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帜[梁凤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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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帜[梁凤仪]-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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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的。
   三亿元不是一个小数目,然,对于家资在五十亿以上的凌家,又算得什么呢?三两个回合,又一个商场风浪,就可以赚回来了,何必如此急于金蝉脱壳,违离道义,为行内人所不齿。
   荣浚杰本身是地产大王,甚多官商的勾当,都是尔虞我诈的情况下进行以图利。然,他对买荣氏楼房的一般市民,还真做足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功夫,能如是,已是难得可贵。毕竟较量的都是龙潭虎穴内的富贵中人,谁胜谁败,还真是白昼打擂台,一清二楚,讲实力、讲手段,胜者为王。至于欺侮不知就里的勤苦大众,就好比暗箭伤人,或挑战手无寸铁的妇孺之辈,是真值得道义中人不平则鸣的。
   荣浚杰没有想过杜晚晴这个欢场之内,靠男人而得以享受人间豪奢生活的女子,也有这份胸襟与胆识。
   当然,任谁都知道杜晚晴所树的花帜,是非比等闲的旗号。
   更出色的表现犹在后头。
   众人三杯到肚,跳舞的跳舞,玩扑克的玩扑克,也有拉开嗓门大唱特唱的。这凌东山就是一例。
   他本身是上海人,一抹那方大的白脸,做了个京剧的功架,就要在众人跟前一显身手。各宾客连连叫好之余,都忙于点唱。
   凌东山嚷:
   “我最拿手的一出就是《霸王别姬》,可是总得给我找个拍档,就算只坐着别动也成,让我一股脑儿想着要别的是那倾国倾城的美人儿,拉的腔更够味道。”
   说罢,转脸问杜晚晴:
   “杜小姐权充虞姬如何?”
   “对不起,今儿个晚上,我答应跟荣老板合演《双仙拜月亭》。”
   “那怕是酒阑人散之后的事吧,不是如今。”
   “都一样。”
   “真不赏这个脸?”
   “你老请见谅。”杜晚晴的固执,令在场的气氛刹那僵住。
   “杜小姐是价高者得的可人儿吧?今晚老荣出多少跟你合演《双仙拜月亭》,我加一倍,不用你侍候至天明达旦,只坐下来扮虞姬,听我唱完这一曲《霸王别姬》便罢!”
   不是不侮辱的。乔继琛在旁,还来不及阻挠,杜晚晴已开腔说:
   “如果乔先生见谅,请恕我提你,早已夜深人静,是你陪客归去的时候了。晚晴口袋里还有钱请得起今晚这几席酒席,自有挑客的权利,是不是?”
   杜晚晴只拿眼一瞪,就像发出什么有效的讯号,乔继琛慌忙地揪起了凌东山,说:
   “醉了,醉了,别再胡搅,不如归去。”
   所以说,要杜晚晴心肯意愿地奉侍的贵客,双手奉赠的除了金钱,还要一份诚意。这是杜晚晴的坚持。
   她或许没有资格做义正辞严的判官,但总有足够的自由作出自我的高贵选择。
   杜晚晴跟其他行家最不同的地方,正正是柳湘鸾与花艳苓的教诲:
   “做任何一个行业,都必须拿出你的诚意来,要求对方予以尊重。如果买卖的其中一方,有觉得委屈,不论是认为物无所值,或贱价求售,成交是一面倒的话,就别做这种生意算了。”
   故而,杜晚晴花帜下的交易,不但客人满意,毫无怨言,且,她绝不肯接纳任何一个漠视她自尊的客人,像那个凌东山,就是一例。
   杜晚晴就是如此这般的借了顾世均为晋身阶梯,以她个人独特、超凡、出尘的性格,让自己的旗帜,在花国中飘扬,芬芳万里,笑傲江湖。
   泡在那一池温暖的水内沐浴,舒适得令杜晚晴不住地回忆往事,直至浴室的门,被人轻叩着,她才从迷惘中转醒过来。
   晚晴站起来,赶快穿上浴袍。
   很奇怪,不知从哪时开始,杜晚晴从那金光灿烂的浴缸站起来之后,她总是垂下了眼皮,快快地把自己那美丽得难以形容的肉体包裹起来,才抬眼往跟前的一大片镜子望去。
   醉涛小筑的装修,是荣浚杰专用的一个法籍室内设计师路易·尚保罗为她效劳的。
   当时,荣浚杰曾问杜晚晴:
   “路易跟你在一些应酬场合见过面,谈过几次话,他完全能捕捉你的形态,甚至个性,去设计出一间配合你整个人气氛的房子来。但,仍然要求跟你详谈一次,把他的计划与概念相告,诚恐你有异议。”
   “不用了,”杜晚晴非常认真的说,“对于专业人士,应予信任。他的表现关联他的声誉,一定比我还更紧张。而且用人莫疑,疑人莫用,我不打算班门弄斧。只一句话,他赚我的钱,就得交出我意料之外的满意货色,责无旁贷。”
   荣浚杰一把将杜晚晴揽进怀里去,说:
   “晚晴,你知不知道,这份坐言起行的坚持与固执,迷死多少人?我敢向你保证,醉涛小筑的室内设计一定令你满意,否则荣氏辖下的生意,路易休想再染指。”
   果然,路易·尚保罗的功夫一等一,完全是背城一战的激励所致。
   因为他知道,如果杜晚晴一脚踏进醉涛小筑,只要眉头略为一皱,他在本城的青云大路就要立时三刻变为羊肠小径了。
   几许公子王孙,金马玉堂式的人物穿梭其间,杜晚晴小姐的喜恶褒贬,必然不径而走,路易·尚保罗的招牌一旦蒙上污点,他丧失的就必定不只是荣浚杰一家的生意。
   醉涛小筑于是成了路易·尚保罗的心血样板,设计与手工,都矜贵幼细,有型有格,一经杜晚晴微笑认可,赞美之声就不绝于耳。
   杜晚晴不是不喜欢主人房内的浴室设计,只是在未搬进醉涛小筑来之前,每天沐浴之后,都不会站到镜子前去。现今的这个室内设计,浴缸被镜子环抱,只消一抬头,就活灵灵出现一个艺术家雕塑出来的漂亮女体似的,不知怎的令自己不安,甚至微微晕眩。
   因此,她不自觉地养成了这个习惯。
   惟其身体一被遮盖了,晚晴就立即恢复那种自在自若自豪自尊的神态,整个人像捆了金边似,发亮发光,完完全全是个高贵无瑕的女神。
   晚晴推门走出浴室,只见通往露台的落地玻璃窗打开了,白纱帘在风中微微动荡。
   她知道谁来了。
   晚晴走到露台,轻叫一声:
   “继琛!”
   乔继琛回转头来,刚刚看得见晚晴伸手拿掉了缠在头上的那条毛巾,一头乌亮的长发立即柔和地自头顶散到双肩上来。
   那个动作所营造的画面与气氛,诱人而感动。
   乔继琛心上一牵动,迫不及待地就冲上前来,紧紧地抱着晚晴,狠狠地吻了下去。
   “晚晴,总有一日,我要独自把你据为己有。”
   乔继琛这样说,语调是肉紧而诚恳的。
   这样的一句话出自一个财雄势大的男人之口,实在深具威力,有本事把很多女人慑服。
   只有杜晚晴是例外。
   她—直坚持零沽,不作批发。
   最低限度不肯把专利权出让。
   母亲花艳苓回想她在杜老志最红的日子,跟杜晚晴说:
   “不知多少个大老板要求把我收藏于金屋之内,只要我开一个价。同行的姊妹,多个都有此经验。结果呢,一两年安定日子过去之后,被抛弃了,又得重出江湖。那东山复出的声势就差得太远了,徒落得一个晚节不保的恶名。”
   对。
   男人的心不可信,浪迹欢场中的男人更不可信。
   谁不是一个短时期之后,就生嫌了。
   这与女人的变质无关,最晓得保养的美人儿的专利权,就是肉在砧板上。
   正如柳湘鸾当年对高家大少说:
   “要我的长期服务,除非娶我。”
   高骥说:“我讨厌你跟那米业的叶老头子泡在一起。”
   柳湘鸾笑:“直至目前为止,叶老板对我的尊重,跟你的表现完全一样。”
   “好,那我就娶你。”
   成呀!只有名媒正娶才能把自己身与心的专利权全部过户到男人的名下去。
   江湖上太多急着上岸的欢场女人,杜晚晴目睹她们的际遇,早已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引以为戒。
   她太明白,任何人长胜的法宝只有一个,保持实力,且保持距离。
   没有人敢说杜晚晴不是声色艺全,没有人敢说自己有本事把杜晚晴据为己有,不让其他人染指。
   惟其这种情势得以持续,她自然会魅力四射。
   杜晚晴轻轻地推开了乔继琛,挽了他的手,步回睡房去。
   “外面的风大,有点冷。”晚晴说,“进来,我们坐到小偏厅去,我叫女佣特备了宵夜汤水,陪你喝一点,好不好?”
   “晚晴,你怎么知道我会回转头来看你?”
   晚晴笑,坐到沙发上去,答:
   “刚才的那一局沙蟹,如果我帮错了你的忙,你必会来找我算账,如果我帮对了呢,你又会忍不住跑来问我,为什么能洞悉乾坤?”
   “你看,如今是前者抑或是后者?”
   “我相信是后者。”
   “如此信心十足?”
   “只看你们走时,个个红光满面,露尽了大功告成的表情,就能猜到一二。”
   “晚晴。”乔继琛惊问,“你说我们?”
   “对呀!是双数,不是单数。”
   “何出此言?”
   杜晚晴优悠地转一下眼珠子,说:
   “你在揭底牌之前,不是给各人抛下了一个询问的眼光吗?如此大数目上落的一盘游戏,你紧张看的不是那最后一张牌,而是布力行以外各人的面部表情,只表示两个理由,其一是最后一张牌并非成败的关键,因而不值得你的关注。其二,决定输赢,只在于另一个计划的进行与否,而合伙人定是在场人士。”
   乔继琛哈哈大笑。
   “晚晴,你的聪明远远在我们估计之上,不得了,不得了。”
   “多谢赞赏。”
   “那么说,你刚才替我把牌推了,就是肯定我的牌其实是赢布力行的了!”
   “是赢是输根本不是问题,反正你们已决定赢了当输扮,输了就更名正言顺。故而,我才敢替你推了牌。”
   真是太聪明了!
   如果晚晴的推测错误,乔继琛自然会一伸手,把筹码压住,再去揭自己的底牌。
   这就是说,整晚的牌局之后隐藏极大的一个计划,差不多可以肯定是个庞大的商业安排,非要得到政府的支持或消息不可。
   杜晚晴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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