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4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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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4年第3期-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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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有了孩子,林林就很少来266团了,跟李蓁做伴,也在军部所在地平原市安了个小家。彰原市离平原市一百二十公里的路程,星期天或者节假日两个男人合坐一辆车子往军部跑,刘英博基本上按部就班,岑立昊却常常缺席。后来刘英博去住校、回来后调到267团当副政委,岑立昊觉得一个人独享一辆公家的车子回自己的家,有点不好意思,挤长途汽车又觉得放不下架子,回家的次数更少了,林林平时连见丈夫一面都不容易。
  林林看着岑立昊说,怎么弄成这个样子,蓬头垢面的,眼窝子也凹下去了,胡子也不刮刮,像老了十岁。
  翟志耘说,他就追求这个效果,显得老成啊。
  岑立昊说,来了就来了吧,把老范请过来,带你们到大坝上转一圈,下午就回去。
  翟志耘说,她们是来看老公的,又不是来参加抗洪抢险的,你让她们到大坝上转悠什么?
  马新说,首长咋说咱咋做,咱去看看也行,缝缝补补的不会,讲个故事给战士们解解闷也行啊。
  岑立昊哈哈大笑,说马新啊马新,你可真想得出来!你有这个觉悟,战争年代还真可以搞宣传鼓动呢。
  马新说,还是首长识货,不像我们老范,动不动就说我话多。话多有什么不好?话多是因为有话想说,遇上不对脾气的人,我一句话也没有你们信不信?
  岑立昊说我信我信。你们在这里不宜久留,马新我叫人带你去见老范,让老范那边加几个人的饭,一会儿我们过去陪你吃饭,吃完饭老翟带你们滚蛋。
  马新说,我不着急,我还得照顾林林呢。
  翟志耘伸出手,假装要往马新的屁股上打,马新一闪躲开了。翟志耘说,你这个快嘴婆娘,林林还用你照顾吗?赶快去给老范解闷吧。
  中午在范辰光的4号指挥所里吃饭。这天老天开恩晴了一会儿,能见度很好。吃完饭几个人就在楼顶的帐篷外面聊天。马新说,当个兵太苦了,我刚才看见楼下有个兵,靠在墙角边上,就睡着了,身上还是湿的,水一块,泥一块。
  岑立昊说,是啊,你看见的这还是好的,你没看洪峰来的时候,一片泥水,一片人头,哪里都在奔命,哪里都在呐喊。有的兵跑着跑着就倒下了,中暑的,虚脱的情况比较普遍。
  马新说,我听说有的人得了肺水肿,终身残疾。
  范辰光说,还有血吸虫呢。老翟你有钱,你再支援我们一点药品。
  翟志耘说,抗洪药品都是政府统筹统供的,你让我花那个冤枉钱干什么?
  范辰光说,广结善缘有助于发财啊,连这个都不懂?
  马新说,我看抗洪抗洪,就那几个镜头,风里雨里,肩挑背扛,人堆土拥,何时是个了啊?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看你们累成那个样子,真的让人心疼,也让人辛酸,太落后了啊!马新说着动了感情,眼窝居然湿润了。
  范辰光说,你这个快嘴女人,就咸吃萝卜淡操心,不要在这里煽动消极情绪!
  范辰光正在制止马新的悲观论调,岑立昊却突然站了起来说,说得好!马新,你说得好!
  众人吓了一跳,一起转过脸去看岑立昊。
  岑立昊两眼放光,回过头来朝范辰光和翟志耘笑笑说,快嘴女人?在我看来马新这个快嘴女人句句都说在了点子上。是啊,就这么肩挑背扛,人堆土拥,何时是个了啊?这话问得好!马新啊马新,你来的正是时候,这些天我苦苦的想了一个问题,犹豫不决,优柔寡断,是你帮助我下了决心。
  马新怔住了,我帮你下了决心?首长,我可是啥也没说啊。
  岑立昊不再跟她多说,对范辰光说,老范,把参谋长叫来,通知所有党委委员和机关股长,下午两点在基本指挥所召开临时党委扩大会。
  范辰光看着岑立昊,肥厚的眼皮直打哆嗦。翟志耘也困惑地看着岑立昊。范辰光说,老岑,你又要搞什么名堂?第五次洪峰这两天就到,你这脑子一热,可不能……瞎倒腾啊!
  岑立昊说,就这么定了。老翟你赶快把她们带走,还有二十分钟时间,老范招呼常委,我们几个先通气。

《明天战争》第六章七
  常委通气会争论得很厉害,形成了二比二的局面,而且范辰光态度十分强硬。开不下去了,岑立昊只好提议,干脆提交党委扩大会讨论。
  在基本指挥所的楼顶上,雨后下午的阳光落下来,照在一群疲惫不堪的营以上军官的身上。
  岑立昊的背后,是一幅1:30万的洗剑山地区行政图。岑立昊慷慨陈词:自从部队开上了洗剑山大坝,有一个问题始终萦绕在我的头脑里,条令里有这一条,我们解放军对外反侵略,对内镇压反革命,也包括抗洪抗震抗旱,保护人民生命财产,责无旁贷,义不容辞。但是,我们必须考虑到怎样才能保护人民生命财产,怎样才能以最小的代价夺取最大的胜利。今天中午,一个女同志,范副政委的爱人马新同志提出了这个问题,这样肩挑背扛,人堆土拥,何时是个了啊?这个问题让我心里很不是味道。是啊,何时是个了?这种人海战术,这种原始的、落后的操作方式,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我们是军队,不是民工,即便是抗洪,我们也应该有战术,有眼光。我提出一个想法,假如有谁发明一种化学液体,把它浇灌在堤坝上,堤坝从此凝结,铜墙铁壁,那么别说洪水了,原子弹也不怕,是不是?
  会场传出轻微的笑声,范辰光笑得尤为响亮。
  岑立昊听出了这笑声的讥讽味道,摆摆手说,当然,同志们要说这是异想天开,不现实,我也认为这不现实。可是还有没有现实的办法一劳永逸?或者说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保持稳定?现在我就提出一个现实的设想。同志们请看这里
  岑立昊手中的棍棒一划,在地图上划出了一条铁路图标。岑立昊说,这段小铁路我和孙晓农同志已经勘察过不下五次了,同志们想想,如果把这段小铁路拆下来,横在洗剑山大坝四十公里的正面上,本团2至7号防御地,段将会出现什么样的情景?据上级通报,第四次洪峰通过之后,水势就相对平缓了,第五次洪峰预计在四天后才能通过,那也是强弩之末了,这几天我们可以做小铁路的动作。
  会场安静极了,长时间沉默。大家都在心里打鼓,把四十公里的小铁路拆下来横在四十公里的防御正面上,好固然好,但是操作起来问题太多。岑团长当初预计要在4号险段行洪,兴师动众地做了许多工作,结果根本就没有这回事,这就使他的威信大大打了折扣。在抗洪抢险的组织领导问题上,大家宁肯相信孙大竹和范辰光。
  岑立昊说完了,沉寂片刻,范辰光走到了地图的面前,但他压根儿就不去看那地图,双手往桌子上一按就讲开了:团长的想法很好,但是事情不能这样做,第一、抗洪是整体行动,得听上级的。历史的经验证明,凡是听了上级的,输赢都没有个责任,凡是不听上级的,你就是把事情做好了也不落好,难道你比上级还聪明?第二、铁轨不是篱笆,铺在路上很结实,挡在大坝上未必管用,这得听专家的。历史的经验证明,凡是听了专家的,错了也不错,凡是没有听取专家的,错了就是错,对了可能还是错。第三,我们是步兵分队,不是工兵,运输工具不行,靠战士们的双肩,工程太大。第四,第五次洪峰虽然平缓,但是要防止意外,要养精蓄锐,不能掉以轻心。
  范辰光讲完了,临时会场更寂静了。连傻子都看出来了,这是一场对台戏。
  岑立昊之所以在反复举棋不定之后又重提小铁路,是基于这样的考虑:既然早晚要利用这个资源,那么晚利用不如早利用,今年能用上就尽量不要拖到明年。上次于庭杰副市长来检查洗剑山大坝的防务,他把初步想法汇报了,于副市长也觉得这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并且是长久之计,要把他的想法带回市委汇报。岑立昊想,左汇报右论证,这件事情就没底了,不如趁今年这个时机,先下手为强,把生米做成熟饭,先把东西推下去,到了冬天水位下降,他岑立昊不着急,彰原市也会着急,自然就把这件好事促成了。
  岑立昊说,范副政委考虑问题很严谨,但这个严谨是建立在以往经验上的,我们不能把原始的经验用在今天,也不能把那里的经验用在这里。没有一成不变的模式,只有一成不变的脑筋。洗剑山地区既然有这样的资源,我们就应该充分利用他。我让孙副参谋长就这个问题正在拟定兵力和器材使用计划,同时请孙副团长向辛中原部长报告,我马上向郭撷天师长和于庭杰副市长汇报,争取今夜开工。
  岑立昊深知这件事情很难统一思想,所以他想把这件事情先捅出去再说,如果郭撷天和于庭杰同意了,那么266团的党委能不能统一思想就变得很次要了,而且到那时候自然就统一了。
  岑立昊的用心被范辰光一眼看穿,范辰光口气强硬地说,岑团长,这样做是违反组织原则的,在党委会、至少在常委会上没有通过议案之前,如果谁擅自向上级机关或者首长汇报,试图以上级机关或者首长的态度作为266团的决策依据,那是办不到的,我会马上给郭师长和于副市长打电话,声明岑团长的意见完全是个人的意见,266团党委没有形成决议。
  你!岑立昊不禁大怒,拍案而起,厉声喝道:范辰光同志,你太过分了,有你这样拆台的吗?
  范辰光并没有被岑立昊的气势汹汹所吓倒,而是平静地说,岑立昊同志,请你冷静点,这是在开党委扩大会,不是我们两个人吵架。
  岑立昊意识到自己失态,气呼呼地坐下了,点了一支香烟,往嘴角送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手有点颤抖。他感觉出来了,这次自己的动议确实有点草率,有点心血来潮,时机不成熟,准备不充分,看来多数人对此都是顾虑重重。冷静一想,开弓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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