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你永远不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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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你永远不必等-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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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伍湖生什么都没说,他掏出纸巾递给藐金让她擦擦眼泪,他现在用的是很差的纸巾,一擦满脸纸屑,他不自觉地帮藐金拨掉这些纸屑。藐金一点妆也没化,细致紧绷的皮肤上面还有一层浅淡的绒毛,像鲜桃儿一样诱人。

  “别哭了,下班以后我请你去吃田螺啤酒鸭。”他说。

  “真的吗?”藐金马上就笑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田螺啤酒鸭?”

  “上次我来,听见你们几个人打赌,你吵吵地要吃田螺啤酒鸭。”

  藐金看了看店里挂的猫头鹰大挂钟:“好吧,那你等等我,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就下班,我现在招呼客人去。”说完心满意足地走了。

  一个街边大排档的菜就能搞掂的女孩,湖生不知道该为此高兴还是担心,看着她又是喜眉喜眼地去招呼那些学生哥了,伍湖生觉得藐金对自己的信任有点太轻而易举了,他问告诉他藐金的表姐坐台的那个营业员,猪太郎长得什么样子?那人也是茫然,有这个歌手吗?她问。

  那个店很小,小得只能放下4张桌子,是桂林风味的。

  店主是一个年轻男人,圆珠笔别在耳朵后面,里里外外地张罗,有一个女孩帮他打下手,一声不吭,只知道干活。

  田螺啤酒鸭端出来是一个架在火上的大锅,里面起码有半锅的作料,但的确是香气扑鼻,吃得差不多了,在里面加汤,下青菜和桂林米粉,便是众人皆知的酸辣粉。伍湖生和藐金两个人相对而坐,鲜辣的锅气映得两个人满脸泛红,不一会儿便吃得声泪俱下。

  伍湖生原来并没有吃过啤酒鸭,甚至没听过这个名字,这种大排档中的大排档哪里进入过他的视野?现在吃起来,果然是别有一番风味,甚是香辣逼人。本来,伍湖生也不大能吃辣的,可是藐金是天下第一号辣妹,早已是两眼喷火,受她的感染,伍湖生也不断地打破自己的有限记录,直吃到张口哈气,冰凉的啤酒一个劲儿地往肚里灌,但仍断定自己的喉咙食管已经三级烧伤。

  从小店里出来,两个人已是无形的火球,他们并肩迎着冷风阔步前行,幸好只是二月天气,寒潮还没有走干净,由于温差的缘故,晚上还有点冷飕飕的,这种冷热交融让人觉得好生过瘾。如果是南方的七八月间,这种吃法简直就是自焚。他们高兴而满足,一边走,一边不时地互望一眼,不经意的笑笑,像是走上刑场的革命党人。

  酒在缓解辣时喝得有点多了,伍湖生不时地会摇晃一下,在拥挤的大马路上,不小心与人相撞,他赶忙地说好几个对不起,藐金就不,仍背着她的那顶巴拿马帽,眉眼飞起来道:“撞回他就是了,哪用什么对不起!”一身的佐罗气概。

  是啊,有什么可对不起的?人生就该是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大俗大雅大富大贵大穷大傻……总之就是要像藐金这样,该纯真的时候纯真,该过瘾的时候过瘾,任何时候都不说对不起!想到这里,伍湖生的手不觉搭在藐金的肩头,他觉得藐金真是自己人生的一剂良药,令他忘却了许多痛苦。而藐金也毫不避闪这种认同,她不觉得这只手有什么可怕,甚至不觉得有这只手的存在。

  “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他问道。

  “反正不是你这样的。”藐金趾高气扬地回答。

  “为什么?”

  “你不够坏,要坏坏的男人才讨人喜欢。”

  “有钱不容易,难道坏还不容易吗?”

  “当然不容易啦,你这个人永远都不会坏。”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坏?难道我像‘基佬’吗?”借着酒劲儿,伍湖生搂住藐金,在她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下。

  藐金尖声地笑起来,挣脱伍湖生的怀抱,跑掉了。




  




  上级拨下来一笔款子,对于毛所长来说只能是杯水车薪,因为钱实在是太少了,而要办的事太多太多,毛所长已经不记得自己许下过多少宏愿了。

  大伙说,主席,我们也不指望你翻修警员宿舍了,伙食费有限,也没什么可自助的,其他的好事想都是白想,但是这笔钱只是粉刷一下所有监仓的外壁就太没有意义了,不如全部用来坚固9监仓。

  这其实也是毛所长的意思,9监仓是三看最老的一间监仓,早就该报废了,只是由于有时严打期间进来的人较多,而严打基本上是一个高潮接着一个高潮,因而9监仓总也报废不了,不断地发挥它的作用。它看上去孤零零的,独立地倚着一个小山冲,灰头土脸,残旧不堪,难以辨认原色的外墙上,依稀可见当年的毛主席语录,是强劲有力的斗方:世界观的转变是根本的转变。由此可见它的年度有多么久远。

  可是上级机关明确表示,这笔款子是为了配合市里的“穿衣戴帽工程”下拨的,就是在没有钱彻底改变某些面貌的同时,做一点表面文章,简而言之就是给叫花子穿上新衣戴上新帽,这也算不上弄虚作假,谁能一个晚上变出一个国际大都市来?总有一些家丑要遮遮,总有一些国家级的重要活动必须申请到本市来,总有一些领导人要来剪彩,到处都是破破烂烂的市政府不答应,市民也不答应,所以这么做没有什么可批判的。

  只是9监仓的翻修问题总也得不到解决,这已经成了毛所长的一块心病。报告他可没有少打,然而上面也一样,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不烧着眉毛的事那就不叫事,也不会有真金白银拨下来。

  当然,一般的情况下9监仓是不会出什么事的,可是万一发生什么情况,至于发生什么情况毛所长也说不出来,但这毕竟是隐患啊。别看这些犯人一个一个看上去驯良得很,规矩老实,一口一个管、教、好!放出去全部都是恶狼!凶狠残暴。一个多年工作在劳教战线上的公安干部,怎么能想像杀人犯、强奸犯、抢劫犯满街乱跑,就是跑掉一个也是对全市人民的不负责任啊!

  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一笔钱,正好可以翻修9监仓。可是穿衣戴帽的事怎么办呢?现在的基层干部都知道,给点阳光就要灿烂,给点洪水就要泛滥,加固了9监仓,三看看上去就是毫无改变,你不灿烂,不泛滥,还让领导什么也看不见,你让负责这事的人怎么想?没准以为三看的警员穷疯了把钱都分了呢。

  说到底,毛所长也不是一个抗上的干部,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听领导的话,坚决地穿衣戴帽,不过他开会的时候反复地强调,一定要加强对9监仓的管理和夜巡,杜绝一切事故隐患。

  为了最大限度地省钱,毛所长决定不请一个农民工,由他亲自带领三看的全体警员粉刷监仓外墙,个别改造好的犯人也在其中,这是一种荣誉,参加粉刷的犯人干得可欢了。

  毛所长对董裁云说,小董,你就别参加刷墙了,顶替司务长去城里买菜,给大伙儿改善改善伙食。董裁云知道毛所长仍然在安抚她的情绪,尽管买菜的事也不轻松,骑个破三轮车来回数十里地,但能每天到城里去,也算是散心了。

  董裁云给冯铁男打了电话,两个人在一家快餐店见了面。

  铁男笑道:“我说你是怎么混的?混成一个买菜的。”

  裁云懒得解释,一只手搅动着奶茶,不死不活的样子。

  铁男在一家大公司做白领职员,上班穿一身米色的套裙,肉色的长筒丝袜,浅口的高跟鞋。口红和眼影都是淡淡的玫瑰紫,看上去恬静妩媚。

  跟她比起来,裁云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是一个女人,长途跋涉地押解犯人,通宵达旦地值夜班,训练,打靶,在菜市场跟卖鱼卖肉的讨价还价……然而她的无私奉献又有什么意义呢?她这么活真的有价值吗?

  “我有个提议你愿意听吗?”铁男边说,也边机械地搅动着奶茶,好像她们今天都不是来喝茶的。

  “洗耳恭听。”

  “何必一棵树上吊死?不如我帮你找份工,离开那里算了……先不说那里好不好,关键是你不快乐。”

  这话真让裁云心酸,还是铁男了解她。

  裁云深深叹了口气,茫然道:“难道我以前的选择真的错了吗?”

  铁男叹道:“不是错,是你把生活想得太浪漫了,其实生活本身不是这样的……不是背靠背地开枪,惊心动魄地跟歹徒较量;不是千里押解,在大漠孤烟中尽显英雄本色;更不会是跟大毒枭之间产生旷世恋情,然后慧剑斩情丝……总之电视剧里的一切都是不会发生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那你说生活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说了你别不高兴……得不到提升,找不着对象,没有一个人理解你,整天守着牢狱跟坐牢又有多大的差别?该发生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不该发生的事情全发生了。这就是生活。”

  “可我觉得我一点也不浪漫。”

  “你以为浪漫是什么?对酒当歌,吟诗作画,半夜起来数星星?太可笑了。你执著你明白吗?执著本身就是一种浪漫,一种理想主义。”

  “可你以前从来没有提醒过我转行啊。”

  “那时候你又是校花又是警花,还是什么所花,会听我的吗?”

  “讨厌。”

  “反正你想想吧,想好了就告诉我一声。”

  经过一番彻底的粉刷,三看真的是摇身一变,精神多了,远看像楼堂馆所,近看由于颜色的鲜亮跟舞台上的布景似的,主席说,以后要拿着金饭碗去要饭了,真不知道这样搞一下是帮我还是害我。

  大伙说,当然是帮你啦,你看你现在都成了宾馆的总经理了。

  玩笑归玩笑,其实,星星还是那个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这大家心里都明白。

  董裁云双手捧着下巴颏,坐在值班室里发呆。她才懒得参与这些无聊的讨论和玩笑,经过几天的思想斗争,她觉得离开三看、离开警员这个职业可能是自己现在唯一的生路了,铁男说得对,树挪死,人挪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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