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和我们》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母亲和我们- 第7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积雪铺满了大地,夕阳的余辉抹在树枝上,那挂满树枝上的千姿百态的霜花被映照的晶莹绚烂。那天母亲去厕所时,程世昌又在那儿清扫厕所了。我母亲突然想起什么就问:“程技术员你家属呢?我咋从来没看到你家属?”程世昌伤感地摇摇头说:“这事我再也不想提起了。一提起,我就几天几夜都睡不成觉。”程世昌告诉我母亲,解放前,他大学毕业后,一时没找到工作。他的一位校友当时在新疆农场农垦处当处长,就写信动员他来新疆帮着支撑他的工作。他就离开了他的妻子与一岁还不到的女儿。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到了新疆后,他就没再回去过。解放后几年,他才写信给他的妻子,让她带着女儿来新疆团聚,可在进新疆后的路上,竟会遇到一些残忍的土匪,妻子被打死了,女儿也没了下落,不知道是死是活。我母亲问他:“你女儿叫啥?”
  “程莺莺。”
  我母亲的心头一惊,忙又问:“你女儿身上有啥念物没有?”程世昌说:“在我离开她们时,我给女儿买了一条金项链,上面还挂了个金长生果。我还让金匠在长生果里刻了程莺莺三个小字。”母亲心里虽惊,但脸上却很平静,宽慰他说:“说不定有一天会找到的。”程世昌绝望地摇着头说:“哪还有这样的希望啊!”
  母亲回到家后关紧门,从箱里拿出布包,取出金项链,打开那金长生果,里面果然刻着“程莺莺”在个字。
  母亲想了一夜。第二天天没亮,她就赶往师部到我父亲家,拦住正要去上班的父亲说:“匡民,你先不忙上班,有件大事我要找你商量。”孟苇婷已上班去了,父亲到书房把门关上问:“啥大事?这么火急火燎的?”母亲地事情一讲,父亲也有点吃惊说:“真有这么巧的事?”母亲拿出金项链给父亲看,说:“上面程莺莺三个字刻的清清楚楚的。匡民,你看这事咋办?我可没主意了。”父亲思考了一下果断地说:“这事就你我两个人知道。对谁都不要讲。你想想,程世昌目前戴着帽呢,要是把这事公开了,钟柳一生的前途说不定就给毁了。这么好一个女孩子,你忍心吗?对程世昌来说,他会更痛苦。”母亲说:“那程世昌也太可怜了。”父亲说:“现在只能这样!这对程世昌和钟柳都好。”谈到程世昌,父亲就叹惜地说:“他的一技之长,我们会用的!过些日子再说吧。”
  春节过后,积雪在白天的阳光下融开了,但到晚上又冻成了一层薄薄的冰层,天气开始慢慢地在转暖。有一天,母亲在厕所边见到程世昌,程世昌带着点喜色对母亲说:“月季大姐,过两天我就要去水库工作了。听说,这事是钟副师长给我安排的。”母亲说:“他一直很器重你,啥时候动身?”程世昌说:“大后天吧。”母亲想了想,像突然下了决心似地:“晚上,你上我办公室来,我有事要告诉你!”
  那晚下着小雨,天很黑。程世昌到我母亲那儿,母亲把门锁上。程世昌满是疑惑地看着我母亲,母亲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小布口袋,又从里面取出一个小红包,程世昌的眼睛一直盯着我母亲,母亲打开小红布包,亮出一条挂着颗金长生果的金项链,程世昌眼睛一亮全身颤栗起来。母亲把金项链递给程世昌说:“认识这东西吗?”程世昌紧张的喘不过气来。他打开长生果看了一眼,眼泪便哗地涌了出来:“月季大姐,我女儿在哪儿?”母亲说:“钟柳就是你女儿。你还救过她的命。”程世昌已经说不出话来,他想不到在冥冥之中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安排着这样的一种命运。母亲显的很平静,说:“程技术员。当我知道钟柳就是你女儿后,我去找过钟匡民,但他对我说,这事不能告诉你,也不能让你们相认。因为相认后,你现在这种状况,会影响钟柳将来的前程,影响她的一辈子。所以让钟柳继续留在我们家会比较好。这样对她今后的发展有利。但这些天我思想斗争了好些天后觉得还是告诉你好,让你知道你的女儿还活着!要不你的心真的太苦了!”母亲看着程世昌的眼睛说,“你不会马上想认你女儿吧?”程世昌思考了一阵,很感激地抹去泪点着头说:“月季大姐,钟副师长和你想的很周到。我想我不会那么自私,为了一时的冲动断了女儿一生的前程。月季大姐,你能这么告诉我,让我知道我女儿的下落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心里也感到特别安慰。”母亲说:“钟柳已经放寒假回来了,我会安排让你见她的。”
  积雪在灿烂的阳光下渐渐地融化了。裸露出来的土地湿漉漉地闪着水光,嫩绿的小草在依然严寒的风中探出了脑袋。那天傍晚,母亲燉了一只鸡让钟柳给程世昌送去说:“见了要叫干爹,明天一早他就要去水库了。”程世昌单独住在一间地窝子里。钟柳提了只小柳条筐走进地窝子,亲切地叫了程世昌一声“干爹”。钟柳那年已经14岁,正在发育的她,显得健康、美丽,全身荡漾着少女青春的活力。程世昌看着女儿说:“钟柳,你还有个名字,叫程莺莺是吗?”钟柳犹豫了一下说:“是,干爹,你咋知道?”程世昌强压着心中的狂喜与激动说:“你娘告诉我的。”钟柳说:“我娘从不把我这名字告诉别人。”程世昌说:“因为我是你干爹,救过你的命。” 程世昌情不自禁地抹去涌出眼角上的泪说:“钟柳,你回吧,替我谢谢你娘!”钟柳说了一句:“干爹,你要多保重。”就走出了地窝子。程世昌从地窝子那挨着地的小窗看着钟柳那远去的双脚,泪水便一串串地滚了下来……
  程世昌走后不到一个月,那时已是三月中旬了。在江南一带,早已是桃红柳绿了,但在新疆却依然是春寒料峭。一天上午,母亲赶着小毛驴车,从加工厂拉回面粉和清油回机关食堂。林带已有些微微泛绿。这时她看到路边有一位白净净的三十多岁的女人萎缩在林带里,她那眼神布满了绝望与哀伤。
  那女人叫向彩菊,据她说是家乡闹饥荒,饿死了人,逃荒逃到新疆来的。母亲看到她那副又冷又饿的样子,给她安排了饭,还把自己的厚夹袄给她穿上。向彩菊说:“大姐你做好人就做到底吧。帮我在这儿找个活儿干干,只要给口饭吃就行。”母亲就暂时安排她到机关食堂的菜地去干活。
  鲜嫩的绿色让人感到春天的明媚与生机。机关食堂的菜地离机关食堂只有半里地。青菜已经绿油油地排成了行。韭菜也都已齐唰唰地顶出了嫩芽芽。一清早,向彩菊就到菜地除草。不一会儿,她看到有一个干部模样的人,骑着自行车来到菜地,拿着锄头也走进菜地来锄草。
  太阳刚刚升起,碧绿的菜叶上滚着晶亮的水珠。郭文云看看向彩菊说:“你是哪个单位的啊?我咋没见过你?”向彩菊说:“我是刘月季大姐派我来这儿干活的。”这时我母亲也刚好拿着锄头进了地。自我父亲把我哥发送到边境农场去后,郭文云反而感到很过意不去。他对王朝刚说:“这事就到此为止,不能再闹了,要不我这个当政委的品位也太低了。刘玉兰不肯回老家想留在这儿就留在这儿吧。这盘缠钱你去给月季大姐,说是我给钟槐和刘玉兰办喜事用的。”王朝刚来送钱,我母亲说:“这钱我们不能收。他俩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郭政委真要有宽容的心,就给刘玉兰安排个工作吧。”没几天郭文云果然给刘玉兰在付业队安排了个工作。付业队离团部很近,每隔10天刘玉兰都会来母亲这儿住一夜。当时母亲接上话茬说:“政委,她是我远房表妹,家乡闹饥荒,特地来投奔我的。”郭文云说:“那你表妹是想长期在咱农场呆还是只住一阵子?”我母亲说:“她是想能长期在我这儿呆。”郭文云说:“咱们农场的活儿重得很呢。”向彩菊说:“在农村老家我也是干农活的。”郭文云说:“可你长的不大像个农村妇女。”我母亲笑着说:“政委,瞧你说的,农村妇女就没长的细皮嫩肉的啦?”郭文云一笑说:“月季大姐,那就让她留下吧。”我母亲说:“向彩菊快谢谢政委!”
  谁也没有想到,郭文云与向彩菊的这一次见面,给双方都留下了很好很深的影响,那些天,郭文云早晨一有空就要到菜地来干活。
  十几天后,郭文云又来到菜地,一看到只有母亲一个人在干活。就忙问:“月季大姐,向彩菊呢?”母亲说:“昨天劳资科就通知她去学校菜地干活了。不是你给安排的吗?”郭文云的脸上顿时笼上了浓浓的失落与惆怅。母亲这才感觉到了什么,很后悔自己的迟钝。
  因为刘玉兰的事,母亲感到郭文云受到的伤害也是蛮重的。因此当她察觉到郭文云的心事后,当天下午母亲就赶到学校菜地去找向彩菊,她把向彩菊拉进林带里很严肃地说:“彩菊妹子,你要信得过我月季大姐,你把你的身世一五一十地都告诉我好吗?以前你不说我也不问,但现在我得问,因为有一件事我想办。你到这儿来是找人的吧?”向彩菊看着我母亲那双真诚和善的眼睛点了点头说:“我是来找程世昌的。程世昌的女人是我妹妹。”母亲说:“那你为啥不早说?”向彩菊一脸沮丧地说:“我听别人说,他犯了政治错误,戴着帽呢,我就害怕了。我父亲是个大烟鬼,把家产抽光了,就把我卖给别人当童养媳。我妹妹福气好,被我姑姑领走了,后来嫁给程世昌,可没想到……”向彩菊说着便泪流满面了。我母亲同情地说:“彩菊妹子,你别伤心。生活在这世上,谁没个坎坎坷坷?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既然活着,咱们就得想着今后咋个活。彩菊妹子,我不瞒你,我想给你做个媒,所以我得了解你。”
  母亲第二天一早就到菜地去干活。因为她感觉到郭文云为向彩菊已有些心神不定了。果然不一会儿郭文云就骑着自行车来了。我母亲意味深长地看着郭文云开门见山地笑着说:“政委我问你,你是不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