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柑苔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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柑苔绿-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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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伯特的《野玫瑰》。”回给他一个肯定的微笑,我又用意大利文重新唱了一遍。 

“男孩看见一朵野玫瑰, 

荒野中的野玫瑰, 

多么新鲜多么娇柔, 

他轻轻走近细看, 

无限喜悦震颤心扉, 

玫瑰、玫瑰、红玫瑰, 

荒野中的野玫瑰。” 

“很好听。”他把目光转向我,眼神慢慢凝结住,四目相接,他用的是很稚拙的口吻,“好像你和钢琴一起在唱歌。” 

“你总是在赞美我,温迪。” 

“可除了这些,我想不出别的。”笑容可掬,努力表现十二分诚意。他蓦地轻巧地走到我背后,伸出手臂轻轻圈住我的腰,把下巴搁在我的肩头。“乔什……” 

“嗯?” 

“为什么总是用这样的眼光看我?”暖暖的体温传递过来,还有若有似无的气息吹拂在脸上,带着一股木质的香气,我认得这个清淡澄澈的前味,柑苔绿香。 

“……” 

“看起来好像爸爸。”轻笑几声,那轻柔而模糊的呢喃,如同在说梦话。 

我回过头,微微一笑,用手指敲了敲他的额头,“可你并不是我的儿子。” 













章二。 nipper and snow 

1 



铺有菱形蓝白大理石的广场人来人往。银发老妇人推着婴儿车悠闲地漫步,几对情侣在长椅那头坐着,亲密私语,脚边搁了好几个购物袋,一群咯咯笑的少年穿着直排轮鞋互相追逐玩闹。阳光暖暖的,仿佛是谁温柔的手一直在抚触人们的肩膀、颈项还有面庞。几十只鸽子在人群中自在穿梭,偶尔停下优雅的脚步梳理羽毛。米兰的街头弥漫着一股轻松惬意的气氛,虽然是秋天,却也因为一张张笑脸感受不到一点萧瑟的意味。 

穿过几座喷泉雕塑,我来到休息区,选择了角落里的座位,向侍者要了一杯黑咖啡。 

视野不错,看得到大部分的广场,同时又不会惹人注意。正在饶有兴趣地观察人群,我的注意力被两层楼高处的大屏幕吸引住了。 

意大利音乐颁奖典礼的录像。 

聚光灯打下来,带了一点淡淡的琥珀色调,透明的光辉,显得柔和且沉静。 

男人坐在流线型平台钢琴前,端正的额角,细长的眼尾,并且微微下垂,倒映在黑白琴键上的手指骨分明,修长坚实。 

“你即将来临,为了这个时刻,我已等待得象“永恒”那么久。我至今还不能相信,你将来到我身边。” 

(世界一刹那变得鲜艳,微风的气息馨芬异常,忍不住要向天空微笑,在不知不觉中,美好的奇迹已然从那里降临。) 

“……我想像着你在这里,想像着拥紧你,将你拥紧在我怀中……” 

(一个眼神,一个手势都蕴含着无数的亲吻和爱抚。) 

“……在我做梦的眼里,我看你就象一个天使,当然你,并非天使。当然你…… 并非天使。” 

熟悉的旋律,使得经过广场的人不自觉地跟着哼唱。 

交叠的双手松开,我慢条斯理地搅拌咖啡,银匙不时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无法习惯自己在屏幕中的形象,无论经过多少年,那始终让我觉得陌生和怪异。 

为了推拒掉那些要求亲自出演的MTV,瑞纳多和我争执过许多次,无奈之下,他也只能烦躁地在我眼前踱来踱去,“乔什,你这个顽固不化的家伙。”他恨恨地咒骂两声,“令人厌烦,令人厌烦!” 

可我非常喜欢这首歌,每个人年轻时,都有珍藏在心底的恋情,虚幻的,真挚的,难以自拔的,如南方夏夜的满月。而我所有的曲子里,温迪唯一记得住的也只有这首,尽管他哼唱得总是支离破碎,找不着调子。 

我看了一下表,瑞纳多和我约在这里见面,可他从来不守时。如果不是他一通甜言蜜语的电话,我不会如同傻瓜一般特地赶来米兰,只为了成为这个颁奖典礼的嘉宾。 

“乔什!” 

瑞纳多乘坐另一头的手扶电梯下来,四处张望搜索自己的目标,找到我后,朝我招招手。他嫌电梯速度不够快,以敏捷的动作,三步并两布跳了下来。因为惯性直接撞到好几个人。他一面道歉,一面向我跑来。 

这小小的骚动使一些人开始注视这个角落,我发现有几个好像认出了我,惊呼地捂住了嘴,眼光闪烁不定。 

“边走边说吧。”我抓住瑞纳多的手臂,趁还没有人上来前,顺着拱廊走道离开了广场。 



沿厄马努艾乐二世长廊一路慢悠悠走着,彩色玻璃窗在两侧闪闪亮亮,从外头折射进来的光线也明显带着季节的颜色,长廊外的苹果树肯定结满了淡黄嫣红的果实,一个个在风中摇摆闪烁。 

“把我叫来了,自己却消失得无影无踪。”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我睨视瑞纳多,没有斟酌语气,我不想隐藏自己多少有点恼怒和不耐的心情。 

“啊,真抱歉,这几天我去蒙扎玩赛车了。” 

瑞纳多一抬眉毛,满脸春风得意。 

“哦?”我回他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看这家伙胡乱燃烧的眼神就猜得到,他一定又是坠入爱河了。 

像是明白我在想什么,他笑嘻嘻地点点头,向我肩头很用力地拍了一拍,“什么都瞒不了你。这次是一个赛车技师,很不错哦,过去都没有遇见过这种类型的。” 

我笑了笑,微微带着嘲讽的意味,“也许会成为你第五个妻子吧。”习惯性拂开垂落在眼角的头发,我转移了话题,“这里的事情差不多了,我下午就回维罗纳。” 

“不如再多呆一天吧。把小鬼也叫过来。” 

“嗯?” 

瑞纳多不知从哪里变出几张球票,“米兰德比,他一定会喜欢的。”他摸摸后头颈,笑得不怀好意,至少在我眼里是这样,“借了你这么多天,总得给小鬼一些补偿。” 



和温迪约在火车站见面,我徒步去那儿接他。 

那时接受了瑞纳多的提议,我打了个电话给温迪。铃声响了很久他才来接,我猜测他是在庭院照料他的李子果,现在说不定弄得满身都是泥巴,只能把电话夹在脸颊和肩膀中间。 

当他得知我不能立即回来,前一刻还精神熠熠的声音一下子变得黯淡了,虽然明知道他是佯装的,还是让我有微妙的罪恶感。不紧不慢告诉他缘由,希望他能赶来米兰。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的声音很明亮也很轻盈,宛如星光和微风在树枝间嬉戏。我能想象他缓缓绽放出微笑的样子,漂亮的唇微微上扬,漆黑的眼睛弯成月牙,两个若隐若现的酒窝,一想到这些,我的心就变得异常柔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个年轻的生命如此贴近了我的灵魂。 

因为是周末,涌进米兰城的车辆和人特别多,在人潮中不停搜寻,我终于找到了他。 

他站在那里,站姿很漂亮,整个背脊笔直地伸展着,非常美丽。他正在和一个快要哭出来的小男孩说话,男孩的红气球卡在他们头顶的树枝上。 

温迪安慰他几句,旋即仰头目测了一下高度,往后退了几步,突然间向上跳跃了起来。 

树枝哗啦哗啦摇晃,迤逦开绿色的线条,还有点点金灿灿的流光,我觉得刺眼般眯起眼睛,有一瞬间的错觉,他向上伸展的手离蓝天并不远,只要愿意,他就能够高高地飞翔。 

他抱起小男孩,把摘下来的气球还给他,男孩高兴极了,亲吻了两口他的脸颊。他总是懂得和孩子们相处的窍门,他们也把他当成自己人。 

他转过头来瞧见了我,笑意成了浓浓的绿荫在面容上摇曳。把男孩轻轻放下,“再见,小保罗。”他挥挥手,向我走来。 

“乔什。” 

张开手臂,一个结结实实的大拥抱,这样的热情真让我有点困惑,怎么算我们分别都不到一个星期。但不可否认,我很高兴他能如此想念我。我承认自己喜爱也乐意享受这样的感觉。 

“怎么了?”我托住他的脸,用大拇指缓慢而轻柔地摩擦他的发根。 

“没什么。”他又开始眨他漆黑的眼睛了,长而淡的睫毛永远都那样富有表现力,他微张开嘴想说什么,随即又低下头,咕哝了一句,“就是有点想你。” 

我的手停滞了几秒,转而把手指全部伸进他的黑发。刚才一瞬间我醒悟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错误。我不该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至少是在这几天。 

一个月来他的心情始终不好,经常抱着膝盖窝在沙发上发呆。抿紧形状优美的唇,几络头发下垂几乎遮住了眼睛。这令他看上去更加清瘦,就像一个沮丧的小孩。 

这不是他,他不适合这样的表情。 

温迪小时候有过一次相似的情况。那时教练说他身体太单薄无法成为一个好前锋,之后他也这样沉默了一段时间,不过那都已经过去了,他很快地振作,在球技上投注的努力足以来弥补身体的缺憾。而现在,我只知道那是因为戴安的一个电话。他问温迪,“什么时候回西班牙?” 

“温迪,你什么都没有想好吗?”当我知道电话的内容,我问他。 

这是第一次我在他面前提到这些事,我想我说得太直接了,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温迪的身体一震,眼睛慢慢睁大,他瞪着我,瞳孔里翻腾着怒火。如果不是状况不对,我一定会赞叹他惊人的气势。我们僵持了一会儿,他紧咬着下唇,一句话也没说就上楼回自己的房间去了,我站在大厅中央,只听得见“砰”的一声关门的巨响。 

第二天,他既紧张又不好意思地来请求我的原谅。我很认真地告诉他,我没有生他的气,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低下头连耳根子都红了。 

我想温迪也许是在恐惧,咬紧牙关不停向前奔跑是他唯一知道的生存方式。而今抓不住未来,失去了追逐的梦想,让他对一切都变得不确定起来。 

我所能做的就是陪在他身旁,给他一个得以放松自己的空间。我从不认为自己在照顾温迪,如果硬要形容,我宁愿选择“陪伴”,我希望他能从感情方面得到支持,但如今看来,我想得太简单也太容易了。谁也帮不了他,他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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