌子上的灰尘落了一层;集上也大都关门闭户了,据说只有赶上逢集,小街上才会有点热气。 
  程如峰在寂静得可以听到自己耳鸣的招待所里躺了一宿。 
  第二天上午,他起得很早,把小镇浏览了一遍,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回所等候,心里直犯嘀咕,生怕有个意外。 
  正这么焦虑着,就见包义旭和包训才乐颠颠地走进招待所,说:“谱还在呢。趁现在大家都下田了,村里没人,我们这就走。” 
  程如峰一听,不虚此行,也乐得把手一拍。 
  于是三人出了集镇,沿着弯弯曲曲高高低低的田埂小路,边走边说,说到谱是怎么保存下来的,都开心地笑了。 
  原来,这谱是放在专用的漆木盒子里的。那漆木盒子很有些年代了,又经过了无数人的手,原本黑漆漆的木盒子已变得白亮亮地照人。文化大革命的风暴席卷到双河时,谱的主人惟恐毁在自己手里,急得几天不敢出门。半夜爬起来,跪在地上向谱磕了三个响头,说声:“老祖宗,对不起你老人家了,就暂时委屈委屈吧。”然后,砸碎了祖祖辈辈好不容易传下来的漆木盒子,将谱塞进一个装化肥的塑料袋子里,藏入床肚底下。因为他平日就守口如瓶,除包家少数人知道谱藏在他家,村里人大都不知情。再加上他家往上数三辈儿都是“贫农”,“扫四旧”的进门转了一下,见他家徒四壁,料定不会有个啥值钱的东西,便没再翻箱倒柜,谱就这样保存下来了。 
  程如峰笑着问:“谱现在还躺在床肚底下?” 
  包训才说:“那是风声紧的时候,现在哪能还丢在床肚底下。” 
  程如峰跟着包义旭、包训才走了大约五六里路,来到了一个不大的村庄。一个被太阳曝晒得很难看出具体年龄的村妇,站在村头张望。显然,她从年龄上已认出了包义旭,老远就唤起“老太”。 
  在她的指引下,三人走进了她的家。 
  家里穷得确实要啥没啥,但热情的村妇却早已把茶泡好了。她在招待三人用茶的同时,轻手快脚地从里屋捧出十几本谱来。 
  这是线装竖排用繁体汉字印制出来的家谱。由于年代的久远,纸早已发黄变软。也正因为它的“古色”,这谱才越发显得金贵。 
  程如峰极力掩饰内心的激动,把十几本谱书快速地查找了一遍,不觉皱起了眉头。这其中居然没有最想看到的内容。“不全吧,”他问主人,“好像还应该有几本吧?” 
  村妇想了想,不好意思地解释说,他男人非常爱惜这谱,每年逢到黄梅季节,他都会把谱翻出来,悄悄地在自家院子干燥的地方吹一吹风。有一年冬天,他随队外出兴修水利,一去就是一两个月,孩子们不知怎么把谱从床肚底下翻拾出来,用谱纸卷了香烟,撕掉了好几本。 
  程如峰听了,心疼得差点喊出声。这时,他还注意到,有许多本谱书的正中间,都出现有碗口大一块褐黄色的霉斑,就问村妇:“这是怎么回事?” 
  村妇笑着说:“那是我拿它盖腌菜罐口搞的。” 
  程如峰叹了一口气,再没说什么。显然,这是白跑了一趟。 
  回到合肥,程如峰把六安双河的情况一说,包训芝却仍有信心地说:“不要紧。谱印得多,不是一部两部;姓包的也多,东方不亮西方亮。” 
  她告诉程如峰:“舒城县的包家洼,岳西县的包家河,都有不少姓包的,大家都有谱,都可以去看看,不见得就会被搞光。” 
  程如峰想想也是。秦始皇焚书坑儒搞得那么厉害,不是照样还有“夜半桥头呼儒子,人间犹有未烧书”吗! 
  第六章包氏家谱 
  提到舒城县包家洼,包训芝就想起发生在他父亲包先海身上的一段佳话。 
  那是一九三八年,日本鬼子占领了合肥,全城老百姓扶老携幼,四下逃生。包先海走得匆忙,哈嘛啷的全部家什都丢下了,却没忘记把包公画像和《包氏宗谱》包裹好,随身带走。经过日夜兼程的奔波,这天傍晚时分,来到的正是舒城县包家洼。 
  包先海事先根本不知道,村子里会住有包氏后裔。他只是无意间发现,有处砖墙瓦房的人家十分醒目,漆黑的大门上,贴着一副鲜红的对联:“庐阳世泽,肥水家户。” 
  包先海一看,心中一热。他高兴地对同伴们说道: 
  “这是我们包家,进去讨杯水喝喝吧。” 
  同伴们奇怪地问: 
  “你怎么知道人家姓包?” 
  包先海有把握地说:“不会错。” 
  同伴们跑反跑得惊惊乍乍的,怕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情况不明,冒昧行事不定会惹出什么麻烦,就说:“问清楚了再进去不迟。” 
  包先海虽识字不多,但黑漆大门上红通通的八个大字还是认识的,于是说:“明摆着,提到‘庐阳’自然是合肥,合肥历史上称得上‘世泽’的,不是包公能是谁?‘肥水家户’就更一目了然。” 
  说着,直冲大门而去,走到近前,毫不犹豫地抬手敲门。 
  不一会,里面的一个中年男人应声开门,见是陌生之人,便问:“你们找谁?”同伴们没容包先海回话,赶忙问对方“贵姓”。中年男子说“姓包”,又问他们从哪里来。 
  同伴们愣了一下,这时包先海忙上前答话:“我们是包墩来的。” 
  “包墩?”对方显然听说过,但说话的声音还是显得小心翼翼:“你们找谁?” 
  包先海信口答道:“找你的家长。” 
  中年男子一脸狐疑地望望包先海,又看看随行者,说了声:“你等等。”就进去喊他父亲。 
  包先海见这情景,不免暗忖:若不把包公画像取出来,恐怕喝口水也要费唇舌。眼下兵荒马乱的,逃难要饭的川流不息,姓包的多着呢,接待得起吗? 
  谁知很快就打后屋走出一位老人,老远就大声地笑问:“哪位是包墩的?” 
  包先海迎上去说:“我们都是,为保老祖宗,不得不到处跑反啊。” 
  说着,便取出随身的包公画像。老人见到包公画像,眼睛一亮,情不自禁喊了一声“好”。只见他急退三步,毕恭毕敬地行了个大礼。稍停片刻,这才顾得包先海一行,请他们进屋去。 
  在堂屋,老人小心翼翼地把包公画像挂在正中的墙上,招呼家人烧香点烛,拱手摘帽,向包公画像纳头便拜。边拜,边惊喜有加地道:“真的是老祖宗来了!” 
  村里人知道了也全跑来磕头。包先海这才知道,包家洼原来全是包姓人家,而且全是包公后裔,他们也藏有包氏家谱,可就是没有见过老祖宗的尊容。 
  包先海一行顿时成了包家洼的贵客。从此,合肥的包墩与舒城的包家洼,便一直有着亲密的联系。 
  包训芝很有把握地对程如峰说:“文化大革命前,省人事局一个叫包璋的干部,就是舒城包家洼人,他过去常到我们家来。文化大革命干部下放,据说他调回舒城,在一个‘三线’兵工厂当书记。你们先去找到他,他肯定会帮忙,他在包家洼很有威信,没有不听他的。” 
  程如峰一直认真在听,觉得这位“恩生”之后装有一肚子的故事。他忙追问:“你说的这个厂,在舒城什么地方?” 
  包训芝回忆说:“在舒城县河棚区吧。” 
  “具体叫什么厂?” 
  “好像就叫先锋厂。” 
  程如峰第二天就和包义旭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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