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深刻印象的年轻人：长长的中分发型把无肉的长脸和特别尖的下巴显得更瘦，
嘴、鼻、耳等器官虽无什么特别的特征，但扫帚眉下那双黑少白多的三角眼却能让
人过目难忘。此刻，刘涛发现那双三角眼正忙碌地向室内、门口等处膘来膘去，而
浓黑的扫帚眉则紧锁不展，天气并不热，污浊的汗珠却不断从长脸上滚下……
这些在常人看来极不起眼的情况却使刘涛两眼一亮：这家伙表面镇定强硬，但
内心却紧张恐慌！他是想用沉默来遮掩罪行。眼下，应加快审讯速度和频率，使其
无暇思考对策。于是，刘涛再次发起攻击。讲法律，讲证据，讲刑法有关只要证据
得力，本人不认罪也可判刑的规定，讲坦白从宽的例子。
渐渐地，杨家权不那么满不在乎了。他坐直身子，听得很专心，那双三角眼还
不停地转来转去，后来，他突然举起手叫道：报告刘警官，我要彻底交待！顿了顿，
他慢慢道：去年5 月10日，我在黄泥确偷过两部自行车，卖给了火电厂张哥。他越
说声音越小，头也垂得更低，后悔得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经核实，这“诚恳”是虚假的。去年5 月10日，黄泥硫根本无自行车被盗。而
火电厂的那位“张哥”一听便嚷嚷开了：碰到个鬼么哪个的，哪个龟儿才买过他的
自行车！
杨家权的撒谎使刘涛心中更有了底。再次提审时，他不恼不火地问：杨家权，
你已“进去”过几次，也应是个明白人了，想用偷自行车这种治安案件来胡弄我们
一下就算了？
杨家权脸色骤变，眼中充满了戒备。他分辩道：刘警官，你这就冤枉好人了，
我可是老老实实讲的，我肯定没有干过“大事儿”……
凭经验，刘涛知道，大多数被讯问者都有一种因畏罪而防御抗拒讯问的本能，
当其神经都集中在他的主要防御点上时，正面的强攻往往事倍功半。此时的讯问技
巧应是：干扰其兴奋中心，使其精力分散，然后再突然直捣其松懈的防御点。
于是，刘涛改变了追问方向。“杨家权，你平时与哪些人接触最多？”
漫不经心的语气和不牵涉实质的问题使杨家权紧张的神经逐渐松弛下来，他拢
了拢大分头答道，与周一清、李美洪、曹志平，还有王传贵等人打交道的时间多些。
知道这几个人现在在哪里吗？
听说在广元、万源等地劳改。
知道他们为什么事劳改吗？
“因为盗窃……但他们的盗窃绝对与我无关！”杨家权似乎察觉到了问话的意
图，赶紧反攻：“你总不能因为我与他们有往来就认定我也是盗窃犯吧！”
刘涛并不理会杨家权那些不打自招的辩解，仍顺着审讯思路继续往下讲：杨家
权，犯罪可以保密，但不保险。你想想，几个人作案，现在，你那几个兄弟都栽了，
谁不愿坦白从宽少坐几年呀，你真要把立功赎罪的机会都让给他们？
听着听着，杨家权心里发毛了：是呀，别看大家常在一起吃喝嫖赌、称兄道弟，
但到了关键时刻，说不准谁都会互相出卖而“立功赎罪”。96年腊月30晚偷彩电的
事当时不就差点被周一清给“抖”出去了吗？
那晚，达川市内戒严，杨家权不敢出门。凌晨2 点，长期在一起“做业务”的
周一清、李美洪到家里把杨家权叫醒，说他们在达一中弄了四台51英寸的黄河彩电，
李美洪个子小抱不出围墙，要权哥出山帮帮忙。杨家权一听便吼了起来：你们吃豹
子胆啦！城里正戒严，多危险。周一清得意地说，权哥，这你就不懂了，最危险的
时候，其实最安全。杨家权同其出门后，见外边月黑风高、寒气逼人，整个达城都
进入了梦香，不觉暗喜：现在果然是“做业务”的好时机！但为了谨慎起见，他带
着周、李二人先在城里转了一圈，见戒严的武警、公安确已撤走，并探听到达一中
大门口值班室内已鼾声大作，这才从铁门翻进去，七手八脚地将彩电从围墙上抱出。
凌晨5 点，杨家权同父亲杨XX将二台电视运到大坝乡销赃。几天后，又将另二台卖
给大竹的亲戚，共获赃款2800元。原本说平分此款，但李美洪前去要钱时，杨家权
为独吞此款，谎称周一清已将他们二人的钱拿走。因未得到钱，不明底细的李美洪
还砍了周一清一刀。周一清当时就发狠地怒骂：老子不把他杨家权“抖”出去就不
是人养的！
想到这里，杨家权打了一个寒颤。他盘算：与其被人卖了，还不如自己立功赎
罪。他抬起头，见刘涛、赵静、喻少贵正紧盯着自己，目光中透出的威严像一把把
锐利的钢刀刺来，他打了一个寒颤，慌忙把头低下，但他的表情却发生着变化：脸
渐渐涨得唯红，额头的青筋暴得老高，后来，他忍不住再次抬起头膘膘赵静等人，
又盯盯刘涛，嘴微微动着，但没发出声来。
刘涛领悟了杨家权这一连串表情的内涵：这家伙要“吐”了，但他不愿当着众
人的面讲。
果然，当刘涛用眼色支走赵静等人之后，杨家权扑通一声跪在刘涛面前把头在
地上磕得咚咚响：“刘同志……不，刘叔叔……不，不，刘警官！”杨家权急得不
知该怎么称呼这位外表和善却又厉害得令人生畏的警察。情急之下，他从地上爬起
来，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才说，是这样，刘警官，我是有一些事儿，但我不想坐牢，
我家里有老婆孩子，我这脚前不久又被人整断了，到监狱里受不了那罪。这样吧，
帮我消消灾，给你3000元……
“3000元？”刘涛看看门口，又审视杨家权半晌才说：“钱这东西好呀，但要
我替你消灾，你得把实情先告诉我，看我能不能消得了这灾。”
杨家权疑惑地看了看刘涛，又眨巴着三角眼想一阵后才可怜巴巴地说，刘警官，
我的小命就捏在你的手心里，我把“唱歌跳舞”的事儿讲了，你可要讲信用！
刘涛递过一支烟，杨家权猛吸几口后，开始讲起96年腊月30晚的“事儿”。
核实追赃的情况证实杨家权的交待基本属实。但凭直觉，刘涛认为杨家权还有
盗窃摩托的重大嫌疑。
这种直觉是有根据的。首先，杨家权会开摩托。其次有人看见他曾多次骑着不
同的摩托在城内兜风。更重要的是杨家权的“档案”里已有偷“小滚滚”的线索。
5 月10日，将杨家权从拘留所提出后，刘涛开门见山地告诉他，你“唱歌跳舞”
的事还未交待完，我又了解到你还有偷“小滚滚”的事，这样一来我可不敢保证今
后能宽大你。杨家权一听急了：刘警官，你可要讲信用！我家里有老婆孩子，我这
腿……
刘涛打断说，讲信用可以，你把偷摩托的事讲清了，结案时，我一定建议给你
一个宽大的处理。否则……，说到这里，刘涛戛然而止，表情冷峻地审视着杨家权。
杨家权受不了这种审视，他避开刘涛的目光，不停地喝水，不断地要烟抽。刘
涛发现：杨家权端茶杯拿烟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他知道，这家伙心里的“鬼”又
在“打架”了。
他耐心等待着。杨家权喝下三杯水抽完第五支烟后，将烟蒂在烟灰缸里使劲捏
熄，发狠地说，我全讲了，刘警官，你可要讲信用帮我哟。
他说，我前次交待的偷二辆自行车，实际是两部摩托车。去年3 月的一天晚上，
我与李美洪在市天燃气公司的楼下，将一辆嘉陵125 型摩托的丝尾线扯断，硬搭起
火骑出来，扔掉牌照后，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横冲直撞几个来回才骑回家藏起来。
后来，以1800元卖给了么塘乡的孙X X。5 月中旬的一天晚上，我同李美洪、曹志平
在月亮食品厂又用同样的方法偷了一辆鹿城牌90型摩托，以1800元卖给了渠县安北
乡一个姓李的。钱全被我们几个赌博、坐包厢耍小姐、吃喝挥霍完了。
经查实，杨家权的交待是真实的。杨家权也因自己交待了真实的“事儿”而天
天让看守催刘涛给他“办从宽的手续”。这位自以为高明的贼道老手却没预料到自
己的“多米诺骨牌”已被警察捣翻——提赃时，么塘乡孙X X 买下的嘉陵125 型摩
托因无牌照和行车执照等证件，被河市派出所扣押。办案人员取证时，派出所的内
勤告诉他们：杨家权还卖了一台五羊125 型摩托给河市镇何XX，因无证件，也被所
里扣押。
从河市提赃回去后，杨家权立即被提审。刘涛刚问了句“你卖给河市镇何XX的
摩托是从哪里来的”，杨家权惊得一下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两眼直愣愣地盯着曾希
望为自己消灾的人，在心里暗暗地骂道，妈的！想他帮我消灾，他倒把灾给我越弄
越大了。他恨得把牙咬得格格直响，但又不敢不讲，他怕前“功”尽弃，他怕同伙
讲了自己“劳而无功”。在恨和怕的折磨下，他无可奈何地交待说，卖给何X X 那
辆五羊是97年9 月底的一天晚上同燕富奎从达川市工商局车库里偷出来的。
这燕富奎乃渠县涌兴人，23岁，97年9 月因与达川市19岁的窃贼陈秀章在达川
市某商店偷布匹被判刑半年（陈被判一年半）。98年4 月，燕富奎刑满释放后在达
县大礼堂外摆了个配钥匙的摊子。5 月12日，他被“请”了进去。从警察的问话中，
他知道杨家权也已“进去”了，是因与他一起偷摩托的事儿被发现了，但他不知道
是哪一次被发现了。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觉得偷五羊125 型摩托的“活”做
得很干净，不可能“穿帮”，于是，便交待了他认为杨家权可能已“吐”了的那辆
摩托。他说，的年8 月15日，我与杨家权进城赏月。后半夜，街上的舞厅里还隐隐
约约传出一阵阵歌声，我们想进去找个“鸡”耍一耍，但又没有钱。杨家权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