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缘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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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缘千里-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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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故事?文海老想着给他的山村拍电视,辛辛苦苦拍了一部什么《太行传奇》,说
什么?除了抗日战争的光荣传统,末了儿来几句‘这里的人民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
奋勇搏击建设新山区’ ,跟没说一样,谁记住了,谁看了你的片子去投资兴业 ”
大明悻悻然,一口一口地闷着酒。“我做梦都想着回去办大学呢。等着吧,五六十
岁的时候,功成名就了再办吧。现在就别想什么故乡,赶紧自个儿朝前奔是真的。
我得赶紧出国镀金,一直扎在中国,别说不能光宗耀祖,说不定四十岁也混不上两
间一套的房子。”
    很快你们就散了,大明出国去镀金了,你奔深圳下海了,真正回来干的却是文
海。文海敢于抛弃大记者的身份,回他的山村。农村出来的孩子就是实在。你真为
他捏一把汗。他那个什么表舅,谁知道在台湾有没有实力?现在的港商台商,有几
个是真投资的?多数是买空卖空耍弄大陆的土干部而已。有的就是大陆官员拉个小
台商充门面,享受几年免税几年半税的特优政策,养肥了那些港台的小业主儿小摊
贩儿。 文海是下了大赌注的。他是太牵挂那条养育了他十几年的穷山沟子 当年他
拉着一车山里红、柿子、红薯进城来卖,城里人不理不睬,现在他拿山泉水装了瓶
儿叫矿泉水,拿山里大红枣做了饮料,拿红薯炸成薯条装在精美的密封真空袋里,
印上合资公司的字样, 就成了精品,身价百倍 那个小山村真的就变了样,像一座
小城市 大明成了名教授, 但离回来办大学的目标尚有十万八千里。你还在无耻地
流浪,当你的电脑推销商,故乡传奇的小说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哪辈子回来办个
出版社 这个百年前就有过印书馆和书局的城市现在需要文化 养得起文化  为什么
不能同文海合作,他办企业你办文化?叫什么名字?“祖泉延寿出版社”?笑话!
不,一定要有自己的企业,用自己的钱办自己的文化。想到此,你又笑了——又拿
自己当人 这个时代谁关心文化? 你还操心到这个小城市来办出版社。真是太可笑
再说了,谁能允许私人办出版社?你还想用自己的名字叫它“吕峰书局”呢!做梦
去吧。想当自己的老板,干点什么不好,非要圆个文化梦,真是一根筋。
    难道忘了当初南下时的遭遇 跟几个南下文人合办刊物, 就得为自己的刊物找
个什么挂靠部门,俗称找个爹。多难!给他们白送钱的事儿,还让你费九牛二虎之
力。你们托关系走后门请客送礼折腾个昏天黑地才找到一个“爹”,算申请下了刊
号, 这时人已经疲惫得不想办刊 什么是挂靠?就是你拼死拼活折腾,赚了钱后让
他来白拿一笔管理费。他别的不用管,只管看每期的文章大样。每月一万块就喂了
这个部门,供他们发奖金用。
    就这样“爹”还常常犯脾气,东挑西挑,三个月后不再当你爹,刊物就此沦为
孤儿,没了“爹”,不配活着,自生自灭。半年多你找了十个“爹”,有三个应允
当爹,又纷纷弃儿离去,可怜的刊物一亏再亏,生生死死几轮回,终归走向灭亡。
    你们不甘心,又去买书号出书。眼看着东北的小盖买书号自费发行出版图书一
日千里地赚大钱,就以为自己也能,便又揣着一沓子一沓子的人民币去找“爹”。
牌子硬的一本书给它一万五,牌子软的五千块一个书号到手。当权力只是权力的时
候,一级权力是另一级权力的孙子。而当权力可以变成钱时,权力便以爷的面目扮
演着孙子的角色卖大价儿。你有钱,你给他钱,你管他叫爷,其实他当了你的孙子。
批文外汇额度土地都可以炒卖,卖书号仅仅是最小的小巫
    就连那个一贯号称青年的良师益友的“向导出版社”也羞羞达达地卖起书号来
你摇身一变成了他们的大救星,一方二万地给他们填。你知道那钱落到穷编辑手里
没几个, 大头全让那几个管事的私分 可你还得昧着良心这么干,还不敢把实情告
诉你以前的穷编辑哥们儿。
    你三天两头跑回北京来,请他们头儿上桌一桌地造,桌下一信封一信封地塞红
包,把那几个你恨之入骨的旧日领导巴结得红光满面心满意足,再突出重点,给每
家送几盘“毛片儿” ,就全齐 一万五一笔书号管理费,名曰“合作出版”、“计
划外选题”。一本书下来你们赚几十万,区区一万五书号费仅仅是一根筋筋拉拉的
骨头罢
    真不明白中国这是怎么 当年这个十二分正统的出版社里曾就 《钢铁是怎样炼
成的》里工人的儿子爱上阔小姐的少年恋很是争论一番,成了出版界最左的旗手。
以后便是标谤“建社几十年没一本书受上头批评”,美其名日“没出过一本坏书”。
在一茬儿运动一茬儿新官的几十年中,竟能做到让每一茬儿领导都不批评,这等本
事不是凡人能长得出的。一个选题东审西审,哪个头儿一句“再看看”,就毙一本
稿子。等看准了再出时,早已是时过境迁。小有名气的青年翻译家胡义当初热血沸
腾地译《儿子与情人》,被二审刘头儿一句话就毙“什么东西,闻所未闻。恋母情
结,那是乱伦。”胡义只好拿到别的出版社去出版,一下印了好几十万册。可背地
里,这几个头儿却向胡义措《查太莱夫人的情人》,转了一圈,人人看一遍,直到
把书页都翻黑了摸烂了才还回来,胡义回宿舍来把那本烂稀稀的《……夫人》甩到
桌上,立即摔碎,涨红了脸骂:“什么东西!假道学,生生儿把《查太莱……》当
黄书过瘾,给模成这副惨样儿,给他个女人还不定要弄成什么尊容!”
    你记住了这一幕,八年后回来跟他们侃书号时,起劲儿地往他们手里送“毛片
儿”,并告诉他们:“《查太莱夫人的情人》可不是黄色文学,想过瘾别看那个。
我这片子,纯动作的,连情节都没有,一上来就脱,还有‘女上位’呢!”那几个
人便瞪直了眼,异口同声地问:“女上尉?”你便哈哈笑着,借酒撒疯,说:“看
看就知道了,就是女的在上头,那么干。回去试试!张社长,这几十年,一个姿势
到老,腻不腻?开开眼,也享受享受清福儿,就怕咱大婶抹不开面儿跟你合作吧?”
他们便红着脸笑, 说:“这小子上了南边儿真学坏 ”随后又喝酒。这群人,转过
脸去又在全社大会上作政治报告号召“春季大扫黄”去了,依然是正人君子。你把
这些事告诉胡义,这个天真无邪的翻译家愤愤然地用英语骂着:“Sons of bitch !
Fuck these ambidexters ! ”有什么办法,真正关心文化、真正有信仰的人有多
少?得过且过,异己地活着,把自我深深埋在心灵的最深处,戴着面具自以为得意
地混著有数的日子,不知老之将至,迷迷糊糊死而后已。
    你倒了几个书号辛辛苦苦出了几本自以为得意的上档次有品位的文化书,又辛
辛苦苦找书商推销,最终发现自己背了一身的债,同伙们一个个怨声载道,忍无可
忍地命你三个月内改弦更张,赶紧积累资本,弥补赤字。你必须停止出版那些纯文
学纯艺术的项目,改出华莱士、西村寿行之类,最终连劳伦斯的作品也给贬成性文
学推出去。眼看着东北那小子倒黄书赚了一百万,哪个还守得住?你义无反顾地一
头扎进去,把几年大学学来的功夫全用在推销辞上,把在中文系里练出来的演说本
领全用在滔滔不绝的砍价上,而你的对手是些个大字不识一碗的书贩子,你要有本
事一分钟内说得云山雾罩,让他们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瞳孔放大,从而降低折扣大量
进货。
    你就在推销时有的那次刻骨铭心的艳遇。
    那是个黑美人儿,干瘦的身材,乌亮的眼睛像两泓深泉,胸脯却丰满得与身架
木成比例,双唇黑红黑红的十分厚实丰泽,令你一下子就想起了她的下部。她是个
小批发商,管着几十个书摊贩主。她那天一走进你在“白天鹅”的房间,那个阴雨
天立即转阴为晴。你有点感到头脑出现了空白,你知道这是每次性欲涨潮的前兆,
你忙去洗手间用冷水援脸,可双手还是开始发胀发抖。
    你知道今天要栽在这个广东娘们手里,只要你一犯病,就会由她去,折扣就会
痛痛快快让出三五个来,一迷糊就会六零折批给她。于是,你控制着自己,甚至用
冷水冲了一遍头发,才似乎冷静下来,心里坚定着自己“六五,最低六三”。擦着
头发出了卫生间,报歉说:“广东这天气,啊,让人犯晕。”她早已挑了几本样书
在桌上,封面都是裸照的。她让你再介绍介绍。乌亮的眼死死盯着你。
    你拣起一本西村寿行的,连看都不看,如数家珍地开始你的“一分钟击倒”式
推销。你讲那本受虐狂小说,讲一个施虐狂怎样把几个女人绑在树上……,讲了不
到一分钟,发现那女人已经无法自持地放大了瞳孔情不自禁地呻吟。你依旧空白着
大脑滔滔不绝地讲,似乎感到口腔发于发涩,嘴角泛起了泡沫。待你清醒过来,你
已经和那女人紧紧拥在一起。
    “说呀,他让那几个女人赤裸着满地爬,然后呢,说呀!”她在有气无力地喘
息着,身体软软地依着你。
    “说呀,”她在催促着。你不再说什么,只顾紧紧地拥住她,滚到地毯上。当
你颤着手去除她的内衣时,你嗅到了一股久违了的味道,像隔着一座山,一头雄性
动物也能闻到山那边雌的味道一样,那股求欢的味道太浓郁了,几乎令你窒息。那
一次,大概因为一连几个月一直处在紧张工作状态中的缘故,一直没有性生活,遇
上这黑美人,竟然过分激动,刚刚滑人那黑暗的渊薮之中便抖战出生命的喷泉。
    她绝不放松,仍旧与你缠绵着拥在地毯上。她说像你这样纯洁的男人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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