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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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相-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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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正是腊月二十三,东北的旧历“小年”。尽管帅府里因大帅生病已闹得沸反盈天,但双河镇入夜时依然响起了哔哔剥剥的鞭炮声。经过一天一夜的昏睡,醒来时他才发现床前仍旧围满了担惊受怕的医生和家眷们。
  “大帅,请服药,我保您服下这剂药病情便会大有好转!”魏有轩和几位古镇名医早已为救治吴督办的病症拟定了医疗方案,而此时,刘参谋长、苏副官和家里主事的姨太已经开始在另一个小院里悄悄安排吴督办的后事了。因为即便在昏迷之中,吴督办的下体仍然不停地流血流便。那满室弥漫的恶臭与深度昏迷的状况,已预示吴督办无论如何也难以逃过这场猝然而至的奇怪疾病。往年张灯结彩的吴氏行辕门里门外,再也不见了新年将至的喜庆,全宅上下都笼罩着一派死气沉沉的气息。在主事姨太的安排下,有人连夜进山去采伐落叶松木寿材了,以备吴督办不测之后尽快打造棺材。与此同时,刘参谋长和苏副官将吴督办在家乡病危的消息电告了奉天省巡阅使张作霖。一时间,偌大院宅里人人都面临着丧事将临的危局。只有魏有轩和那些吃住在前套院里的古镇名医们在彻夜研究药方,制订各种抢救吴督办的临时方案。听说昏睡在中套院里的吴督办苏醒过来,魏有轩和几个名医都忙不叠地跑到他的卧室中来,把已经煎好的草药小心地捧送到他的面前,纷纷劝他把冒着热气的汤药喝下去。
  “我的病已经好了,为何还要喝药?”吴督办忽然伸手推开魏有轩送上的药碗,神志似乎已经清醒。他环顾左右,却发现围在床前的那些眷属、医生中惟独不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孔,便问:“那个小吕先生呢?为什么他不在我身边?”
  魏有轩难堪地缩回手,放下药碗一时无法作答。知晓内情的都显峰沉默不语,张汉臣和麻一谷也都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吴督办的询问。姨太见吴督办瞪大眼睛追询吕鹤年的下落,不敢再隐瞒,只好纳纳地说:“吕先生前次用错了药,现在正被押在后院的马棚子里……”
  “混账,你说什么,他下错了药?如果吕先生把药下错了,我还能活过来吗?”吴督办虽然体质虚弱但神志已转清醒,想起吕鹤年回来后为他诊视手相和处方的前情,不禁大为震怒。尽管他嗓音沙哑,吐字不清,但姨太还是清楚地听到吴督办的责问:“哪个敢把他押在后院马棚里,你说?谁敢把我请来的先生逮了起来?”
  姨太已知做错了事,回身望了一眼吓呆了的刘参谋长和苏副官,心虚胆惊地说:“大帅,这可怪不得我呀,都是他们见您昏了过去,就把吕先生给捆了起来……”
  “这还了得?放、快给我放人……”吴督办气昏了,想吼一声却又吼不出来,一口痰上不来,再次昏厥了过去。刘参谋长和苏副官一时没了主意,姨太见状手足无措地叫起来:“还不快把吕先生请出来?”
  魏有轩和那些守在吴氏家中几天几夜的古镇名医们,没想到忙前忙后,吴督办竟然看中了一个刚来双河不久的吕鹤年,所以心里感到不服。可是因有吴督办的话,刘参谋长等人哪敢怠慢。片刻就见苏副官从门外引进一个人来,魏有轩看时正是被马弁们在后院折腾一天一夜的吕鹤年。姨太换了另一副脸孔,忙把刚才吴督办苏醒以后,如何拒服魏有轩等人的药,坚持要请吕鹤年再来诊治等情,一一告知于他。魏有轩心虽不愿,但仍然近前说:“鹤年,既然大帅信你,还是你来治吧!”吕鹤年虽经此折腾,可他知道如若不把吴督办的怪病治愈,他和几位守在这里的老医生都无法过年。他不计前嫌,来床榻前一看,见吴督办病情虽有转轻之兆,脸色却仍然苍白。他以手试其鼻息,自知病情仍然沉重,便对众人说:“前次我下的草药如果略做改动再服两次,大帅的病情就该好多了。唉唉,可惜大家不等我把话完,就把我押到马棚子去了,结果坏了大事。不过现在仍然有救,我只想看看近两天大帅服用的处方?”
  

《手相》3(2)
魏有轩不敢怠慢,将他和都显峰、麻一谷、张汉臣等人一同商议的处方交给他看,吕鹤年看罢,发现又是清凉解表之剂,叹息一声说:“从这些处方上看,虽然在前次清表之剂中加了阿胶、地黄和当归等药,但所治仍然偏重阴份一边。几位老前辈理应知道,大帅的病,体肤上的红斑已不紧要,要紧的是如何医治他的清谷下利。尤其是随便出血,才是最重要的症状,因此前次我在败毒剂中又加了温补之药,如今看来,若治此病,升阳固气才是当务之急呀!”
  “升阳固气?”魏有轩本来对吕鹤年以胸有成竹的口吻说话就心中有气,现在听了“升阳固气”四字,越加不以为然。他身边的麻一谷也频频摇头,张汉臣则心存疑虑地发出质问:“怎能这样下药啊?”只有都显峰沉思不语。魏有轩看了一眼都显峰,还是忍不住说:“鹤年,此法断不能轻用。如果当真施以升阳之药,那么大帅身上的红斑恐怕更加严重,再说大帅为何昏迷,还不是你轻用热药造成的后果吗?”
  不料吕鹤年心中自有主见,他嘿嘿一笑,却说:“此时给病人施用温补之剂,虽然于红斑消散不利,可是,阴斑虚疹,毕竟不忌温热。况且大帅病情已经好转,一定要治下利不止和完谷不化的危状。如果再让他服用治阴之剂,肯定利少而害多。所以我认为当务之急,必须舍表而治里。也就是说,只有升阳固气,才可能治愈大帅当前下利水止的主病。”
  魏有轩依然摇头:“依我多年行医经验,大帅的病情是下血过多所致。医书上说,血脱则气也脱。如果鹤年你一味施用热药,恐有顾此失彼的危险。因为热药偏重,必然让病人###更少,而体内没有###,必然造成阳无所依之势。到了那时候,你又该如何施治呢?”麻一谷和张汉臣等人也附合魏有轩的意见,大家七嘴八舌地反驳说:“此乃少阴之症,如果不清热养阴,势必让大帅滑脱更甚。你可不能胡来!”“魏先生是几代家传的名医,他的话你还是多加考虑为好!”“鹤年,你还年轻,给大帅治病可不是出风头的事呀,万一你的热补之剂不见效果,反而生出意外,可要你的人头作保啊!”……
  吕鹤年主意已定,不听那些乱哄哄的激烈反驳,他说:“既然大帅信得过我,那我吕鹤年就情愿以人头担保。既然大家都已见大帅的病阴不敛阳,至少可以肯定此病为少阴之症。我想现在最好的办法,不外是清热养阴,只有这样才会让大帅的病情立见奇效!”说罢他把目光投向守在一旁的都显峰,不料他还是不说话,只是唇边露出一丝笑意。姨太因听了吴督办的话,这次再也不肯轻信魏有轩等老中医的鼓噪,她力排众议地说:“既然大帅认可吕先生,那就按他的主意行事!”刘参谋长和苏副官见吴督办的姨太发了话,也当众支持吕鹤年。魏有轩没想到事情急转直下,一个在双河镇人微言轻的外地人,竟一意孤行地压倒了他们这些在古镇上行医多年、德高望重的名医。不过他见姨太和刘参谋长、苏副官都出来支持吕鹤年,也只好不再多言了。
  吕鹤年在灯下草成一方,魏有轩等人看时,发现他所下之药并无任何奇特,仅仅只是几味寻常草药:党参五钱、白术三钱、乾姜一钱、附子仁一钱、灸草一钱、大枣五枚。
  魏有轩看了又看,却不肯说话了,只是唇边浮出一抹淡淡的冷笑。他把这处方依次传给都显峰和麻一谷,只听卧室里响起一阵狐疑之声,忽听张汉臣不屑地叫道:“如果这种药也能医治大帅的重病,我倒从此不当中医了!”
  吕鹤年却不理睬,只对姨太说:“请照此方服下三剂,我想大帅病情就会有明显好转。”姨太马上吩咐刘参谋长说:“马上派人抓齐药来,当夜煎好请大帅服下再说。”刘参谋长哪敢怠慢,急忙让苏副官连夜操办去了。
  吴督办服药翌日,天色微明时分,有人将睡在厢房里的吕鹤年叫醒。他睁眼一看,原来是追他返回双河镇的苏副官。吕鹤年吓了一跳,揉揉惺忪睡眼,以为他又是来兴师问罪,却见苏副官满脸堆笑地说:“吕先生,大帅已经好了许多,此时正在吃饭呢!不知您是否要过去看一看?”吕鹤年心中一喜,慌忙随他前往正房,果然见吴督办已能坐起,正倚在榻上让姨太喂粥。吕鹤年顿时感到满室生辉,多日弥漫的阴云顷刻散去,刘参谋长也面带笑意地迎迓他,说:“吕先生,前日之错,请不必挂在心上,现在大帅已经见好了!”前次在后院里指着鼻子对他大骂的年轻姨太,这时见了吕鹤年也千恩万谢地说:“吕先生果真医术高明,如今大帅的昏睡和呕吐症状全都不见了。只是他仍在不时的便血屙稀,身体弱得不行,不知该如何处置?”
  

《手相》3(3)
吕鹤年这才发现前几天守在吴督办床边的魏有轩等老中医已经退到隔壁,都无精打采地坐在那里吃茶。吴督办见了他,虽然脸色灰白,但已露出了笑意。吕鹤年验过他的稀便,发现便中仍然带血,不过失血已明显减轻。他心中渐有底数,便来到吴督办面前,再看他的手相,沉吟片刻才对姨太和刘参谋长等人说:“不急不急,再容我加减几味草药,服下以后,大帅还会更有起色。”他当即在昨夜处方中加入鹿角、杜仲、枸杞、巴戟四味,再让苏副官去抓来煎成汤汁。吴督办服下以后,又昏然睡去了。
  吕鹤年又去厢房休息,前几日受到吊打的折磨,仍有心身疲惫之感。几日早饭之后,他都悠悠而眠。不觉到了下午,苏副官又来叫他,这次他的神色有些紧张,他不说吴督办病情,只说:“吕先生,太太喊你去呢。”吕鹤年心里有底,并不慌乱,来到正房门前,只见刘参谋长在那里等候着,说:“大帅的便血已经停止,这是好迹象,可是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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