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华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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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华之歌-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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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真诚的爱--可是你……〃
  〃我怎么对不起你啦?〃江华霍地站起身来,几乎把怀里的道静摔落在地上,〃革命这么多年了,怎么你的小资产阶级的感情还是这么浓厚!动不动总是嫌我对你不热情,没有感情。难道你是林黛玉--林妹妹总要宝哥哥陪伴着,成天谈情说爱不成?难道你不知道我是地委书记,党的任务高于一切!说实话,我无法满足你的感情要求!〃呆了一下,见道静站在窗前,背对着他,一动不动,立刻又冒出一句,〃你有你的卢兄关心你,爱护你,我是个有无皆可的人……〃
  〃江华,你住嘴!〃道静激怒了,突地转过身来,〃我走了七八十里路来看你,你怎么这样对--对待我?怎么这样疑神疑鬼的?如果你对我是、是有无皆--可、可的人,我、我为什么一针、一针地给你缝裤--衩,为什么不给别人缝……〃道静伤心地哭了。此刻,她确切地感到命运的巨大威力,它是如此地捉弄人,可以把人抛上天去,也可以将人打入地下。她想爱的,怎么如此地难以相爱;她不想爱的,却像一股浊浪向她冲来,把她打得遍体鳞伤。
  大概江华感到自己过于鲁莽了,道静毕竟是个可爱的女人。她风尘仆仆跑了几十里,穿过几个危险的岗楼,跑来看他,还亲手为他缝制裤衩。而自己呢,不知为什么变得这样烦躁易怒,她只怪自己对她缺乏热情,这是任何女人都会对丈夫企望的常情,自己实在不该为这个就对她发起脾气;尤其不该提卢嘉川……他明知共产主义者不该把女人看作自己的私有财产,而自己呢,当她和卢嘉川--这也是她走上革命道路的引路人--接触时,他为此陷入痛苦不安,竟嫉妒起自己多年的好朋友来。他也想克制这种不应有的感情,想相信道静对他的忠诚,但是他做不到。由于对道静的猜疑,他变得动不动就发脾气。有时他也责备自己,但道静只能属于他一个人的观点,牢牢地束缚住他,像刻在心上,怎么也抹不掉。
  道静默默无声地哭着,他慢慢走到她身边,扶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小声说:
  〃小林,原谅我!我不该这样……〃他想说些温存的话,却没有词;他想热烈地抱吻她,没有勇气,也不好意思。见道静不理他,只是低声啜泣,他慢慢坐在桌边,两手抱头趴在桌边不再出声。
  道静的心思很快转了过来:他是好同志,好战友,他怨她不和他在一起工作,怨她接近卢嘉川--嫉妒,人类天性中的这一特质,是可以理解、可以原谅的……而且自己也有虚伪的一面--她来看他,理智多于感情。她知道自己是为某种使命、某种道德观、某种法定的观念才来找他的。说得更彻底些,她要借尸还魂,为了忘掉卢嘉川而来找江华。当她看透了自己灵魂深处的伪善,立刻收干泪水,跑到江华身边按住他的肩膀摇晃着,说:
  〃老江,你生我的气有道理,我对不起你,咱们和好吧!你看我不哭了。因为我感到自己身上也有许多毛病,我应当受到你的指责……〃
  江华抬起头,把道静搂在怀里,用粗大的指头在她脸上戳点着:
  〃你这个小林呀,感情太丰富了,想象力也丰富得像个诗人。可惜我变得越来越像个大老粗。原谅吧,互相谅解吧!咱俩应当珍惜咱们的患难之交,对吧?〃
  道静倒在江华的怀里,频频点头。她觉得江华能够如此坦率地承认自己变成了〃大老粗〃,奇怪,她反倒喜欢起这个大老粗来。
  门响了,冯云霞咳嗽一声走进屋来。她提了一壶水,给江华和道静两人的搪瓷缸子各倒了一满杯,细声细气地对道静说:
  〃姐,你们说了这半天了,该喝口水了。房东正在给咱们做饭--白面烙饼,香着呢。〃说完,姑娘急忙退出屋去。
  〃怎么?你的警卫员叫你'姐',这是怎么搞的?〃江华惊异了。
  〃真怪事,四万万同胞都是父老兄弟。小冯是个纯朴的农村姑娘,亲切地叫我姐,有什么不好?是等级观念在作怪吧?〃
  江华摇头一笑:〃农村时兴拜干姐妹。我怕你这个县委副书记也来这一套,那样影响不好吧。小林,你浑身上下,好像散发着一片火焰,什么人都容易被你吸引到身边。这个,你该有点选择--该冷的冷,该热的再热才好。〃
  道静坐在炕沿举着缸子慢慢喝水,迷惘的眼睛盯在江华黑苍苍的络腮胡子上。这胡子虽然刚刮过不久,却又像芒针般一根根竖了出来。半天,她才开口:
  〃老江,你说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火焰,好像不管好坏人,不分青红皂白,我都要把他们吸引到身边,是这样么?请你举个例子。不然,你的训导又出乎我的意外--我希望我们心平气和地讲,难得见面,不要再争吵。〃
  沉默一下,江华讲了两个人的问题,一个是柳明,一个是汪金枝。他说,柳明因为社会关系复杂,定为托派正在审查。而道静却对她同情、包庇,甚至亲如姐妹。不相信组织,却相信个人,这是十分危险的。江华听到这些情况后,很为道静担心。想去劝告,但知道道静的个性,他正在为难。至于那个汪金枝,是秋水村有名的破鞋,道静却支持她当了村妇女救国会主任,群众反映很大,连区委书记王福来都把这件事反映到地委机关来了。县长常里平也说道静一意孤行,听不进不同意见。江华认为这是道静自担任安定县的领导工作以来,敌我、好坏人不分的大问题。他希望道静能够听从他的劝告,回去后立即改弦更张,站稳立场。
  〃就是这些么?〃道静平静的脸色给了江华一种安谧感。
  〃这些就不简单了,你还想闯什么大娄子?〃
  〃老江,这些事,你亲自作过调查研究么?是不是全是听汇报得来的印象?或者是结论?〃
  〃一个领导怎么能够事必躬亲?当然要靠听各方面的汇报……〃
  〃你的汇报来源主要是常里平吧?他常以脑袋痛为名,多次把柳明叫去给他看病,对她殷勤备至,还扬言她并没有什么问题,是个好干部,好医生等等。可是,他却在你面前说柳明的问题严重,说我包庇她,是吧?〃
  江华心里一震,嘴上却说:
  〃我怎么能够只听老常的汇报,你有什么理由这样猜想?〃
  〃我已感到老常是个左右逢源、心计极多的人。安定县的情况百分之八十都是他提供给你的。你不要摇头,你找过县委书记曹鸿远谈过一次话么?我只知道常里平时常来找你汇报;而曹鸿远,你却没有找他单独谈过一次话。〃
  〃小林,你又糊涂了!曹鸿远和柳明是亲密的一对儿。柳明有问题,曹不和她划清界限,依然亲亲密密。对这样失掉立场的人,我能够信任么?找他谈什么?他见了我,除了说柳明冤枉,其他全是鸡毛蒜皮的事儿。〃
  道静又控制不住自己了,噌地站起身,两眼直直地盯住江华的络腮胡子,气喘吁吁的:
  〃前几天,我还和老曹一起打了个伏击战,打死了日本强盗'大下巴'。他为了掩护我还负了伤。这些情况已上报。难道你这个地委书记不知道么?这样的干部,你不但不奖励,仅仅因为他爱着柳明,就断定他失掉了立场,看问题不太简单了么?立场是什么?唯领导之命是听,就是立场坚定;有一点儿没按领导的意图办事,就是失掉了立场?难道'立场'是领导手中的圣经、上帝,不管善与恶,永远只能笃信无疑么?〃道静忘掉了刚才不要吵嘴的协议,滔滔地对江华开了炮。
  说完这些话,见江华不回答,也不理。道静拿起炕上的挎包、盒枪,匆匆走向门外,张口刚要喊冯云霞一起走,江华一把拉住她:
  〃又耍孩子脾气了,不许走!还有许多话要和你谈呢。〃
  大大出乎道静的意料,江华忽然双臂搂紧她,抢过她的背包和手枪向炕上一扔,哈哈笑起来:
  〃小林,将来你可以去当律师。可现在,你是我的老婆,只能当夫人。好小林,不要争辩了,你不是也感到自己是个女人,有女人的情感和要求么?今天咱俩只许做夫妻,不许高谈阔论,一句话--莫谈国事如何?〃
  道静立刻变成温顺的妻子。她不出声,翻出江华背包里的两件衬衣,两双袜子,一条破裤衩,找来房东的洗衣盆,蹲在院里的水井边,用房东家以柴草灰滤成的、权当肥皂的灰水,洗起衣服来。
  冯云霞站在井边替道静打水,伏在首长耳边悄声说:
  〃姐,你们怎么一见面就斗嘴?我听了,真替你难受……〃
  〃小丫头,不要多嘴!夫妻之间哪有不吵嘴的?我们都是为工作,没有别的……〃
  小冯睁大亮晶晶的眼睛,不解地望着她亲爱的首长姐。不知为什么,还长长叹了一口气。
  道静抬头望望小冯。小姑娘立刻发现姐的眼睛是红的,饱含着的眼泪差点儿没流出来。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内线传出准确消息,有一股敌人要抢麦子。明早从县城出来,奔向王相庄一带村庄。有上百辆大车,四十多名鬼子和二百多名伪军,准备把群众收割下来的麦子抢装在大车上,运回县城里。
  傍晚听到这个消息,卢嘉川急忙找到高大成:
  〃高旅长,咱们部队整编以后,还没有和敌人交过锋,战士们闲得难受。王相庄离这里不过二十里,咱们领上一支部队消灭这股抢粮的敌伪军,你看怎么样?〃
  高大成仰在太师椅上,不停地吸着纸烟,眯缝着眼睛,从大黄牙里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
  〃卢副旅长,你说得不对!现在弟兄们奉军区的旨意,成天价操练,有时还得听你们的政治课,怎么能说闲得慌,我看是忙得慌--忙得我连找娘儿们的工夫……〃他觉得说得不妥,急忙改口,〃连回家探望老娘的工夫都没有了。〃
  卢嘉川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双目炯炯,严肃地盯着高大成的麻子脸,说:
  〃高旅长,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敌人出动到了我们驻地附近,人又不太多,我们集中两个营的兵力,完全可以消灭这股敌人,既可以叫老百姓不受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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