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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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 第5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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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想是没见过的……”

“是。”清河连忙应道,想起此事,又觉好笑,不由掩嘴笑道:“那白象倒确是稀罕物,他们为给太后贺寿,万里迢迢运回来进献——听说那注辇国就是天竺哩——未曾想,反倒连挨了太后、皇上两顿责骂,各罚了一个月的俸,最后倒是替动物园忙了一场。”

高太后闻言,睁眼看了清河一眼,也笑道:“曾布和薛奕,一个是朝廷的大臣,做过三司使的;一个是朝廷的大将军,统领着南海水师,算得上是一镇诸侯。朝廷要他们尽忠报国,不在这上面。这是内侍宫女们要做的事,不是大臣当为的。曾布应当学学韩琦、司马光;薛奕应当学你家狄郎……那四头白象,万里迢迢从注辇国运来,要花费多少缗钱?耗费多少人力?我要收了他们这礼,日后地方官便要争相仿效,国家就该出奸臣了。十一娘,你也是常读书的,定读过‘楚王好细腰,城中多饿死’这句话,宫中好奢华游乐,往往便是亡国之始。”

“太后这些话,其实都应当写下来,便象《女则》那样,垂范后世。”

高太后淡淡一笑,微叹了口气,“长孙皇后写了《女则》,墨迹未干,便有武周之祸。大道理,孔圣人的时候,便早都讲尽了。《女诫》、《女则》虽不能说全然无用,但对付奸佞,毕竟只能靠忠臣——那《女则》能让武氏改过归善么?天下事,事不同理同。昨日仲明(阿越注:雍王赵颢的字)来,说陕西又闹兵变——你说朝廷没设三尺之法么?可最后平定那兵变的,还是要靠忠臣良将……”

高太后似不经意地说着,但她话题一带到渭南兵变时,清河心里却不自禁地格登了一下。虽然朝廷竭力封锁消息,汴京城中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六月上旬在陕西渭南发生了极为严重的禁军叛乱,但想瞒过所有人却是不可能的。清河多少也听到了些风声,先是章惇紧急奏报渭南兵变,然后枢密院便突然忙碌起来,自枢密使以下都夜宿禁中,皇帝那几日间的脸色极是难看,整个宫中都战战兢兢。没几日间,便见皇帝心情明显好转,脸色和霁了许多,然后清河便听说渭南兵变已经平定了——有传言说是唐康擅调禁军,而且还……不知为何,清河心里如乱麻一样的,虽然从表面来看,什么事都没有,但她总觉得堵堵的,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皇太后最喜爱二哥赵颢,那是举世皆知的,在大哥赵顼即位后,就是熙宁初年,赵颢还一直住在宫中,甚至连四哥赵頵出居外宅以后,赵颢接连上表请求出外,但赵顼顾虑母后的感受,一直没有准许。为了此事,从先帝时起,朝中便一直有非议。如此拖了数年之后,因为迫不得已,皇太后才下令在皇宫附近给赵颢修了王府,不仅如此,赵颢还被特许每日一谒禁中,诸王之中,无人能比。直到熙宁九年皇帝突然生病,惹出好大一场风波来(详见《新宋…权柄》),皇帝才稍生嫌隙,找了个由头,令赵颢由每日一谒禁中,改成三日一谒禁中。虽然如此,但皇帝还是顾及着皇太后的感受,念及兄弟之情,对这个弟弟亲宠有加,不仅屡次徒封,加封其诸子,而且知道他喜好善本,又精于骑射与书法,每每得到孤本、善本,必先赐给他去抄眷;有良弓、骏马进献,也是由他先挑,至于进贡的笔墨纸砚,更是远远优厚于诸亲王。而赵颢这数年来,也一直有着“孝悌”的美名,但凡入府讲经的儒士,无不倍受礼遇;逢年过节,必周济孤寡。但却又绝不交结朝中的大臣,能进入王府中的,全是白衣;而且赵颢也不象熙宁初那几年,常常私下里向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帝进谏,批评新法,竟是绝口不谈政事,只是恪尽孝道,承欢膝下。不管是宫中朝中还民间,提起雍王,无不交口称赞,以“贤王”相许。但为何这“贤王”,突然间又向皇太后说起渭南兵变的事情来?这只是无意提起,还是另有深意?清河只觉得这事纷无头绪可寻,她于渭南兵变的前因后果,所知不过是一鳞半爪,而看高太后的神态,听她的语气,又显然还有弦外之音……

一瞬之间,清河脑海中闪过许多的念头,脸上却装作极为惊讶的样子,愕然道:“陕西兵变?”

“一万禁军,在陕西腹地兵变!”高太后摇着头,道:“所幸已经平定了。”

“平定了?!”清河仿佛还是第一次听这个消息,低声道:“阿弥陀佛,这真是圣人自有天佑……”

“这是祖宗庇佑。”高太后道,“可也是因为有忠臣良将,奋不顾身,才能及时平定那些无父无君的叛贼,消弥祸患……”清河认真聆听着高太后的话,隐隐约约感觉到她话中有些不平常的意思,但高太后说到此处,却似乎感觉到有些倦意,忽然淡淡一笑,道:“今儿话说得太多了,朝中的大事,自有官家与外臣们处分。” 
第二章 庙堂无策可平戎(三)


几乎同一时刻,董太师巷司马光府内。

相比起司马光的地位,他书室内的陈设,简朴得有些寒酸。一张书桌,一张琴桌,一张木椅,一张凉床,一架书橱,还有一座屏风,所有家生,都是汴京坊市中随处可见的东西。书橱内整齐有致地摆满了书籍卷轴;书桌上的文牍、笔砚、炭笔、石笔,分bbs。86zw。八路中文网门别类地摆放着,一丝不苟;书橱与书桌都没有任何雕工可言,方方正正,规规矩矩。它旁边的屏风上面只有四边有简单的文饰,中间空白处用炭笔写满了蝇头小楷,似乎它并不是一个装饰品,而是一本备忘录。整个书室中,惟一值钱的东西,便只有琴桌上摆着地那把唐代古琴,它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琴上还小心地用一块黄绫盖着,前面则供着三柱檀香——表示这把琴乃是皇家的赐品。

此时,司马光正端坐在那张木椅上,听司马康说着益州路的情况,“……自熙宁十四年起,西夷南大乱,朝廷派兵进剿,三年之间,禁军屡战屡败,州县失陷,百姓无辜惨死,各地盗贼趁势猖獗,于是益州一路之兵逐年而增,有进剿之兵,有守备之兵,有捕贼之兵,至熙宁十六年,仅前成都府路境内,凡禁军、厢军、乡兵、蕃兵,已增至十二万余众,其中泰半用于守备各地,防御西南夷、盗贼之寇掠。仿佛五十年前陕西之事,复见于今日。而蜀地易出难进,转运艰难,则远甚于陕西。故凡征战用度,十之七八皆自本路征调,然统计前成都府路之户数,即便算上叛乱诸州之户口,亦不过八十六万余户。是这两三年间,蜀地竟是以七户供一兵!先帝治平时,国家主客户一千四百余万户,兵员共计一百十六万二千,其中禁军马步六十六万三千,以十三、四户养一兵,当时天下太平,天下财力犹几殚竭,况益州西南,已是遍地烽火!转运之费,又数倍于此。”

“况且,蜀中其实也没多少存粮——石越抚陕,密谋伐夏,为筹集粮草,事先曾向蜀中买粮;而各地常平仓之挪用亏欠又是常事,熙宁十四年时,蜀中官仓存粮本就不足,吕吉甫以为西南夷反手可定,亦未先作准备,事到临头,只好行和籴之法。然自孟氏以来,虽有‘扬一益二’之谓,然益州之赋役亦素重于他路,富者固有之,而下户亦极多。朝廷虽屡有严禁,不得擅自向下户和籴征调,和籴需由自愿。但一旦涉及军需,地方官征不上粮草,便要丢乌纱帽……”说到这里,司马康忍不住讥刺道:“——今之君子,争减半年磨勘,虽杀人亦为之,何况这竟是要丢乌纱帽的?哪里由得你百姓自愿不自愿?和籴转而变成科索,有良心的官员,一手交粮一手给钱;次一等的官员,先交粮后给钱;最劣者,则是籴粮之后,给你一张欠条而已,朝廷拨放之钱钞,反入了这些贪官之口袋。况自古以来,地方官吏皆是欺善怕恶之辈,朝廷远在汴京,地方豪强却是近在眼前,几道诏令,怎管得住他们欺上瞒下?自然和籴也是中户与下户来承担。”

“用兵则不免于征粮征夫,征调则百姓愈加困乏,百姓愈困苦则所征调之物愈少,征调之物愈少则官吏征调愈急,愈急则百姓逃匿,或聚为盗贼,于是治安愈乱,需兵愈多……而益州路诸司或媚附吕吉甫,或惧其威势,多方隐匿,报喜不报忧,有几个据实上报的,反被斥为主官无能——别州无事,惟他这一州便有事,这不正是你无能么?事后这些官员便都被降级甚至贬斥。若非自三月以来成都粮价突然一路暴涨,几个月内由一贯每石攀升至交钞两贯,朝廷还被蒙在鼓里!”

“这不过是他们再也瞒不住了。”司马光异常平静地说道,“但朝廷便算知道,亦无良策。”司马康一怔,诧异地望着他的父亲。便听司马光又淡淡道:“我是户部尚书,朝廷家底,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自仁宗朝以来,汴京积畜之粮草,多则七年,少则五年。然熙宁七年起大灾,国家大大小小水旱灾害,便也没稍停;紧接着是又是用兵,先是西夏后是西南,亦未曾停过。皇上是仁君,爱惜民bbs。86zw。八路中文网力,救灾用兵的粮草,多半用的都是存粮。汴京的存粮,这十年来,断断续续用得差不多了。今年汴京的存粮只够一岁之用,这是再也不能少的了。你去汴河、黄河、蔡河、广济河看看,到处都挤满了漕船。去年两淮、两浙是大熟,两湖,两江亦是丰年;今年也看情形也是丰年。为防谷贱伤农,朝廷在东南各地买粮,又想方设法把粮食送到京师、陕西、河东、河北,一是补足京师存粮,二是保证边郡军粮。尤其河北是天下根本之地,却连连灾害欠收,元气刚刚恢复过来,军粮供应,还是要仰赖东南。但是一条运河每年只能运这么多粮食,如今已是到了极限,凭谁也没有本事将东南的粮食一下子全搬到京师、河北、西北、益州来——若非石越当年倡议,修葺了自江陵至京师的河道官道,使蔡河分解了汴河之压力,便是眼下的局面也难以维持。漕运运粮,平均每运米百万石至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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