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第1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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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第14期-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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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我此刻
  听到了真正的信天游
  我想我只要
  转过梁去
  就能看见
  唱信天游的人
  我转过了土梁
  果然
  看见了唱信天游的人
  但他不是
  我想像中的样子
  一见我
  他就不再唱了
  这让我
  多少有些失望
  
  一个人沿黄河旅行
  
  一个人骑车
  沿黄河旅行
  有如得到神助
  该碰到的
  都碰到了
  当然没有碰到意外
  对于能碰到的事情
  我提前就有大致的预见
  但是我
  无法预见不该碰到的事情
  骑一辆自行车
  沿黄河旅行
  在有桥有船的地方
  可以过河到对岸走一段
  也可以不过
  在没桥没船的河段
  我只能沿着河流前行
  天色已晚
  遇到村镇或旅馆
  我可以住下
  走不到这么温馨的地方
  我就钻进自带的旅行帐篷
  睡在能够听见水响的河岸
  同样能做一个好梦
  
  
  我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呢
  
  沿着河走
  我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呢
  一孔老窑
   至少几十年已没人居住
   烟熏的灶壁上
  可以看出
  做出不少年数的饭
  那些在这个锅灶上吃过饭的人
  不知现在都去了哪里
  他们不会知道
  我此刻在想他们
  窑洞的门口处有一个石滚子
  以前不知它碾过多少谷物
  后来又不知被多少人坐过
  我来到这里
  也在上面坐了坐
  然后就走掉了
  走的时候我想
  我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呢
  
  
  河边独酌
  
  黄河之水天上来
  今夜我在岸边扎帐
  对月独酌
  李白当年寂寞时也是这样
  湿漉漉的河风比长发更长
  不过他打散酒花不了几个碎银
  酒劲也不如我喝的度数高
  我举一瓶四两精装的二锅头
  张嘴大咬火腿肠
  侧耳细听浪里歌
  低头暗想
  此刻的孤独
  没喝几口
  我就醉了
  
  
  北国风光
  
  在陕北
  我去过
  毛泽东写《沁园春·雪》的地方
  不是故意去的
  在清涧宾馆
  我从身份证和登记表之间一抬头
   就看见一面大墙上
  毛泽东龙飞风舞的手写体
  其时
  门外大雪纷飞
  山在夜半舞动银蛇
  第二天醒来
  那首词
  仍鼓动我胸中的豪迈之情
  也点燃了
  我写这首诗的灵感
  只是
  我无法像伟人一样
  比高原站得更高
  我被冻得
  缩在黄土高原一条小小山沟的被窝里
  想一个女人
  所能带给我的温暖
  至于北国风光
  这么对你说吧
  陕北的雪景绝对值得一看
  凡有小学以上文化程度的人
  去看了都会有当年
  毛泽东写词时的胸怀和心情
  不过你现在去也已经晚了
  现在是春天
  雪已经全化了
  或许你能交好运
  去的时候
  桃花全都开了
  
  
  标  语
  
  2003年1月29日
  下午
  我们驾车去坡头一带拍片
  在坡头镇坡头村的南街
  也就是
  黄河北沿的黄土坡头
  崖边
  我看见一座小庙
  庙门的两侧
  是大家都熟悉的
  领袖诗词
  横批是
  “祝……万寿无疆”
  看上去
  至少是三四十年以前
  一户革命家庭的门面
  接着
  我们又去了西滩村
  看见一家老屋的后墙
  用“文革”期间的白灰写着
  “季超纲
  年过江
  棉超百
  猪上纲”
  这时
  正巧有一个驼背老汉
  打这里经过
  我就把他和标语
  拍成了一幅作品
  临走的时候
  我们还看见挑水的村民
  用轳辘从井里打水
  不知他们忘没忘记
  挖这口老井的先人
  我们进村的时候
  是四点十分
  走的时候
  还差五分钟不到六点
  太阳已经落下去了
  天空显得有些灰暗
  
  
  途经老人仓
  
  陕西北部
  延长县
  七里村乡的塬上
  我驱车沿一条乡村土路
  经过老人仓
  时间是12月23日的早晨
  太阳从东边直射过来
  和积雪合成刺目的强光
  我在一尊巨大的
  空心古树桩下站了一会儿
  然后
  一言不发地向北走掉
  除了看见阳光  积雪和古树
  我对这个地方一无所知
  除了“老人仓”这三个字
  我无法
  为它说出一个更好的村名
  
  
  在窑洞里过夜
  
  在满堂川乡的
  社火晚会上
  我认识了挤在人群里的周朵
  和陪她走了十几里山路来看社火的
  她的父亲
  我跟着他们
  到三十里铺过夜
  第二天早晨
  在她家窑洞的炕上醒来
  我觉得这个早晨
  和我以前的早晨都不一样
  这是陕北窑洞里的早晨
  是窑洞里土炕上的早晨
  周朵姑娘家的早晨
  我推开窑洞的门
  看见了更多的窑洞
  和连绵的黄土高原
  这是我有生以来
  第一次在窑洞里过夜


黄河.白马.蓝梦
■  冯 杰
  丛小桦永远是一个骨子里充满梦想与执著的诗人:我行我素,看准的事便专心去做,从不管别人论说长短。我常说他“二杆子精神”,他却上升为“民族精神”。说大了。十多年前,他曾一人徒步长城,以后沉寂下来,一沉就是十几年。后来他又开始拍摄当代中国诗人黑白肖像系列,蔚为大观。在他的摄影作品里,昌耀、公刘的影像如今都已成绝版。近几年,他忽然又转身,投向身边的黄河。
  这是一条关于历史与文化的长河,是一条与沧桑苦难有关的大河。对于这条大河,他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写黄河的诗,作黄河的文,拍黄河的像,特别是对两岸民俗的挖掘与张扬,可谓有点狂热。我在百里外的小城,每次电话找他,电话那边,他不是正在黄河边摄影,就是正在奔向黄河的途中。晴天或雨天,步行或骑车、搭车,从青藏高原的黄河源头,到黄河下游的人海口,日积月累,他用诗人的激情丈量着一条大河之文化的深度和流域的广度。
  多少年里,我从没听他说崇拜过任何人、任何事,但他一定崇拜黄河,他骨子里有一种“黄河情结”。对这条大河,他内心充满着热爱与敬畏。“面对黄河,知道自己一辈子也无法写完、拍尽”,这是他发出的感叹。特别是这两年,他认识到了黄河两岸民俗的价值,正在做一件带有抢救性质的工作。我认为这是一件虽具个人化却又充满人类精神的大事情。因为在这片土地上,当我们睡醒一觉时,也许某一种民俗就在时间里悄然与我们告别,就消失得这么快。他在寻找自己生命里与黄河同行的一段,把自己抛在路上,行吟。
  小桦不事张扬,但我知道,他有个已近完成的庞大的创作计划:第一部,是《异类散文与摄影——黄河下游的冲积平原》;第二部,是《客观诗歌与摄影——黄河中游的黄土高原》;第三部,是《诗意随笔与摄影——黄河上游的雪山草原》;第四部,为《行走日记与摄影——黄河沿岸纪实与历险》……就这么写下去,拍下去。豪情大风。咀嚼黄河。直到走不动的那一天。
  由于地利,特别是关于黄河中下游,他的投入与收获更多,积累的照片达数万张,每次相见,他总是滔滔不绝,展示左边那一条大河。住车马店,露宿荒野,三天吃不上饭……让我有时感叹:这可是一位想要为黄河立传的诗人,有野心,莫非是想写一部立体的《黄河传》?
  小桦说过一句让我不会忘记的话:“黄河中下游这一段,两岸的父老有一种相同的面貌,那是一种苦难相。”这话让我听后震动。那是他的发现。我从小生活在这片“苦难相”的土地上,现在依然,我却感到小桦领悟的深刻而独到。“苦难相”三字,可谓一言中的,可当三卷。其实黄河又何尝不是中华民族共同的“大苦难相”?面对这一条“母亲河”,我们感叹,可是,生命里注定不跟着它走,又能跟谁走呢?
  小桦在黄河的“朝圣”途中,最犯愁的是交通。坐车方便,但总有走马观花感,不能深入;步行好,但又常常需要赶时间;骑自行车吧,可两者兼顾,但遇到雨日或黄河滩淤地,又寸步难行。他硬是在这三种方式中交替着完成一次次关于阅读黄河的片段或长卷。
  有一次在黄河边细雨中,我建议:干嘛不骑匹好马,走黄河?
  他说也有这个念头,只是没具体落实。我就鼓动他:诗人吟诗,得骑驴,如陆游、李贺,但诗人走黄河,骑驴就不和谐,必须好马才般配,就像英雄须配美人一样。再说,一不留神还没准儿会弄成个行为艺术呢?
  他竟信了我这胡扯八道。于是诱引了他存在心底多年的梦想。后来他真的去北中原集市上找牲口贩子象模象样地谈价、侃价,找马、相马,有点差不多像当年花木兰出征前的张忙。
  遗憾的是,中原更多的是淹没于农事里的“苦难相”,这里没有骑马的习惯。北中原有好马,但却没有好鞍,等他在大草原上找到好鞍时,却又碰不到能牵回家的合适的马。最关键的是他为养马的问题犯愁:自己总不能骑上一匹马上班,刷卡后系在单位的轿车边。现代早无拴马桩。再说在一座现代城里骑马遇见红灯,是行还是停?
  我说:我替你养着吧,农忙时我们乡下人用用,啥时你走马黄河时再从这里拉出去就行了。
  但他表示怀疑,怕我将马养瘦或吃掉,最终只还他一副马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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